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亡
苏家家规有云:凡苏家长子,不可不忠于情也,命定之人,需一心一意,长相厮守,不得背于妻而行不义之事。
秦不宁清楚这些,但苏弘懿怎么可能也装聋作哑,有违祖上的规矩?
可秦不宁的确是地位低微,而且两人也门不当户不对的,着实为难。
对外那些其他名门望族都在猜测秦不宁的身份,更有人爆料二人早已隐婚,都在等苏家给个说法。
苏弘懿急的焦头烂额,一大早就把苏慈叫过去问话。
苏慈坦坦荡荡:“我就喜欢她。”
苏弘懿拍桌:“那你也不能大庭广众的……”
“大庭广众的什么?”苏慈反问。
苏弘懿本来想说两个人卿卿我我成何体统,但二人一没有手拉手,二没有嘴碰嘴的,只不过是亲了下脸--那些洋人还动不动就见面贴一下的,他们亲下脸也倒是没什么稀奇的……个屁。
苏弘懿都快自我说服了,可谁又来说服那群看热闹的人呢?
苏慈只说了句结就结呗,然后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了。他看着笑盈盈地,还有些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等苏弘懿发话。
苏弘懿:……心累。
事已至此,也只能操办起这场他不怎么乐意但是打着儿子喜欢就好的名号的婚礼。
这看似荒唐的消息公之于众的那刻,蒋晚秋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癫狂起来。
当晚,秦不宁还没熄灯,蒋晚秋就敲门而入。
“秦不宁,你是不是疯了?”蒋晚秋终于叫出这个名字,秦不宁到没什么意外,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没有。”
“你们胡闹就行了,为什么非要结婚!
“你告诉我,是不是他逼你的?”
咣当一声,蒋晚秋头上牢牢别着的发簪掉在地上,女人披头散发,神志不清,中了邪般的不断念叨:“不能,不能结婚,不能结婚……”
秦不宁注视着女人双眼发红,轻轻开口:“妈妈。”
不知为什么,秦不宁看着女人这副狼狈的样子,心就像被刀狠狠扎过一般,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女人听到了那个称呼,身体一僵,安静下来。
泪,随着脸颊滴在地板上。
一滴,两滴……
秦不宁看着比她小了一圈的女人,肩膀耸动,无声哭泣,突然生出一种想抱抱她的想法,于是拍了拍她的背。
蒋晚秋握住秦不宁的手,低头,一点一点的看,一下一下的摸,似乎这手是什么贵重物品,一不小心就碎了。
她深呼吸几次,平缓情绪:“你是我二十岁时捡到的,当时我家里还比较富裕,看着你长得乖,一个人站在街口,就把你领回家。
“可能是因为怕生吧,你回去就生了场大病,之前的事情也记不清了。不过,你还是很喜欢我的。”
蒋晚秋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继续回忆。
“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你就开始喊我妈妈了,但是我也是从那时起,进了苏家,又磨了几年,终于有了正式名分。”
蒋晚秋看着大事已成,就把秦不宁也接了过来,只不过是已远房亲戚家孩子的身份住进了苏家。
她不想让秦不宁跟那些仆从住在一起,因为她以前就没少在那里吃亏,但又不能过分高调,于是跟老爷磨了许久,才把这间屋子给了秦不宁。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蒋晚秋早已将她视为自己唯一的孩子,对秦不宁很是宠爱。
可自从来了这里,秦不宁就不在喊她,也不能喊她妈妈了。
二人虽待在同一屋檐下,却好似陌路人,蒋晚秋每次来看她,她也都只是敷衍几句,草草了事。
再后来,蒋晚秋只敢在门口偷看几眼,也不进去了。
她想着想着,突然又鼻子一酸,只能飞速眨眨眼,压下眼中的泪水,说道:“阿宁,妈妈爱你。”
无论你做什么,妈妈都爱你。
秦不宁怔在原地,突然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可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心慌慌的。
她看着女人出门,娇小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缩成一个白色的点。
妈妈离开了。
她想。
第二天早上,她刚出门就听到了其他人窃窃私语的议论。
秦不宁右眼狂跳,迷迷糊糊听见了“死了”“跳楼”等词,急匆匆下楼。
可能是心慌,她腿一软,被自己绊了一跤,从楼上滚下。
秦不宁下意识抱住头,感觉浑身上下都痛,可她就是爬不起来,也动不了半点。
苏慈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感觉男人将她抱起,又抱回房间,给她喂了糖水。
秦不宁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低血糖了。
在她慢慢清醒时,她听见苏慈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冷冷的,但好像带上了笑。
他说:“蒋晚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