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034
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久久没有动静。
浓郁的茶香浸湿西装，灼烈的温度正如男人望向女孩的眼神。
“你疯了？”
随着额角的一滴水珠滑落，他眉心上挑，怒不可遏。
然而女孩牵动嘴角，狡黠的眼眸渐染冷意。
隔着办公桌，她静静与男人相望，不曾开口，似是在沉浸着欣赏自己的作品。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伸手揩过脸侧的茶渍，抿掉下颚凝结的水珠，男人强压怒气，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极力维持耐心再次发出质问。
“当然知道。”
这一次，女孩讪讪开口，挑衅意味浓重。
“我在抗议一个无能鼠辈的强权。”
以往常常弯起的笑眼，在此刻带着一股近乎冷酷的狠厉，如同锋利的刀刃，直直刺向对面的男人。
瞳孔紧缩，男人眉毛拧成了结。
“你再说一遍。”
语速缓慢却极具威胁，他起身按住桌面，压低身姿凑近女孩。
如天翻地覆前的风平浪静，男人的眼底暗藏杀意。
“我说，你是个废物。”
上扬的弧度愈发讥诮，女孩毫无惧色，音量逐步提高。
“是个让人瞧不起的败家子，是个自大狂妄却无能的垃圾！”
“嘭”——
一声惊天巨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背后玻璃相继崩裂的破碎。
尖锐的动静刺穿耳膜，令女孩不由闭眼一抖，但很快恢复如常，紧紧盯着桌案对面的男人。
动静宛如惊雷，震得办公室门外的实习生各个提心吊胆。
大伙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去开门瞧一眼屋内的状况。
这个时候，韦逸站了出来。
“橙老大！”
他不顾周围劝阻，拧开办公室的门把手闯了进去。
只是眼前的场景令他怔在原地，张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身后的实习生们相继扒在门口探看，同样瞠目结舌。
眼前，芮橙橙与社长隔着办公桌怒视对方。
二人对峙的视线，在盛夏的正午时分堪比严寒腊月的极夜，透着彻骨寒意。
不止如此。
环视整间办公室，触目惊心的画面渲染着气氛的焦炙。
最吸引大伙注目的是芮橙橙背后的橱柜，原本布局精致，琳琅满目的装饰品几乎摔得粉碎，与破损的玻璃掺杂混合，满地狼藉。
韦逸更是观察到，他爱惜一路的便携式摄像机此刻躺在一堆稀碎的碴子里，四分五裂，恐怕再无使用的可能。
正当所有人以为这件事最激烈的部分到此为止，芮橙橙出声，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你看我把你放在眼里了嘛？”
一声嗤笑从她的唇缝溢出，随即露出的眼神更是凌厉逼人。
“你活像个小丑，甚至比小丑还要可怜。”
当着围观的实习生，她一改往日温和的态度，字字如刀，狠狠戳烂对方的面子，致使其下不来台面。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下的这副面孔才是她历来藏匿在虚伪面具下的本来面目。
“橙老大……”
韦逸做梦都没有想到，在飞机上听说自己的遭遇却极力压抑怒火的女孩，眼下为了大家的利益居然敢公开羞辱社长。
他试图上前为其撑腰，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勇气对抗社长瞥来的目光。
屋内硝烟弥漫，门外更是乱作一团。
“橙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敢突然这么跟社长说话啊？”
小声议论中，才止住眼泪的靳芙雪被屋内的状况吓哭。
“是因为我么？是…是我害了她？早知道我不该抱怨的……”
见她自责大哭，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身旁的薛茴等人连忙安抚她的情绪，不时继续往屋内瞟着进展。
正在此时，姚星梦挤开人群冲进屋内，义愤填膺地痛斥着芮橙橙当下的所作所为。
“社长，您那么重视对芮橙橙的培养，结果她却反过来咬您一口，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我听了都替您寒心！”
在她的描述里，芮橙橙反而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培养？哈，叫韦逸偷拍我和景总，这也叫培养？！”
不提还好，说起被偷拍的事，芮橙橙简直气炸了！
接连被利用导致集团利益受损，要不是景御大度不曾计较，她恐怕现在早去大街上去喝西北风了！
“难道所谓的尊重就是假装比领导蠢嘛？那可我做不到！”
怒气冲天，她对身前男人的容忍度直线下滑，对被他掌管的报社感到绝望。
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块压在胸口，令她喘不上气，身体微微颤抖着。
“你懂什么……”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不等姚星梦把话说完，韦逸极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插嘴。
“你又算什么东西？”
姚星梦对此十分恼火。
“带她出去。”
可韦逸压根不想再跟她多费一句口舌，转身示意门外的实习生拉她走人。
结果碍于当下不稳定的局面，无一人敢上前。
人人都在忌惮着后果。
“出去！”
见没人敢应，韦逸勃然大怒，干脆亲自上前扯着姚星梦往门外拖。
“放开我！”
姚星梦的挣扎无异于徒劳。
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她便被韦逸轻易推出门外。
“都已经被开除了，你们在害怕什么啊？”
面对韦逸质问，众人纷纷怔愣。
须臾，为了不让姚星梦搅局，叶梃不顾她的反抗，强行拉她走远。
办公室瞬间恢复清净。
许久未曾开口的男人，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告诉我，你这么嚣张的原因。”
眼下，他的脸色铁青，额前也生出些许青筋，跟随他加重的喘息微微抽动着。
头脑发胀，芮橙橙的脸颊被滚烫的血液烧得火红。
绵软的音色在愤怒的加持下洪亮而有力，她一心只为给实习生们讨回公道：
“你凭什么撵他们走？他们平常比老员工做得还要多，比老员工加更多的班，整个报社的运作几乎都离不开他们了，你凭什么撵他们走？！你有什么权利？你又有什么资格？现在最该滚的人难道不是你嘛？！”
“芮橙橙……”
“景霄，你少tm仗势欺人！”
当她攥拳锤在桌案，喊出社长本名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席卷全场。
“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围观的众人不由屏住呼吸。
连景霄都愣在原地半刻，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这么多年，恐怕身前的这个女孩是为数不多敢跟他正面叫板，能压住他气势的人。
场面一度静到只能听见他们二人粗重的喘息。
“那家伙买通了你，对不对？呵，一定是这样。”
似是诘问，似是喃喃自语，景霄重新压下身子，双臂撑在桌案，靠近对面的女孩仔细确认。
“你收了他多少钱？除了让你跑到我面前指责我以外，他还有什么目的？”
话里话外透着笃定，他坚信这一切来自于哥哥的安排。
“你在干什么？拍谍战片嘛？”
鼻间传出不屑的哼笑，芮橙橙对眼前男人的脑回路不敢恭维。
“你哥比你强得多……”
“你再敢说一句试试看！”
眨眼一瞬，景霄单手提起她的衣领往身前一拉，眼睛大睁，死死地瞪着她。
突然的暴烈，让所有人受到了惊吓。
“橙老大！”
“橙子！！”
在韦逸和靳芙雪的惊呼下，大伙纷纷担心着芮橙橙的情况。
“松手！”
韦逸冲上前，试图掰开景霄的桎梏。
可越是这样做，景霄就越是将芮橙橙的领口抓得更紧。
“他比你强，比你有才华，比你能干，比你成熟，比你会做人，比你更能胜任集团ceo的职位！”
嗓音喑哑，因空气稀薄变得难以呼吸，这反而激发了芮橙橙的脾气。
“而你，无能且无知，自视清高，殊不知你不过就是个依仗父亲声誉的垃圾！”
窒息间，她努力提起嘴角，露出嘲讽的弧度，大肆痛骂着这个被自己激怒的男人。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在韦逸即将成功之时，景霄暴怒，将芮橙橙重重推开。
脚底不稳，女孩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顺势仰倒，跌坐在满地狼藉的碎片中。
即使如此，景霄仍不解气，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摔向地面，连同电脑键盘一并砸了个稀巴烂。
目睹一切的实习生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要不是因为我需要这份工作，你在我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感到掌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芮橙橙低头看去，发觉自己双手被破碎的尖锐物体割伤。
鲜血淋漓间，还有稀碎的玻璃碴扎进血肉，疼痛难忍。
“橙老大，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韦逸跑来为时已晚，他懵了半秒，随即扶她起身打算离开。
然而——
“需要这份工作是吧？好啊，我成全你，芮橙橙。”
捕捉到关键字眼，刚刚还发指眦裂的景霄，这会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想留在这，可以，你要当着所有人给我下跪道歉。”
绕过办公桌，踩着如同废品的屏幕停下脚步，他指了指脚下的地面，挑眉冷笑。
“哈，给你道歉？”
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也配？！”
要不是韦逸拦着，当下的芮橙橙恐怕早就冲上去跟他拼命了。
充斥着恶意的笑容愈发恣肆，景霄主动弯腰拉近距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不道歉也可以，我会通知市面上所有的媒体同行，你渴望的职业生涯到此结束。”
此言一出，震惊了所有人。
尤其是芮橙橙。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她的脸色苍白失血。
她突然觉得好痛，连掌心被割裂的伤都远不及于此，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疼得她脑袋快要裂开，脚下也跟着发软。
“太过分了吧！”
“这下可糟了……”
“天呐，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
实习生们面面相觑。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梁晨，你快帮橙子出出主意啊，咱们这群人里就属你办法最多！”
小声议论中，靳芙雪悄悄晃动梁晨的手臂。
可当前的情势梁晨也已是爱莫能助，只颓然地摇了摇头。
“完了，橙子该怎么办……”
这下，靳芙雪急得又冒出了眼泪。
众人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往办公室里探看。
大家都在等待着芮橙橙的选择。
“是乖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下跪道歉保住饭碗，还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以后再也不能踏入这个行业。芮橙橙，你会选哪个？”
事已至此，再无退路。
景霄步步紧逼，像饥肠辘辘的猛兽寻觅到猎物般，玩味地望向眼前的女孩。
不过，他并不知道的是，芮橙橙早已预留好了退路。
“没错，在这报社是你说了算，但我明确知道，这家报社的生死权不在你手里。”
混沌的意识清明了几分，她回看面露疑惑的景霄，眼底闪过一抹熟悉的狡黠。
“恐怕你要失望啦，我还有第三个选择。”
言罢，她挣开韦逸的搀扶，转身挤出办公室，一路冲向电梯。
“橙老大！”
韦逸一惊，连忙去追。
刚跑到门口，他回身来到社长面前，扯下颈间悬挂的报社工牌，狠狠地朝地面一摔，紧接着用脚奋力一跺，随后朝电梯的方向追去。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
计划没能得逞，景霄将怒火撒在了围观的实习生身上。
他靠在空空如也的桌案边角，粗重喘息着。
望向满地狼藉，他眉心一皱，似是意识到什么，掏出手机拨通了楼下保安室的电话。
“给我拦住那个叫芮橙橙的，我马上到！”
一拳砸向桌案，他大步流星离开了办公室。
“糟了，我好像听到社长吩咐楼下的保安拦住橙子！”
啜泣没有影响靳芙雪敏锐的听觉。
待社长走远一些，她慌张拉住茫然的同伴，将听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我去看看！”
梁晨一听，立马丢下手里的纸箱，赶往楼下。
剩下的靳芙雪、薛茴以及廖俊宇愣了片刻，随即跟着他一同冲入楼梯间。
“等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