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船

    只见那处泥泞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睡倒了数百名军人，他们的睡姿千奇百怪，很多人甚至是坐在一起彼此依靠对方就沉沉睡去了，手里甚至还握着没吃完的食物。不少士兵光着上身，卷着裤腿，裸|露出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很多地方看上去因为长期泡水和背负重物，已经开始大面积脱皮，脱去旧皮的地方暴露出的粉红色组织和黝黑的皮肤对比，显得分外扎眼。还有的战士身上出现了红疹、溃疡、大面积浮肿等病理现象。这些士兵就是在这种种病痛的折磨下奋战了几天，现在实在支撑不住睡过去了，连饭都没吃完。刚才的“雷声”就是他们睡觉的鼾声。此情此景，醒着的人们都无言以对，周围一片寂静，他们身旁一群军官默默摘下了军帽，向这些沉睡的战士致以崇高的敬礼。

    当看到决口处两岸军民热火朝天众志成城奋勇堵决口的情景，特别是那一道道由军绿色背景组成的人墙在湍急的水流中屹立不倒的震撼景象，让一向自诩为硬汉的查国强他们都不禁热泪盈眶。不用杨星指挥，船上的人就自发编队，让吨位最重的大客轮在前，装满煤的煤船排最后，三艘巨轮转过舵机，让船身尽量与大堤平行，同决口形成一个“t”字型，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缓缓沉入水下，封堵住了决口处的水流。

    这三艘万吨钢铁巨兽的身躯很快就发挥了作用，饕餮巨大的胃口仿佛也被这些大块头给撑住了，何况杨星还要求它们上面装满了沙石。不久堵决口的官兵回报决口出的水流速度明显变缓，进水量也减少了不少。这时很多从早到晚忙碌了一整天，连水都没有喝一口的官兵才舒了口气，精神松懈下来才感觉又累又饿，疲惫不堪。这时九江市把全市所有酒店的大厨都调到大堤上，为保卫他们的城市奋战了一天一夜的子弟兵做饭，而市里也有很多市民自发的买来各种水果蔬菜，饼干纯净水上大堤劳军，一时大堤上简直变成了个露天大食堂。杨星这一天要指挥查国强他们的船只，又自告奋勇在烈日下抢抬物资上大堤，现在休息了，才发现嗓子哑了，肚子空空，头也昏沉沉的，像是中暑了。只好让吴刚强扶他坐一会，虞傲君为他打了盒饭，小心翼翼的喂给他。这时刚从才沉下去的煤船上下来查国强正看到这一幕，杨星只好对着被煤粉染得满脸黢黑的查国强自嘲道：“你看我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这才忙一天就撑不住了！”

    他不是救世主，对很多事情即使愤懑，也仍然拿不出办法彻底解决。就像大学里捡垃圾果腹的大学生，各地破产工厂里下岗工人的悲惨命运。他只能在他能力帮助的范围内施展他的重生优势，把将会发生的悲剧的推迟，或将后果减轻一些。就像这次洪灾波及长江沿线上千公里十几个省份，杨星总没法一一照顾到。中上游的武汉、广元等地的灾情并不亚于九江，但这里既然是最危急得地方，以杨星的能力也只能全力以赴的扑在这里了。

    刚刚出现在大江之上的是三艘万吨级大船，前世当时调来五千吨级的驳船自沉，都被决口处巨大的水流给冲走，万一撞上才新修的临时大堤，只怕造成的损害比没沉船前还严重，杨星不想帮倒忙，电话里交代查国强一定要弄万吨级的大船。他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把这三艘万吨级的大船开过来，的确是倾尽全力了。这三艘船一艘是装煤船、一艘用来挖沙清理河道的，还有一艘居然是大客轮。那上面的船长是查国强叫人用刀架在他脖子上给硬架过来的，显然为了拿到这三艘船，查国强也是半买半用强，这方面他比较拿手。

    这次决口的主要原因就是在长江干堤所在的九江段建设中有人敢欺上瞒下，在大堤里不封一根钢筋，只怕其他地方在大堤里用烂泥和芦苇杆滥竽充数的人也不在少数，所谓上行下效，在这次洪灾中利用死亡人数上做手脚。杨星几乎肯定是不少地方政府正在做的事情，但连总理都没办法，杨星除了愤慨之外能做的也只能事尽量挽救活着的人了。

    杨星听了笑得差点把水杯里的水泼到查国强身上，“你个五哥尽瞎说，这话也就你我之间开开玩笑罢了。我哪有那本事！南京那次可是实验新式武器，我们是适逢其会，沾了光。这次嘛更是为了抗洪需要，军情如火事你懂吗，碰上十万火急的事情其他人当然要靠边站。你可别以为有我罩着就想为所欲为，你要真做了欺男霸女，为祸一方的事情，我可保不住你。那位龙城文公子和南京杜公子多牛叉，现在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做人要低调，你一定要好自为之啊！”杨星的解释查国强半点没听进去，说他和军方没关系恐怕在场的谁也不信，但杨星的敲打他多少还是听进去了。

    杨星长出了口气，抹了抹头上因为扛圆木而剧烈运动带来的汗水，心想他得大船总算是赶上了！他依稀记得前世当时为了堵上九江大堤决口花了无数人力物力，最后用了六天七夜才堵上，九江市区虽然保住了，但九江附近的郊县大部分被淹，损失财产无数。虽然具体因为九江决口人员伤亡的数目没公布，但前不久武汉附近簰洲湾特大溃堤造成包括十九名空军军人在内的几十人牺牲事件已经通报各地，甚至各地政府为怕丢乌纱帽而瞒报下得死亡人数，就更加难全部弄清了。

    他转头看着还脚软的杨星和脸上煤灰都没擦干净的查国强，重重和他们握手感谢道：“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们，这几艘大船早来一天就让我们多了一分打赢的把握。昨晚中央打过电话询问堵决口的进展，我可立了军令状，保证七天内一定堵上缺口。有你们的帮助，现在我很有信心完成任务。大恩不言谢，我还想再请你们帮个忙。”

    当然他这种强抢客船的行为也惹来了麻烦，长江水警接到命令要把船队拦截，让查国强他们耽搁了一会。心急如焚的军方了解情况后，把电话直接打到拦截的水警艇上让对方放行。为怕万一还立即派了几艘冲锋舟去接应，用查国强的话说，当时接到命令的军人可是把黑洞洞的冲锋枪口都对准了警用艇，剑拔弩张硬是把查国强的船队给抢了下来，还一路护送他们来到了这里。

    同样因为生活优渥而发体的查国强黑漆漆脸上露出一口白牙，腆着肚子笑道：“我还不是一样，当年砍人挨上十几刀，第二天还是生龙活虎的和人谈判。现在不行喽，不过这回还真过瘾，跟兄弟们名正言顺的打劫。他娘的，那个船长畏首畏尾，我真金白银拿一箱子钱给他还唧唧歪歪。老子要赶时间，火一大丢下钱把刀架上让他开船。后来看见水警我都没害怕，因为老子知道自己是做大好事的，还有你撑腰不是。现在我是佩服你这位老大了！南京你派了支特种部队，长江上你又调来海军陆战队。莫非你当了中央军委主席的干儿子，随便调咱国家的军队就像玩似的？”

    两人正在闲聊，忽然听到传来一阵低沉的雷声。他俩疑惑的四下打望，今天白天艳阳高照，丝毫没有要下雷雨的前兆，天气预报也说接下来几天都是大晴天呀。但现在万一真要下雨对抗洪形势会更加不利，他们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临时搭建在大堤上的帐篷，只见外面月朗星稀，天边一丝微风都没有，何来的雷声？只有正望风的虞傲君满眼通红，指着远处大堤下的一处平地哽咽着没有出声。大家看过去，已经饱受震撼的心灵再次被打动了。

    杨星他们连忙拍胸脯表示义不容辞，此时此刻，受到子弟兵献身精神震撼的他们没必要客气，完全把自己当做胡振刚手下的小兵，任他吩咐。“现在大堤上聚集了过万人，但是人太多反而施展不开，我让地方上的群众先下去，先由军方来打前锋。他们纪律性强，听指挥，肯吃苦。但现在他们的住宿是个大问题，你看他们劳累一天连个干净的床铺都没有。我现在手头帐篷数目不够，让这些可爱的战士就这样躺在泥地里，这样他们很容易犯病，我实在于心不忍。我看你们沉在水里的客轮上面还有不少空房间，能不能让他们在上面搭铺。另外杨先生你手头有不少帐篷、工程机械，能不能尽快运过来一部分？”

    这时候杨星才注意到带头军官正是抗洪总指挥胡振刚，这位老军人今天也忙得够呛，满眼血丝，一脸疲惫。但他依然有感而发：“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至少打出我们军队这二十年的人才。现在看来，和平年代参加这种救灾活动的意义并不亚于一场战争，进过这次的，磨练，我看这些娃娃们已经成长起来，我可以放心交棒给他们了。”他的部下没人接口，显然对他的判断一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