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何婉柔没想到自家女仔竟然不答应。这会儿看着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秦曼珺眼见人真的恼了，也不再逗人。
这事真论起来，她亲妈也是受害者。好不容易难得上心管这么唯一一次正事，却是人家特地设计好的圈套，等着她们往里跳。
前世，这一跳，可叫她们母女大半身家全打了水漂。
谁能想到她老豆还有这么“果断独决”的一面。她一向知道老豆对自家这个女儿不算太上心，或者说对所有的女儿。
有用，有价值的，他就多捧着些。就像自己，因为生的好，还是大老婆生的，往后高嫁有望。
所以从小过的还算不错。给钱大方，其他外面小三小四的女儿再闹腾越不过她。但是生意上的事情，一毛也不会让她碰的。
反倒是外面她那些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早早就开始跟在人身边，接触工厂公司里的事务。
在他老豆心里，女仔终归都是给外人养的，不是自家人。
其实，整个香江大半人都是这样的。
她也不觉的有什么。
打她出生开始家里条件就越来越好，从小不缺钱，后来跟是嫁到庞家，更不要说了。
所以，比起自己亲妈，以往这个时候的自己，对钱财什么更加不上心。那时候只觉的反正她有老公养。
庞家太太怎么可能会无钱用呢。
掺和到娘家这一脚，更多是老豆苦劝请求，亲妈的不甘心，以及自己心头那点点从娘家得来的虚荣感。
好吧，或多或少，也是有那么点不甘心的。
只是
后来，她把手里所有现钱，除了不动产按着没动，主要是当时房市不景气，匆忙贱卖实在没必要。哦，对了，还变卖了一小箱当年她出嫁时阿公偷偷给她的小黄鱼。
再加上亲妈这边出售了自个名下的一栋唐楼。
好不容易凑够钱拿下了秦家公司大半股份，正式成为秦家名下公司，以及两间玩具工厂的话事人。
只是，还没等她们高兴，这才发现留给她们的公司，账面公款早被转移，空壳子不说，她老豆还打着她这个庞太太的旗号，在各大银行大额贷款。
负债率远远超过公司以及工厂加起来的价值。
等回过神来，她老豆已经连人带钱卷着跑了。
是的，跑了。
谁能想到，曾经那个把自个一手创立的真美丽玩具公司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人，会转头毁了它。
谁能想到，曾经那个对着媒体总是款款而谈，坚定和自家女婿半子同一阵线，看好香江未来的人。
是的，谁能想到呢。
反正当时的何婉柔和秦曼珺怎么都没想到。
这可是亲丈夫，亲老豆呀。
钱被骗了不说，还得劳累庞宜墨帮着收拾人留下来的这一摊子烂账。可不就成了上面圈子的一大笑话。
最重要的是，其中被人下套扯皮争吵间，没了的孩子
想到这里，秦曼珺轻扶小腹，努力平复那种被人耍的团团转的愤怒心情。这一世，秦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她不掺和，甚至她只需要静静地看着，看着那本来就各怀心思的一家子，没了她们这对需要协心坑骗的大傻子母女，如何各自把自己作死。
“我说真的，我手里的钱已经被安排出去了。”秦曼珺说完，不等何婉柔发气。她又忙道：“老妈，你问你。你觉的老豆靠谱，还是庞宜墨这个女婿靠谱？”
若是其他人，总归是自家人靠谱，但是到了何婉柔这里却是不大一样的。虽然当年何婉柔的确是一眼瞧中秦辉的，至于秦辉，当年大约对盘条靓顺的何婉柔也是喜欢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刚开始自个跑堂口做生意摆摊铺的秦辉，更需要何婉柔的喜欢。
五六七十年代，想要在香江做生意，除了吃苦耐劳，人要机灵外，还有一点格外重要，那就是背后得要有点江湖靠山。那时候廉政公署还未成立，香江可以说是全名拜码头，人人搞社团的天下。
若是没点社团身份，什么都甭想干成。
何婉柔的老豆，秦曼珺的阿公当年敢打敢拼，一路靠着命硬硬是混成了双花红棍，下面管着好几个堂口。
秦辉，也就是秦曼珺这个老豆，当年赚到的第一桶金多赖于自家这位老豆。
只是后来时局变化，香江治安越来越好，这些社团虽然还没消失，但是却不可能在如以往一样，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再加上秦家生意越做越好，有了钱的秦辉，气性越来越大，也开始玩起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何婉柔从小被亲爹宠着长大，那也不是个软性子的。离婚那是不可能的，丢脸不说，还容易便宜外面的小老婆。何况，离了谁来养她们母女，何婉柔算的很清楚。
所以两夫妻见面就吵吵吵，但是神奇的是，一直没离婚。
要说有什么感情，那可就是见鬼了。
实际不过是，权衡利弊下，将就着过日子罢了。
所以，在何婉柔这里，一个老来发福，还吝啬小气，那那那都看不顺眼的糟老头，那比的过自家英俊好看，说话好听，办事妥帖，还会赚钱的女婿。
当然最重要的是，女婿对她这个丈母娘足够大方。
“当然是女婿了。”这还用说，何婉柔一点都不带犹豫。
秦曼珺早有预料，要知道，当初她和庞宜墨离婚。没了这个女婿，何婉柔那可是天都要塌了，比她还要难过。
后来，各种铺天盖地的报告，她在家里骂姓秦的，骂自己，骂新上位的庞太太，骂那些胡编乱造的小人，但就是没骂过一句庞宜墨，这个前任女婿。
想到这里秦曼珺就有些酸。
不过，这会儿也不耽误她借人拉大旗，“原先我也打算出钱换取老豆手里的股份，难得他老人家舍得松口。”说道这，秦曼珺语气格外嘲讽。
不过转瞬又道：“只是，你女婿以为我想自己做点事。不仅给我出了主意，还把他身边跟着的冯西指过来给我帮忙。所以，钱我给出了，自己成立了个公司。
赚钱都是我的，亏钱嘛，有你女婿。这么好，你说我能不答应嘛。”这些当然是秦曼珺编的，对于生意上，庞宜墨可没这么好说话。
那家伙，向来一码是一码。要什么，买什么，他愿意给她买单，也会给家用零花钱什么的。
但是生意买卖上却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秦曼珺对着自家老妈摸黑人道：“他虽然没明说，但是，其实呀，心头不想我插手秦家那边的事情。怕往后扯皮，心眼小着呢。”
何婉柔本来心里正纠结着，但是这会儿一听这话，可不痛快了。
看着自家女儿就道：“什么心眼小。要我说，女婿说的才对。秦家那堆子事情可不麻烦，那怕你老豆手里的股份全转到你手里，也不过36，其他那两个小兔崽子手里各攥着10，再加上，这些年他们不可能没收购了其他散股。
到时候两人真合起来，可不得成天给你找事，甚至还威胁到你。
与其这样，的确还不如自己开个公司，自己当老大。女婿眼光好，那么会赚钱，有他指点你，错不了。”
一时，何婉柔想了很多。本来她家女仔就是高嫁，秦家这点产业，庞家本就不大看在眼里。他们这样的人家，更讲究名声。若是到时候传出庞太太回娘家抢家产什么，闹的不好看。
外人听风是雨的，女婿是个好性的。但是亲家，庞老太可不是哦。
一想到到时候可能还会对上庞老太。
还是算了吧，何婉柔特别怵自家这位亲家，明明人对她重话都没说过，还客客气气的，但她就是怕。想到这些心头越发打起了退堂鼓。
随着老妈这些话，秦曼珺不由陷入沉思，可不就是呀。前世她老豆借着公司想要扩大生产，但是资金上周转困难，好心提出若是她答应出资，也不会让她亏着。
出的钱，就当买他手里这些股，都是自家孩子，以后公司她占大头。不过又特意提出一点，管理的话，还是他这个老豆来。
所以，当时，秦曼珺没想到这会是个圈套。
但是它偏偏就是。
之后呢，她这两位手里各攥着10的同父不同妈的弟弟，就开始跳出来，不服气的各种叫嚣。
做出他两要合作，股份合并，再加上手里散股，怎么也不会让她好过的态势。
那时候，她傻乎乎的，又正和庞家这边闹别扭，没个人出主意，急的不成。
最后，谈了半天，出了高价才把他们手里的股份收购。
大概是戏唱的太投入，最后合同签了，钱款打了，人还要作不服气的推攘她一把，她一个没站住。
那个和她无缘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这边还住着院，秦家人就怕的不成跑光了。
而她，一醒来，就迎来双重打击。
想到这些往事，秦曼珺有些恍神，缓了会儿，才接话继续道：“不管错的了，错不了。反正现在钱，我都已经给出去了。无钱了，老豆那里说什么也不成了。哎~”
说道这里，秦曼珺还重重的叹口气。
这一世，没了她这个傻子，她要好好看看秦家那些人，还有她那个老豆，会如何？
想像前世一样，移居国外置办个庄园，舒舒服服的享清福，别做梦了。
何婉柔也跟着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别墅大屋了。你老豆还说等公司过了这阵，资金一周转，必定要赚不少。到时候给我换座别墅呢。”说着，她站起来羡慕的瞧着庞家这座大屋。
香江，人人都有一个别墅大屋梦。
庞家这座别墅，或者说不是一座，当初连着买了两栋。这样一来，经过改修后，显得空间足够大。
整体建筑分主楼，和两侧副楼。
中间的主楼是秦曼珺他们一家四口的日常居所，副楼除了招待客人，还有就是一些功能房，除此之外还有帮佣的住所。
前后院都是花园。
秦曼珺摇摇头，这又是公司，又是别墅的再前面吊着人。她这个老豆可真是处心积虑呀。
可惜，最后，她老妈别说别墅了，自己名下秦家那点股份不值钱了不说，还把观山那栋唐楼给赔了进去。
“你若想住别墅早说呀，我把浅水湾那套给你，随你住。”
何婉柔摇头，“我才不去，观山那边我住着习惯了。何况我的牌友都在那，每天收完租，一嗓子有的是人和我一道搓麻将。至于你老豆的，若是不要到手我就亏了。你不懂。”
秦曼珺知道她老妈说的是真心话。她在观山那栋唐楼，总共十层，她选了个8层，好数字呀。
一层打通，足足两百来平方，自个住。
其他屋子多是小单间，主要是租给附近上班，盘条靓顺的小年轻。如今她老豆十天半月不过去一趟，她除了收租，就是跟自家师奶们一起搓麻将，聊八卦，煲汤，然后出门查她老豆的账，进行买买买。
说实话，大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安逸。
可惜，后来这栋楼被坑没了，只得搬回阿公那里去。
不过，这一世不会了。
秦曼珺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耸耸肩道：“嗯，我不懂。” 别看她老妈泼辣，看似凶暴了大半辈子，但是论狠，那比的过她老豆。
那才是真心狠的。
何婉柔是个向来不操心的，既然事情有了决断，她也就干脆不操心了。虽然有点可惜，但是女婿更重要。何况，她家女仔自己开公司。
更实惠不说，说出去，她也有面儿。
这会儿不免开始朝自家女仔打探起来：“女婿指点你开的是什么公司？”
“保密。”
可想而知得了何婉柔两个白眼，和一巴掌拍在背上。
“不说也成，反正我也懒得管。不过”说着，人瞪着秦曼珺又道：“等你赚钱了，你得给我买东西。你说你，不来看我就算了。我也不稀罕，但是不能东西都不买吧。
我出门都快没东西和人炫耀了。”
说到着何婉柔就来气，她们这个年纪的师奶，除了比拼这些，还能干什么，比老公，那可拉倒吧。
“幸好，我还有女婿。诺，这么大颗火油钻，靓成这样，近来半天了都不见你问一声。还是女婿眼光好，照着这样的给我买。”
“知道了——”得了任务的秦曼珺点头，不过片刻又像听到什么，反应过来，微微有些惊讶：“他给你买的。”
“不然呢，难道还是你买的。”想到这里，何婉柔就气。
“哟，那他还是个好女婿哩。” 被揪着耳朵的秦曼珺也不叫疼了，这是她不知道的。
心里不得劲的秦曼珺嘴还不停：“怎么，现在缺关怀了，要找女仔了。”
“你，你你——”
可想而知，母女两最后不欢而散。
气跑了亲妈，秦曼珺抿抿嘴，好似不甚在意。只道这下想来，接下来两三个月，不管她那个老豆再说什么，以她亲妈的性子，都不会再来找她。
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片刻，整个人又如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泄了气，趴在客桌上。
原来有些事情，一点都不会随着时间过去，而释然。没理清，没顺然的，始终会藏在了心底深处，直到某一日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