第093章 陶片
接连砸了几下，身形终于慢了一些，苏寒几乎都握不住手中的虎王印了。且在此时，下方的浓雾中，雷声越来越清晰，有一大片血红的光芒透过灰暗的浓雾，飘散出来。
“小洞到尽头了！”
“萱儿，你看看，认得它吗？”苏寒将碎陶片递给陆萱。
“前……前方是什么……”苏寒心神恍惚，却仍能听到传入耳中的隐隐雷声。
就在苏寒拼力挣扎，想要脱离血湖的时候，他发现前方不远处的雷霆中心，隐隐有数道发光的铁索，紧紧束缚着一个人，那人显然未死，正在不断的挣扎，抗衡从上方劈落的无数血雷。
与此同时，苏寒惊恐的发现，血湖流动的方向，正是被万千道血雷覆盖的湖心，自己若不拼命挣扎的话，不多时就将被血水带到雷霆中。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洞？只有半尺大小，但深的好像不见底。”
九转化龙不敢上前，那种淡然的气息像是具有无穷的魔力，威慑九转化龙，它在半空中焦躁的盘旋，有数次都想尝试着冲过来，但在气息飘荡的边缘就见鬼一般的倒退回去。
气息来的快，去的也快，苏寒和陆萱紧紧跟着气息消散的退路，追了下去。大约走了将近二十丈，气息完全消失不见了，此时，山脚下的一处石壁上，有一个直径半尺的深洞。
“他落入深渊了……”
两人在深洞附近看了半天，除了那股仅存的神秘气息之外，再也察觉不到其它。苏寒试探深洞的深浅，但洞口太小了，只有半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碎陶片不知道是如何镶嵌在大山内部的，也不知道在这里存在了多少岁月。苏寒尝试了几次，都未察觉危险，他无比仔细的将碎陶片从山体中取了出来。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陆萱躲在苏寒怀中，只感觉对方不住吐血，浸湿了自己的衣衫。
“这里是悬空的！”苏寒一惊，他几乎没有力气了，抱着陆萱一落二十丈。
“我们离开此地好不好？”陆萱此刻楚楚可怜，脸上的眼泪还未干。
“慢一些。”陆萱担忧道：“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苏寒掏出一大把在五龙城购买回的灵丹，咯嘣咯嘣吃了下去，这是花大价钱买到的珍品，很有效用。灵丹入腹，化为滚滚动力，迅速补充体内流逝的精气。
苏寒不顾麻木的手臂，连忙轻轻拨开一片碎石，半尺小洞真的到了尽头，在尽头的山岩中，镶嵌着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碎片。碎片很厚，有一种混沌色，它如同一件陶器破碎后留下的碎片。
陆萱再次惊叫起来，两人坠入了浓雾中的深渊，那一片隐隐的雷声更加清晰了，他们似乎在靠近如海的雷霆。
“这里竟然还有人！”
苏寒几乎被九转化龙一击抽掉了全身上下的精气，他瞬间力竭，四五百丈之后，横飞的身形终于停滞下来，四周尽是浓雾，伸手不见五指，苏寒差点被抽死，疲惫的落下，想暂时恢复一点体力。
这是万分骇人的一幕，无数雷霆，被血湖散发的血光浸染的通红，如同血雷，道道都有毁灭般的力量，全数劈落在方圆几十丈的范围内，形成一片绝地。苏寒距离尚远，就已经感觉到如海一般的血色雷霆的震慑。
苏寒无法控制身形，如一颗流星般飞入了前方的浓雾中，一路上没有什么东西可借力，他翻翻滚滚横飞出去千丈远，仍然停不下来，神藏阵法完全崩溃，一时间凝聚不起，神智似乎都被这一下抽的溃散，心神恍惚。
“这就是雷声的源头！”
苏寒来不及想那么多，急坠的身躯也如虎王印一般，从浓雾中穿过，噗通落入了冰冷的水面。
最终，这条心有不甘的九转化龙终于放弃，它不敢招惹这种神秘的气息，悻悻飞回。因为苏寒引走了九转化龙，远处的修士正四散逃走，九转化龙嗖的没入浓雾，眨眼间就出现在远方。龙躯来回甩动，神火不要本钱一般的喷落下去，将一片天地都化为了修罗场，许多修士惨死。
“爹爹和哥哥平时都是这么叫我的，听了十几年，也未感觉什么。听他这么叫我，怎么有点难为情呢？”陆萱捏着碎陶片，心里暗自想着，脸庞更红了，如饮美酒，她偷眼看看苏寒，对方却未察觉什么，正等着她分辨碎陶片。
“就是它吓走了九转化龙吗？”
苏寒推走了陆萱，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他的伤势很重，精气都随着鲜血流出体外。浓雾中的深渊不知道有多深，一直坠落了二百多丈，依然没有到底。苏寒的心思很机敏，他勉强拎出虎王印，在身旁的岩壁上猛砸，借着外力，使飞速下坠的身形稍稍停滞。
九转化龙消失了，苏寒也在同一时间敏锐的察觉到，那种淡淡的气息更加渺茫，也在迅速消退。
苏寒的肉身很强，被九转化龙狠狠的甩到山壁上，肌肤绽裂，服下九花玉露后，没有什么致命的重伤。他拉起陆萱，顺着快速消退的气息，想要找出它的源头。
狂怒的九转化龙将要吞噬苏寒与陆萱，但突然出现的一股淡淡的神秘气息，却让这种身躯几十丈，可与次圣争锋的兽王都产生了惧意。
“咱们快走！”苏寒拉起陆萱就走，而今他听到九转化龙的咆哮就感觉脑壳发痛，这种东西太凶悍，根本不是在场这些修士所能对抗的。
“深渊底部是一座湖泊吗？”
“这个洞究竟有多深？不会贯穿山体吧。”
在这一刻，陆萱的思绪猛烈的翻滚，她无助，悲伤，且迷茫。那个时常一脸坏笑的臭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两人俱都生死一线的关头，这个过去被自己天天称呼小淫贼的臭小子，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他却坠入了浓雾中的深渊。
“好，弄开看看。”陆萱点头，她虽然怕的厉害，不想停留在这片小世界，但好奇心却越来越盛，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吓走了九转化龙。
这次撞击远比上次还要猛烈的多，九条龙尾其中两条，几乎结结实实抽中苏寒，这是滔天巨力，换了别的修士，只怕立即就要粉碎。苏寒依仗强硬的肉身，勉强抵挡下来，但被抽的激飞，大口吐血。
呼呼！
“苏寒！苏寒！”陆萱被苏寒推上半空，落在深渊的边缘，下方被浓雾遮掩了，苏寒的急剧下坠的身影已经不可见。
轰隆，轰隆！
据苏寒所知，在他们之前进入小世界的，仅有两人，一个就是在圣王法阵中开辟出一条生路的圣人，另一个就是葬身在怪鱼腹内的人。
“说的不错。”苏寒也深有同感，气息一出现，他就仿佛五脏颤动，心神不稳，不过却没有九转化龙那般如此畏惧这种气息。
只走了几步，浓雾周围的喧嚷声更大了，一些高手以法力暂时驱散浓雾，辨别路途。两条九转化龙的咆哮时时都在响起，其中一条被月摇仙宫的太上长老以及几个老古董联手缠住，力求击杀，另外一条则在小棺材周围的广阔区域内横杀四方，无人可挡。
到了这个时候，两人同生共死，苏寒对陆萱的印象也大有改观。刚才的一幕，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被九转化龙甩到山壁，一时间无法动弹，但陆萱却不肯独自离去，拼死想要救走苏寒。就算九转化龙已经威胁到了两人，陆萱急的大哭，花容失色，却仍然没有丢下苏寒。
尽管不知道这碎片是什么东西，但仅凭其散发的一丝气息就可吓走九转化龙来说，肯定拥有极大的价值。苏寒小心翼翼将碎片周围的碎石全部清理干净，想要挖出碎陶片。
“说不定再挖两丈，就到头了。”陆萱道。
“要找到气息的源头！”
“又来了！”
“苏寒……”陆萱泪流满面，她不知道哭了多久，而后缓缓起身，颓然坐倒在地，身体蜷缩在一起。
苏寒大惊失色，万千血雷聚集的中心，几乎可把一切都劈的粉碎，且这片小世界许久没有人涉足了，但在血湖的湖心，竟然还有一个活人！
“这好像不是一件兵器的碎片，因为没有道则的痕迹，这些纹络很奇特。”苏寒回头对陆萱说道。
苏寒身不由己，距离湖心越来越近，那一道道密集的血光雷霆，在不停的劈落，不知道前后持续了多少万年，却无休无止。
但下落十几丈之后，苏寒却未触到地面，身形仍然在急剧下坠。
若不是有先前的一些经历，苏寒根本不敢相信，威震诸天的仙祖太丘的仙坟中，会有如此险地。湖泊在不停流淌，带动无边无际的血水，苏寒顺流而下，他想挣扎，但血水如漩涡，他的体力未恢复，浑身是伤，暂时无能为力。
苏寒伸手掏出虎王印，拎在手里猛砸山岩，这是金虎王亲手祭炼出的法宝，全力催动出来，可直接镇死十龙境内的修士，用来开山，非常顺利。一印砸下去，大块大块的山岩都碎裂脱落下来。
离开深洞，大山的外围已经出现了很多修士，都是在逃窜中跑到这里的。四周全是浓雾，不可见物，人人如没头苍蝇一般乱撞。苏寒还想找找老瘸子的下落，那张神符还有一点点加持之力，苏寒运转风火八极遁，在周围风驰电掣一般的跑了几圈，未能看到老瘸子，这里人太多了，且情况混乱复杂，一旦走散，就很难再遇得上。
“十有八九就是的，神秘气息是从碎片上散发出来，但这样的东西凭我们根本辨别不出，看能否将它带走。”
“这是一座血湖！湖水都是鲜血！”
渐渐的，苏寒用虎王印在山壁上掏出一个七八丈深的洞，但仍未挖到半尺小洞的尽头。
“但愿这老家伙平安无事吧。”苏寒不敢再逗留下去了，只好在心里替老瘸子祈祷。不过老家伙鸡贼的很，身上还藏着不少宝贝，不到天崩地裂，估计他都死不了。
深渊中有什么？谁都说不清楚，灰暗无底，且有隐隐轰鸣的雷声，不是善地。
而今，第三个人却出现在血雷中，而且他还活着！
就在看到碎陶片的同一时间，苏寒几乎可以确定，那股神秘气息，好像真的就是从碎片上散发出来的。而今气息消退，没有先前那么容易察觉，但丝丝缕缕还未消散完全的神秘气息，正在碎陶片周围环绕。
嗖！
这片小世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圣王容身地，神圣无比，祥云缭绕，灵药芬芳。但仙祖太丘的仙坟，不仅有圣洁的草庐，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皆有不详邪恶的气息。
苏寒隐隐有一种感觉，他感觉这股神秘无比的气息似乎是从这半尺的深洞中飘出来的。两人慢慢靠近，果然捕捉到了一丝极为微弱的神秘气息。
陆萱接过碎陶片，脸庞却微微一红，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一直都是相互斗嘴，直到进入仙坟，一同经历波折，关系才渐渐融洽起来。苏寒很感念刚才陆萱拼死挽救自己的举动，言语中也客气且亲热了许多。
“很可惜，这东西我也不认得。”陆萱仔细看看碎陶片，和苏寒一样，说不出什么道道。
“快上去！”苏寒一咬牙关，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将怀里瘫软如泥的陆萱猛的推了上去。他力竭了，且未到十龙境，仅靠身上的飞羽衣御空，已经无法飞动。
“仙祖的仙坟，连这样不详的血湖都有，老瘸子说的一点不错，仙坟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寒已经无力答话，他勉强想要稳住身形，但被两条龙尾一下子抽中，很难停止下来。两人又飞出四五百丈，浓密的灰雾中，传出微微的轰鸣声，如同一场天雷暴雨在垂落。
“那就等以后再说吧。”苏寒收起碎陶片，一时间很头疼，不知道该找谁鉴定这块碎片。这种东西肯定有来历，否则不可能仅凭一股淡淡的气息就惊走九转化龙，若冒然拿给外人鉴定，没准对方就会杀人越货。
“很难说，但我察觉不到碎陶片有危险的气息。”
苏寒就是恩怨分明的性情，他温言安慰道：“别怕，有这种气息在，九转化龙可能不敢近前，咱们找到气息的源头，看看是什么东西，然后想办法和老瘸子汇合，一起离开此地。”
入眼全部都是一片血红的光芒，苏寒从水面浮出脑袋，无力的漂浮。在他露出水面的一刻，顿时惊呆了。此处的浓雾被无边的血红光芒逼退，仿佛血染的世界，无数道电芒在水面上来回闪动，远处有天雷的轰鸣，且可感觉逼人的凶机。
“咱们得救了。”陆萱紧紧依偎在苏寒身边，一刻都不敢离开，抓着他一只手，道：“那种气息很神秘，难以形容，却让我有一种隐隐的畏惧。”
血水化成的湖泊不知道有多大，苏寒一路随着波涛流向前方，等到他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眼前的血光更加浓郁了，一道道雷霆，从远处的浓雾中劈落下来，全部落在血湖的中心。
“好，咱们走。”苏寒带陆萱离开挖出的深洞，此次来到仙坟，虽然未能见到传说中的起源母经，但有缘得见仙祖太丘的一抹仪容，且得到了一方神性无存的大印和这块神秘的碎陶片，也算值得。
九转化龙发出惊天动地兽吼，令人毛骨悚然，陆萱吓的几乎要昏过去，只有苏寒，运用九花玉露尽力恢复刚刚被创伤的身体，同时心思飞转着：“这附近肯定有什么东西，可压制九转化龙，连九转化龙这种兽王都惧怕的，会是什么？”
苏寒一边挖洞，一边还能感觉到从里面残留下来的神秘气息。又挖了大约四五丈，砸落下来的虎王印不知道触动到了什么东西，嘭的被弹了回来，苏寒一条手臂几乎都震碎了，大印脱手而飞，轰隆隆压碎了一片山岩。
“咱们把深洞弄开看看吧？”苏寒问道，九转化龙凶神恶煞，连次圣级别的强者都不惧，却被一股淡到极致的气息给吓的退走，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散发出这股气息的东西，很不一般。
但散发妖异血光的血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令人不可自拔，苏寒恢复了些许体力，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他随着波涛，涌向湖心。
苏寒直接将陆萱抱了起来，风之圆轮飞速转动，他运转风火八极遁，想快速逃离此地。但九转化龙的速度也快到极点，且它身躯很长，稍稍一动，方圆千丈都被笼罩在龙威之下。苏寒一冲向前，奔出去百丈之后，面前的浓雾剧烈翻滚，九条龙尾从雾中劈落过来。龙尾携带着无以伦比的神力，一下子抽了过来，苏寒无法躲避，只能临危一转身，避免怀中的陆萱被抽中。
“咱们朝回走。”四周皆是浓雾，不过苏寒以身旁的大山为坐标，尚能分清方向，而且老瘸子一路引着他们走来，走的是圣人开辟出的小路，苏寒也大致都记得。
“我家里有几个老古董，见多识广，或许会辨别出这块碎片。咱们走吧，这里太吓人了。”陆萱央求道。
四周的浓雾卷起一圈圈的波动，数十丈长的龙身猛然出现，一大片乱跑的修士都被横扫，其中一些修为不高的，直接被震成血雾，其余的也很不好受，身躯碎裂，勉力挣扎着继续逃走，想要恢复破碎的肉身。
半个巴掌大小的碎陶片，灰暗无光，它没有楔刻道则，只有一些寓意不明的细细纹络。此时，碎陶片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几乎不可察觉了。
“苏寒……”陆萱流下最后一滴泪，无形中，她已经分辨不出，这是人生第几次哭泣，但这一次，无疑是最痛楚的一次。前一刻，她还在对方宽厚温暖的怀中，此时，却独自坐在浓雾中的深渊边缘，冰冷，孤独，仿佛一片绝地。
尤为心惊的是，苏寒落入的湖泊，翻翻滚滚全部都是血水，殷红的刺目，如同亿万生灵流干了体内的鲜血汇聚而出。稍稍一动，扑鼻都是浓重的血腥，熏的人睁不开眼睛。
“他是与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的修士，还是之前就进入小世界的？”
碎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混沌色的外表上，有细细的一丝丝纹络，苏寒分辨不出纹络的含义。
“嗷！”
电芒交织，闪动妖异的血红色，惊心动魄。苏寒心里暗暗叫苦，他没有余力了，虎王印终于拿捏不住，脱手落下，没入浓雾中的深渊。过了片刻之后，才听到雷声中噗通一声轰响，虎王印似乎落入了水中。
苏寒手持虎王印，一下一下敲击山壁，很快，就将半尺大小的深洞周围，破入了一丈多深。深洞依然没有到头，它不知深浅，也不知是如何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