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湖
“大娘子,姑娘还没醒呢,您慢些走,小心脚下。”
文曼清在床上只听得脚步声渐近,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
那只手慢慢离开,文曼清只听得母亲低声吩咐“把我屋子里那床锦被拿来,小姐坠湖受惊,最怕晚上烧起来,值夜的丫头要时时查看,小姐若是醒了便去报我,可听懂了?文曼清房里的几个丫头齐声答应。
不多说,文曼清感觉身上一沉,想是母亲又加了一床被子。
再醒来,她微微翻身下床,门外似有人听到响动,急急忙忙跑进来。
“小姐!小姐醒啦!”文曼清抬眼之间穿着一件鹅黄直领对襟衫的女孩慌张走来。
“秋雨,我没事,只是口渴了。”
“小姐您可吓死我了!怎的就落入湖里了,大娘子已经责罚了夏竹,说她看护不利,罚了一个月的例钱。”说着秋雨便倒了一盏茶递给文曼清。
“这也不怪她,我一时大意,不慎跌下去了。”
她昨日在湖边听到大哥哥去世的消息一时慌张,脚下一滑,便坠下湖去。
“帮我梳洗一下吧,我去拜见母亲。”文曼清站起来慢慢走到梳妆台前。
“奴婢已叫春莺去回大娘子了,大娘子担心您,想必不多时便来了。”
“母亲吓坏了吧。”
“你叫冬荷去禀了母亲,叫她不必担心。我已大好了,不多时便去请安。”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冬荷进院。
“小姐,我已禀了大娘子,大娘子说,您大病初愈,并不急得请安,请您等老爷下朝后再去呢。”
“好,我知道了。”文曼清起身。
“秋雨,你扶我到花园里走走罢。”
“小姐您慢点,您昨日才受惊,不好吹风的。”秋雨在后面追着说。
文曼清在前面直直走向花园湖边,昨日她便是从这里落水的。文曼清看着满池荷花想起大哥哥从小便疼爱自己,小时自己不懂事,吵着嚷着让大哥哥去摘荷花,大哥哥拗不过她就在湖边试探着,文君用一个不小心就摔落湖边,文曼清一时吓呆了,幸好身边的小丫鬟机灵,及时通知了外院的侍卫,及时的将文君用救了上来。文家父母既心疼儿子又不好责罚幼女,只好罚他们两个抄书。文家老二心疼妹妹便时常帮忙,这可苦了文君用,弟弟要帮妹妹,自己又是个不喜笔墨的,他足足抄了半个月才抄完。想起幼时兄妹情谊,文曼清又是一阵心悸流泪。
今日父亲上朝便是为着大哥哥的事。
文曼清的祖父是镇守江夏零陵的节度使,但太宗皇帝登基后,因忌惮着节度使权力过大,便改文曼清祖父为镇国公。后来文曼清祖父去世,老国公只一子一女,儿子就是文曼清的父亲,承袭了爵位。娶了文曼清祖父的故交,汝南王的长女梅氏。女儿是文曼清的姑姑,早年间被太宗封为郡主,十六岁那年加入江夏候李家。自此远居江夏。
父亲作为镇国公,早年间在疆场上杀敌无数,军功赫赫。她的大哥哥文君用,十岁上跟随父亲学习兵法耳濡目染之下,在十五岁时便随父出征。后来父亲年老不宜再上战场,只留大哥哥一人在军中镇守边疆。三年后,大哥哥因制敌有功,封镇国公世子,宣威将军 。不曾想大哥哥加封不久,边战死疆场。前线只说是世子领兵过于深入,那边疆辽族凶狠狡猾,将大哥哥击落马下,万箭穿心。
父亲今日上朝便是将大哥哥尸首领回。待父亲回家,文曼清早早已在母亲屋中等待。
“父亲,您回来了。”文曼清起身行礼。
“坐吧,清儿。我已派人告知你二哥哥,想必明日便从国子监回了。”
文曼清看向父亲苍老的脸庞,浑浊的双眼。母亲因已哭了两天,也进不了什么饭菜,本就瘦弱的身躯,愈发瘦削。文曼清心疼不已
“父亲母亲,大哥哥在天上相必也是记挂着父亲母亲的啊!清儿日后会更加用心的侍奉父母,还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文曼清哭着说道
看着小女儿日渐稳重,文远山略欣慰的说道“父亲母亲是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了,你二哥哥在国子监读书多年,大哥哥多年镇边。有你在我们身边,不知多好。你自幼乖巧听话,又精明能干,叫我们如何不喜欢你。你大哥如今故去,父亲是多年不参政的了。家中只你二哥哥一人,只盼他今年高中,我的清儿便有了依靠了。”文远山看着小女儿说道
文曼清见母亲依旧垂泪,便走到母亲身边,“母亲,不可过度伤心啊,大清儿现如今已经大了,日后会多为母亲分担的。”
“你自幼是懂事的,但你大哥哥是我头生的,母子情义多年,他如今为国捐躯,我与你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叫我如何不伤心啊。”梅氏垂泪道。
“官家已追封用儿为云麾将军,又封绩儿为镇国公世子。清儿,你母亲伤心过度,家中事宜你还要多操劳些。明日你二哥哥回来,家中便设灵堂。诸多宾客要来吊唁,你多忙碌些。”文国兴温声道。
“女儿明白,父亲母亲早日休息。女儿便告退了。”
“去罢。”
“走吧,秋雨,回清山院。”文曼清回头说。
第二日,文曼清早早的起来,早早的去了远山院拜见父母。
还没进门,已听到二哥哥文君绩的声音。
“二哥哥!”文曼清进院便喊。
“清儿!”
只见文君绩一身麻布,跪在父母面前。见到文曼清走进,边站起身相迎。
文曼清看着文君绩哭红的眼睛,泪水也不住的往下流。兄妹二人一时无话。
“绩儿,你母亲近日伤心过度,家里的事还要靠你啊,你妹妹近日见长,府中事宜大多都拿得起来的,你二人这些日子便操劳些。”
“是,父亲。儿子省得,还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说完文君绩便带着文曼清出院了。
“清儿,听说你前日坠湖了,身体虚弱。泥大可去休憩将养,府中事宜有二哥呢。”
“不打紧的,二哥哥,本就是小病。大哥哥此番为国捐躯,父亲母亲又忧思过重,怎好叫你一人操劳。”
“清儿长大了啊,等明年你及笈后。想必父亲母亲就要为你议亲。这女儿不比男儿,你定要仔细了。有什么不当的,你与二哥哥说,我定要三妹你舒舒坦坦地。”
文曼清眼眶湿润。
“二哥哥,别打趣我了。大哥哥这一去只怕,王家姐姐也伤心欲绝吧。”
“唉,长相思,摧心肝!王家姐姐自幼倾心大哥,可偏偏……”
王家是先皇亲封的定远侯,王家小姐王锦妍当年一场诗文会见到文君用就一见倾心,暗地里不知和文曼清打探了多少消息。
两人说着便已到了中庭的灵堂,家中族老具已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