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又不开心
气氛尴尬住。
韩星野看过来的表情讳莫如深,让阮棠难以揣测,但一想到两个人之间现在还没解开的未解之谜,以及韩星野时常冒出的别扭态度,阮棠随之释然。
虱子多了不怕咬。
把烦心事都留给明天。
秉持着这样的心情,阮棠没有在意韩星野的这番言论,也没在意韩星野眼里一闪而过,或许连他本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晦涩。
想到沈澈说要看大纲的事,阮棠高高兴兴地整理好纸质材料和电子资料,然后去门口和韩星野汇合。司机师傅和小董把韩星野和阮棠送去沈澈他们常去的会所侧门,阮棠跟在韩星野身后下车,在侍应生的引导下走进会所。
会所里的工作人员似乎经常见到各种名流巨星,对韩星野这样的大明星更是见怪不怪,连带着对他身后的阮棠也毫无兴趣。他们各司其职,秉持职业操守各自做事,没有投来过分关注的目光,让阮棠非常自在。
她和韩星野被侍应生引导至沈澈预订的包房,此时装修雅致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沈澈和祝以安都还没到。
没等韩星野落座,阮棠抢先一步拉开他面前的椅子,眉眼弯弯:“韩先生请坐。”
“影帝和以安姐还没到,我先点壶茶给你润润嗓子?”阮棠的笑容乖巧又社会,“碧螺春或者金骏眉,看你喜好。”
韩星野眉头微皱:“不用。”
“不喜欢喝茶?那喝点红酒也行。不过醒酒也是需要时间的,我怕远酒解不了近渴。”阮棠微笑,“不然点杯芒果汁?芒果汁全世界最好喝哦。”
韩星野按下桌上的餐铃,两秒钟后便有个侍应生敲门进入:“您好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杯冰水。”韩星野扫了眼还在旁边笑眯眯的阮棠,语气微顿,“一杯芒果汁。”
“来的路上你助理说,今天你一天都在写歌,很辛苦吧。”阮棠凑到他跟前,“我可以帮你放松一下。”
眼前女生的眸子映着炽白的灯光,聪颖狡黠,韩星野不禁多了几分兴味:“怎么放松?”
按照阮棠今晚颇为谄媚的做派,韩星野早就猜出她沉默一路,到了这儿有露出这副急于报恩的模样是为何──
他给了她展示剧本的机会。
于是这个知恩图报的乐天派,就冥思苦想准备做点什么来感谢他。
韩星野故作深沉地沉下眼眸,微挑断眉:“你知道对一个男人说帮你放松意味着什么?”
正当一个清爽的帅哥朝自己身上倒了十几公斤油,又佯装坐上一辆装满伪劣黄色废料的卡车时──
一只纤长的手握住韩星野的手腕。
掌心温热,绵薄潮湿,力道有着不容分说的执拗。
阮棠更凑近些,发丝距离韩星野的下颌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我当然知道。”
下一秒,笑容甜甜的阮棠开着跑跑卡丁车把韩星野那辆故意装满油和废料的卡车撞翻了。
“我带你打一套大学体育必修课上学的二十四式太极拳。”阮棠一把将韩星野拉起来,自信满满,“我考试时可是满分,还去市里电视台表演过呢。”
说完,颇为老道而又不乏气势地做了个起式。
“来,跟我一起呀。”阮棠看向韩星野,深呼吸,“左右野马分鬃──”
“……”
韩星野双手环胸,情绪恢复淡薄的模样:“我看过你的故事,所以。”
“所以你要看我的剧本大纲就是借口嘛,我知道的。”阮棠放下悬在空中的手,站直身体,“但你还是给了我机会,让我能被沈澈看见,我很开心。”
“你喜欢沈澈?”韩星野问,
“对呀。”阮棠点头,复又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你真的不学习一下太极拳?这个纾解压力,放松身心都非常合适。”
等沈澈和祝以安在侍应生的引导下来到包房门口时,一开门就看见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相隔两臂宽的距离站着,阮棠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着:“双峰贯耳……”
韩星野没注意来人,只看着阮棠的动作,有样学样地做出一式双峰贯耳,五指成拳带着劲风,砸向沈澈的脸。
“…………………………”
屋内四个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还是外面另一位侍应生率先打破沉默,他十分专业地从韩星野和沈澈中间走过,波澜不惊地将两人分开,把托盘放在桌上,笑容依旧:“韩先生,您的冰水和芒果汁。”
“别走。”沈澈揉着脸颊,让开一个身位给祝以安让座,“直接点菜。”
不知道是由于认真练太极拳的韩星野,还是刚刚挨了乌龙拳的沈澈,阮棠觉得非常放松,专心品尝这里的特色私房菜。
大明星也是普通人,会闹笑话,会学不擅长的事,会体贴地给身边人点一杯好喝的芒果汁。
阮棠咬下一块椰子鸡,喝了一大口芒果汁,满足地仿佛身边都飘满了七彩泡泡。
桌上其他人就没有阮棠这样开心了。
刚开始吃饭时,沈澈还出于礼貌和阮棠寒暄,喝了两杯红酒后,眼睛便黏在祝以安身上下不来了。
祝以安似乎心情一般,明明下午和阮棠分开时还很不错。阮棠递过询问的眼神,祝以安只是微红着脸,轻轻摇头。
阮棠再偏头看向韩星野,他喝了不少酒,脸上泛起红晕,耳根也有点红,英挺五官在灯光下有种毛茸茸的好看。
他似乎差距到阮棠的目光,微微侧过脸,低声问:“有事?”
骤然靠近的不可忽视的热量迅速蒸熟了阮棠的脸,她盯着韩星野被红酒润泽过的嘴唇,默默吞了口水,摇摇头,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阮棠在心里念了几遍,再次睁眼时好巧不巧又撞上了韩星野疑惑的眼神,又蔫巴巴地败下阵来。
我佛慈悲,你告诉我怎么抵御皮囊,却没有告诉我怎么抵御声音的诱惑啊。
那一刻,阮棠终于明白岑言为什么那么喜欢韩星野的歌了。
清朗却有点低哑,矜贵动人却不装比油腻的声线,世间罕见。
这样的嗓音唱出那样娓娓动人的深情虐恋,任谁都要留下眼泪来。
明明今晚只有阮棠没喝酒,她现在却有点醉醺醺的感觉。为了遏制心中滋生的醉意,阮棠喝了一大口芒果汁,咽的太急险些呛到。
旁边默默递来一张纸巾。
“小心。”韩星野说。
阮棠接过纸巾,祝以安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红着脸说:“我去,去,洗手间。”
“以安姐,我陪你去。”阮棠站起身,又被对面的沈澈挥挥手示意坐下。
最后两个人摇晃着出了门,阮棠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韩星野,他们真的没关系吗?”
韩星野站起身,似乎没站稳,朝阮棠的方向踉跄。阮棠难以判断他现在是否足够清醒,怕他摔倒,抬手虚扶了一下韩星野的手臂。
她早就看见韩星野脖颈上戴着的黑绳,这几次见他时阮棠都看见他戴着,不免有些好奇。身体摇晃时,掩藏在衣领里的吊坠透露出隐约的边沿。
阮棠觉得眼熟,凑过去想看看清楚。
然而韩星野的上身摇摇欲坠,仿佛不堪重负地垂向她。阮棠没来得及闪躲,条件反射得张开双臂阻止他的下坠。
于是,嘴唇不可避免,很轻很轻地蹭过韩星野的右脸。
她的脸腾地一下涨红,连忙把韩星野推开,匆匆留下一句“我去看看以安姐”,就仓促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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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门而出的阮棠有点后悔。
这家私人会所对于她来说过于大,再加上差不太多的装潢,阮棠走了两圈也没找到去洗手间的祝以安和沈澈。
更没有找到洗手间。
偶尔路过的侍应生手里都端着看起来沉重的托盘,在对上目光时会他们率先点头问好,然后错身离开,彰显着足够匹配会所档次的优雅从容。
每每想问路时遇到这样的情况,到嘴边的话又被阮棠吞回去。
反正出来找他们也只是借口,只要不和韩星野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怎样都好。阮棠耳根又隐隐热起来,唇边仿佛还有蹭过他脸颊时的温热触感。
阮棠几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祝以安和沈澈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安全的。没准两位大佬是借口出去谈合作的事,她贸然冲上去十分煞风景。
打断两位老板的谈话,她的职业生涯可能就要止步于此。
这样想着,阮棠又走过一个转弯,赫然看见走廊尽头有一对男女在拥吻。
女人靠着墙,娇小身材大部分被男人挡住,纤细手臂由推拒到慢慢环住男人结实的后背,配合着仰起头,露出桃花一样嫣红的侧脸。
以……以安姐?!?!
那抱着她吻得难舍难分的,不就是沈澈!!!
阮棠震惊地说不话时,忽然被人钳住胳膊扯到旁边装修呈凹字形的角落。
两人侧身站立就几乎用尽了所有空间。
阮棠抬头,正好对上韩星野垂眸打量的眼神。
清亮黑眸此时仿佛蒙上一层黯淡的雾,隐匿在雾里的是阮棠看不清的情绪。她下意识地看向韩星野头顶,没有黑色或者红色的进度条,那说明他现在心情尚可。
对嘛,他喝了酒,那么轻的一次触碰,比风吹过还要轻,他一定没有感觉出来。
韩星野垂下头,朝沈澈和祝以安的方向示意:“如你所见,他们有感情。曾经是很好的恋人,现在不是,但未来一定是。”
“在你们的剧本里,或许这就叫久别重逢,破镜重圆。”韩星野说,“有这种感情线的是男女主角,一定会走到最后,其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被路边漂亮的小花诱惑。”
他顿了顿。
“只有我,像我这样的路人才会被诱惑。”
阮棠哦了声,迷茫道:“我都看到了,不过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
“你想知道他们两个的细节,我都清楚。”韩星野安静地垂着眸子,“如何在一起,为什么分手,又是如何相遇……我都知道。”
“所以呢?”阮棠问。
“不要去问别人。”韩星野声调落寞,仿佛冬日里松针上落雪后一阵风吹过,扑簌簌落下的薄凉的雪花。
“不要问陆祺,我都知道。”他抬眸,静静地望着阮棠。
“阮棠,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