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海
林千因对江白之说:“我要先暂时离开了,请耐心等待着我。”
林千因将房间的门锁上,然后离开,房间又恢复从前的寂静,仿佛一个叫林千因的人从未来过,唯有淡淡的清香残留在闷湿的空气中,她就像若隐若现的白雾,明明肉眼可见,却触不可得。
黑暗吞噬了一切,幽暗的空间仅有江白之一个人。
“好安静。”江白之心中暗想,他又回想起了被关在地下室的回忆。
那时江白之以为对方只是在恶作剧,不久之后会放他出来。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时间观念早已模糊,他真的开始慌张起来,不知所措的拍打柜子并大声呼救,企图通过发出声音来吸引他人的注意,一直到喉咙嘶哑,双手通红,竟没有一个人找到他。
正当江白之绝望之际,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向地下室靠近,他顾不上嗓子的疼痛奋力地喊着:“我在这里!”同时疯狂地拍打柜子。
很可惜,江白之所做的行为皆是徒劳,那个孩子为了掩盖自己的错,于是他向大人们撒了个谎。
江白之听到那孩子说:“地下室闹出的动静,是我。。偷偷养了一只。。。一只兔子,我记得江白之他。。他好像去了别的地方。”
大人们轻易相信了他,毕竟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在这种问题上撒谎。
脚步声渐行渐远,江白之停下了一系列无用的行为,他无力地瘫坐下来,柜子勉强能容纳他小小的身躯。
“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在这里?!”他将身体蜷缩在柜子的角落,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四周除了无尽的黑暗,剩下的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该庆幸柜子不是密闭的,至少有空气流通让他免于窒息而亡。
突然,江白之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打湿,他触摸脸颊,一滴滴眼泪从他手指间滑落。
我这是在哭泣啊。
可哭泣是无用的,如果不从柜子里出去他只能迎接死亡,他好像想到什么,用手去脸上泪水,他小心的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深青色的宝石,菲洛梅娜妈妈在临终前告诉他,她其实是一颗宝石,是能实现你的一切心愿的宝石,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因为见到她的最后一面的时刻,她躺在床上,想在花朵的簇拥下死去,无法改变菲洛梅娜死亡结局的他会尽己所能满足她的心愿。
可当江白之抱着一大束鲜花回来时,她已经不见踪影,床上只留下这个宝石,他默默地将花束放在床上,好几片花瓣掉落将深青色的宝石掩埋,说不清的悲伤在心中沉淀。
“连你也离开我了。”他很轻很轻地说,轻到一说出口,声音湮灭在花香四溢的空气中,他记得菲洛梅娜说过:“人生是通往死亡的一次旅行,终将会有抵达的这一天。”
是啊,终将会有这一天的,他的亲生父母便早早到达“终点”独留下他一人,好在菲洛梅娜尼科利特 ---我母亲的妹妹收养了自己;即使菲洛梅娜不是他的母亲,他依然称呼她为妈妈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的很幸运能和她一起走过一段人生旅程,但现在又只剩下他一人在世界中被迫前进。
江白之将深青色的宝石从花瓣中取出,宝石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晕,晶莹璀璨,浓艳的墨绿带着微蓝色调,有着无可比拟的色彩和光泽。
“这样算是另一种形式地陪伴吗?”
从此,江白之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直到那孩子趁他洗澡时偷偷地把宝石偷走,藏了起来并以此做要挟,面对如此蛮不讲理的行为,江白之选择用暴力手段去好好教育对方,那孩子被宠得无法无天,哪里被人这样打过,就乖乖地江白之告诉宝石所藏之处。
江白之根据小孩的话在地下室的柜子里找到了宝石,他满心欢喜地将失而复得的宝石放入口袋,却不料被那孩子猛地一推,回过神来,自己竟被关在柜子中了,还好宝石没有任何破损,除了钱财,这是妈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江白之轻抚宝石,如果妈妈说的是真实的话。。。
他将宝石放在胸前,喃喃道:“要是有人能找到我就好了。”
希望我无论在哪里都有人能找到我。
在黑暗的环境下胸前宝石闪烁诡异的光芒,紧接着他沉沉地睡去,突然一阵嘈杂声使他从睡梦中惊起,当他睁开眼时,正在与达莉拉夫人面面相觑,原来达莉拉夫人听信了那孩子的话,打算来地下室把兔子处理掉,没想到误打误撞找到了江白之。
之后,他并没有忘记那孩子的所作所为,天称的一端是他被关在柜子里的遭遇,为了维持天称的平衡,在另一端放上那孩子的一颗眼珠。
仅仅用一颗眼珠的代价就能换取事端的结束,这真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江白之结束了无聊的回忆,类似这样被人欺负的事件,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像一些小打小闹的闹剧,他倒不屑于和对方计较,如果严重到威胁他的生命,那还请别怪他收取一些相应的代价。
余下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林千因前来救他。
即使林千因不来救他,他也需要继续等待便可出去。
时间快到了,江白之原本想给他们留下活路,既然做出这种选择,那就要自食恶果,只有他们故意惹弄是非,他才会在他们的食物中添加点慢性毒药,一点的药量根本伤害不了人,但是日积月累后便会毒发身亡。
林千因,她。。会来救我吗?
夜幕降临,空中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成千万户的人家伴随着一缕月光而眠,海水也在安静的呼吸着,呼吸声成为了人们的入眠曲。
林千因无法入眠,她借着月光去往地下室,她能确定迪普莱斯一家和其他仆人都入睡了。可最近奇怪的是,里斯最近咳嗽次数不断增加,脸也逐渐变得惨白,马琳夫人简直心疼坏了,生怕里斯染上什么重病;找医生来诊断,发现他只是一场感冒,虚惊一场。
马琳夫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林千因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或许是最近自己太多疑了吧。
地下室已经一片漆黑,要是没有光源,根本无法看清前方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世界贴心地给林千因手电筒神秘兮兮地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手电筒。”
林千因拿着手电筒观察一番,无论是从外形还是从材料及触感,与她在其他领域使用过的手电筒相差无几,林千因按下开关,灯光立刻照亮在前方。
很好,连使用功能都一样,这不就和普通的手电筒没有区别吗?!
世界吃吃地笑:“这可是核能手电筒,虽然我不清楚它的工作原理,可是它能无限照亮,而且不需要去更换电池。”
林千因握着手电筒,有种想把它拆开研究的冲动。
开个玩笑,这可是世界给我的手电筒,而且来历不明,说不定是世界从其他小说中得到的。
终于有光亮照亮了地下室的黑暗,地下室能被林千因看得清清楚楚,她来到古老的门前,用撬锁工具以更快速度打开了。
即使林千因轻轻推开门,由于门上出了年纪,发出的响声依旧很大,门后是被响声惊扰到的江白之。
“我来带你走了,江白之。”林千因向江白之走去,来到他的身边。
面对对方行动不便的处境,她已经想好对策:“请问我能抱你走吗?”
林千因此刻很紧张,她忍不住捏着身上的女仆装,这是她第一次抱男孩子,虽然自己曾抱巨龙,但会不会一个小心没抱稳把江白之弄摔,如果江白之拒绝了,那么她就扶着他走。
林千因亲眼看着他点头,由于双方都没有能力拿手电筒,这项重任就落在世界的身上。
林千因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瘦弱的身躯反映出身体的主人遭受的是怎样的待遇。
江白之,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林千因很轻松地抱着他来到西北角,在外面有月光的照耀,世界把手电筒收了起来,林千因尽可能动作温柔地放下江白之。
西北角只有江白之才能使用魔法,如果江白之使用瞬移是再好不过了,因为魔法不是万能的,她自己将魔法进行了一些分类,除了攻击类、治愈类、防御类,日常类好像没有多少,就比如没有能撬锁的魔法,而且魔法有五大禁忌和魔力限制。
林千因也想自己撬开围墙的前门或后门,但世界已经提前告诉他,门只能用特定的钥匙打开,庆幸魔法师没有给地下室门加上特殊的禁锢咒语,营救难度大大增加。
“你会使用瞬移吗?”不知道江白之是如何学会魔法的,她在无人教学的前提下,靠着家中的魔法教程书一点一点地将书中的知识啃会的。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摇头。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林千因对自己教人的能力还是很放心的,以及自己好像成为了江白之第一位的魔法导师。
现在一切就绪,就差江白之没有魔力,要解决方案很简单,补魔药水待喝下。
江白之的拍掌声打断了林千因的思绪,她不不解地望去,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吗?
林千因距离江白之很近,足以看清他的动作,只见他在自己手掌下一笔一画地写着。
西。北。。角。。。埋。有。东。西。
原来他是想让我帮他找东西。“我知道了,我会帮助你找的。”
江白之抬起头极其认真地看着她,仿佛述说着那东西对他而言极其重要,被这样视线注视的林千因不禁脸红了,她扭过头选择去询问世界。
“世界,能查找东西的具体方位吗?”除了找人以外,可靠的世界小帮手又能重新上线啦。
“三点钟方向,直行四米,东西埋在约地下三厘米处,另外友情赠送铁铲一个,以供小千因挖出。”
林千因向世界致谢后,手握铲子前往世界所说的位置挖了起来,东西的所藏之处靠近墙壁,泥土有不起眼的翻新的痕迹,而且挖着比较轻松,估计是江白之在被困之前的一段时间内挖的。
铲子很快碰到坚硬的东西,林千因将它挖出来,挥去上面沾着的泥土。
又是一个黑色盒子,但它上面没有复杂的花纹,体型也小了近四倍,更重要的是它没有不沾物质的特异能,顶多是一个普通的盒子。
因为带着盒子不方便,林千因让世界先暂为保管,顺带把铲子还给世界,等他们出去以后再把盒子给他。
林千因走向江白之说:“东西是个黑色盒子对吗?我先替你暂为保管,待出去以后再还于你,你觉得可以吗?”
江白之发自内心地对她微笑,林千因感觉有颗几颗星星溅落入他如同海水般的双眸,星空与海浪一同流转,如梦似幻。
林千因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他的眼睛真很漂亮。
怎么办,他的笑容杀伤力太大,无法抵抗。
林千因还注意到他说了什么,依照口型好像是“谢谢你”,林千因也不由自主的笑了,是否同样也有星星溅落到她的眼里呢?
世界也无法按耐自己激动的心,小白兔居然笑了,小千因居然也笑了,自从小白兔妈妈的妹妹死后,ta已经好久没见小白兔笑了,ta想抱抱小白兔和小千因这两苦命的娃。
时不待人,林千因给他喝了一管从店里买来的补魔药水后,林千因轻轻牵住他的双手。
“现在我来教你如何瞬移,请坚信我们既在此处,又在他处,前方无阻,定能前往心之所向之处。”
“瞬移的关键在于相信自己能到达任何地方,然后施展魔法,现在尝试下去往墙外。”
“江白之,请你带我一起出去吧。”
虽然自己对江白之的认识不深,可她觉得他不应该困在这名为住宅的囚笼之中,他应该拥有更加辽阔的世界。
鸟儿在空中高歌吟唱,兔子在草地自由奔跑,愿你不被约束,拥有真正的自由。
林千因闭上眼睛,她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
倾刻间,林千因感觉到有人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尖,睁开眼,亲切的居民房楼展现在眼前,温柔的夏日晚风轻拂脸庞,空中明月高挂,点点繁星。
终于出来了,待在这个住宅里连呼吸都被压抑着,还要忙着工作,虽然待遇还行,厨师阿兰阿姨提供的伙食可口,还会偷偷塞点吃的给她,有时会讲述关于江白之小时候的事情;莫莉也会偶尔关照她,只要完成工作迪普莱斯一家也不会刁难她,为什么他们一家十分厌恶江白之呢?
总之,林千因已经将辞职信放好了,不用麻烦迪普莱斯一家人寻找自己。
林千因拉着他的手说:“江白之,我们出来了,谢谢你,之后到我家暂作休息。”
江白之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像是高兴与悲伤这两种极端情绪搅拌在一起,一时间,林千因竟分不清他到底是何种情绪了。
无言,她轻叹到一声,还是先回到我的家要紧,他们还没完全离开住宅,留在这里容易多生变。
林千因重新抱起江白之,很快他们就达到了她的家里。
家中一切无太大变化,仿佛林千因只是刚刚离开,说来也奇怪,这栋房子明明无添加任何除尘的魔法,竟然半点灰尘都无法积累,干净的不像话,因此,林千因可以放心地外出很长一段时间。
那为什么她家地下室会有尘埃沉积呢,她不清楚。
林千因又一个问题暗暗记在心中,望有朝一日能解决它们。
而江白之该如何解决呢?她家没有收拾好的客房,虽然有张专门用来躺的沙发,但是让客人睡沙发不太好,况且江白之行动不便。
林千因经过考虑之后,她决定将他安置在自己床上,她去睡沙发。
整洁的房间用复古的风格装修,唯独桌子上凌乱地堆放着东西,几缕银色的月光倾泻进房间,林千因动作温柔地将他放在床上,因为自己的身高与他相仿,所以林千因转过身去,用魔法给他换了一套之前买的男装,顺带取了一把白色粉末放撒在他身上。
林千因特制的去污粉,当你在野外采集药材无法清洁身体时,可使用该药粉,效果立竿见影,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清洁问题。
清洁的问题解决完毕,接下来是失语和失明,产生的原因极大的可能是下咒,她从书本上有看到过相应内容比较符合江白之的症状,解决方法有很多种,其中比较简单的是熬制相应的解咒药水,只是不知道材料是否齐全,数量够不够。
虽然是夏日,但夜间不盖好被子容易着凉,林千因拿起被子给江白之盖上,却发现他在哭泣,他的眼里流淌着海波的蓝,悲伤的海水从他眼里涌出。
林千因张口想要说些话去安慰他,却又将言语咽下,她并不了解江白之,也无法亲身体验他的悲痛,好比别人身上出现伤口,只能随着时间地推移而自行愈合,别人无法提供援手。
面对这沉重的悲伤,她是无能为力的。
但是林千因还是选择握住江白之骨感的手,希望这样做能安慰到他。
江白之深陷迷茫,不知所措,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他真的能拥有真正的自由吗?倘若是他睡梦中的一场美梦,那请不要让他醒来,永远地沉浸在幻想的梦中,在梦里可以暂时卸掉必要的残忍与警惕,抛弃必要承受的嘲弄与孤独。
请允许他为自己哭泣一会,就一会已经足够了,让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眼泪流走,不复存在。
此时一双温暖的手握着他,将他拉住黑暗。
原来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疲倦如潮浪般袭来,江白之沉沉地睡了过去。
破碎的月光搁浅在床上,被子随着他的呼吸之间不断浮动着轻薄柔软的海浪,沉溺在深海中的江白之终于浮出水面。
林千因松手起身,随后将窗帘轻轻拉上,黑夜将这份皎洁温柔地裹挟。
晚安,愿有个好梦,江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