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说服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打算离开。纵使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已经不适合再带领出版社前进，但人之常情，他总有些失落。
郑大石点点头，开口告辞道：“既然周董已经有了打算，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先告辞了，出版社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等待新上任的经理前来接手。”
这句话出口，他的神色一下放松下来，似是终于战胜了什么心理，终于顺通了本心。他的脸上竟然还带上了一点笑容。
“哎，急什么？”周易忽然又笑了起来：“郑先生留步。”答应了郑大石的离职，周易便也换了一个称呼。
周易笑眯眯道：“很有关系。你说，我们公司还能再找到另一个想你这样掌握日语，了解日本社会，本身还有管理经验的人吗？就算是有，难道我放心将他放在一个公司的管理位置上吗？”
“啊……好的。”郑大石如坠梦里，他强自收摄了心神，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又坐回了刚刚的椅子上。他正色看向周易，没有说话，但那目光的意味，明明白白是告诉周易他想要一个解释。
郑大石忽然有点小激动，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放弃在周易手下工作的机会。他的辞职，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对周易不满，而是愧疚于自己近期在出版社的无所作为。如今周易想要重新聘请他担任高管职位，抛来专业是否对口不谈，他本人是愿意的。
“周先生，你说什么？”他很没形象的用手指着自己说道：“要聘请我做动漫公司的总经理？”
周易摸着下巴上渐渐变硬的茸毛，心说这个人才可不能放跑了。他这两天仔细看了看郑大石以往的资料，确定郑大石有这个开拓能力，放在发展趋近饱和的出版领域太过可惜。这才有今天的这次面谈。
郑大石点点头，神色有些恍惚，在海洋文化出版社工作了将近二十年，忽然要离开，纵使是久居高位颇具镇定的他，忽然间也有点失态。他静静站了一会，方才说道：“周董，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失职而迁怒出版社，希望以后在你的带领下，海洋文化出版社能够继续壮大。”
好笑的看了郑大石，周易斟酌了片刻，开口道：“郑总，你的请辞我接受了！”郑大石能够主动请辞，是非常聪明非常理智的做法，而且周易看得出来，他的请辞是发自内心的，并没有那种借着自己在出版社的威望在离职之前将支持各个环节的主要员工挖走再重新自起炉灶的想法。这让周易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周董，感谢公司对我的信任，我决定接受这项任命！”
“当然，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而且很得罪人，所以我不打算这么做。”
只是贯彻落实总公司的决定还有日常管理，这个工作可说不上难。对于周易给出的如此宽松的要求，郑大石确实没什么好犹豫的，他只是稍稍考虑了一下，便屈服在了心中逐渐冒起的挑战另一个领域带来的兴奋感觉之下，向着周易伸出了右手。
坦白说，郑大石此言有些出乎周易的预料。这次他将日本新成立的动漫公司的管理权交给郑大石，其中有点醒他的意思，但更多的也有对他看好的意味在其中。
周易笑吟吟道：“郑先生，还是我叫你来的初衷，正式聘请你担任日本未来映像会社的社长一职。”
“诶？”郑大石有点惊讶：“对，我是在日本上过几年学。不过这与这个任命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论起哪种语言在世界范围内使用的最广，那肯定是英文无疑了。不说别的，单只是华国，不就是因为英文的国际影响力，而在近些年来越来越要求学生们学习英文了吗？
郑大石转过身，淡淡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周先生。”他也不再用下级称呼上级的方式应道。
郑大石有些欲语还休，周易见状道：“有什么意见，你尽管提。”
周易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所以在看到郑大石郑重起身，对着自己说要辞职的时候，他有些转不过弯来。
试想，如果创作了《哈里·波特》系列小说的j·k·罗琳是中国人，而这部小说也是中文写就的，那它在世界范围内还能造成原来的影响力吗？
“呵呵。郑先生不要着急，我自然会说出我的考虑。”周易先是打了个哈哈，接着又道：“郑先生是不是留学过日本？”
郑大石微微有些异动。当他还是出版社社长的时候，虽然也觉得以出版社的现状来说发展的余地太小而没什么意思，却也没有想过换一个工作或者行业再重新开始，归根到底，还是他对目前的安逸工作和生活留恋起来，而改变带来的不确定性却会将这种安逸打破，是以他只是有过这个想法，却从来没有去做过。
文章写得再好，放在看不懂文字的人手中也不过是废纸一张。莎士比亚的文学成就很高吧？他可是公认的世界级文学大师，据说他能够熟练应用的文学词汇是一般作家的几十倍以上。他的成就不可谓不高，但是国内究竟能够几个人敢拍胸脯说自己能够完全看懂他的英文原版小说？还不都是选择了翻译版本。
郑大石摇摇头，反驳道：“我虽然在日本呆过几年，也懂日语，但说白了我对动漫产业实在没什么了解，很抱歉我胜任不了这个工作。”
周易道：“其实，动漫与小说一样，都是文化的一种。你既然了解文学出版行业，为什么不试着去学习了解动漫呢？没有人生而知之，什么工作都是从无到有慢慢做好的。郑大石先生，你难道不想去试试吗？”
郑大石此人，乃是初出大学后从小小的出版社编辑起步，将近二十年间一直在出版社里工作，靠自己的本事爬上了出版社社长的位子，在这个位子上，他已经干了将近十年了。要知道，最初海洋文化出版社只不过是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出版社而已。自他升任社长后，便带领员工一起努力，将出版社越做越强，逐步做到了如今国内顶尖出版社的程度。
见郑大石满脸犹豫，周易想了想，干脆又加了一句：“况且，我并没有要求你在最开始的时候便提出什么决策，你不了解动漫，可以慢慢学习，直到你了解它为止。我让你去日本公司，只想要借助你的管理经验，确定国内总公司的决议，能够在日本分公司贯彻落实下去而已。等到你了解这个行业，能够自主决策的时候，再由你来全权负责公司的事物。这个要求，不难吧？”
郑大石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周易这一步棋，瞬间让他有点思维混乱。
有句话叫野心有多大，走的有多远。在自身能力过关的基础上，目光看得越远，所取得的成就也会越高。一旦安于现状，失去了向上走的野心，那以后想要取得更高的成就，就变得艰难起来。
周易沉吟片刻，继续道：“你的能力，放在出版社方面也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而且，趋近于守成的氛围，对于你这个不满四十的商界中坚力量来说，太过无趣了。”
不过，他最后还是开口了：“……周董，是我的错。我现在的职业技能，已经不适合再管理出版社了。这里我向你正式提出辞职要求，请你允许。”
周易也不说话，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静待郑大石回答。
“那好，周先生，对于公司对我的重新聘请我十分高兴。”郑大石正色道：“但是，我还是之前的想法。为什么要我这个门外汉来管理在日本的动漫公司？”
“？？”
周易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周易便也端正了神色，直直道：“郑先生，我同意你辞去出版社社长的职位，是因为在目前的形式看来，出版社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发展余地，除非……我们能够将其他大型出版社并吞，取得他们所占有的一切。”
这样的一个人才，周易可不想白白放过。其实出版社的守成，不能全算在郑大石的决策失误上。出版社在国内的市场目前已经趋近饱和，而中文的学习难度，又决定了它不能像英文出版物一样可以跨国界发展。
“郑先生，你难道满足于过这样守成的日子吗？难道最近你没有觉得一切都变得无趣起来，人生没什么挑战吗？公司决定让你担任在日本的代表，正是想要让你在一个新的行业重新开始，找回你过去带领出版社由小做大的劲头。”
随着周易这一句话出口，两人间的气氛骤变。郑大石面色立刻阴沉下来，目光闪烁复杂，也不知在转着什么样的念头。
良久，就快让周易等待不耐烦的时候，郑大石那不断变化的脸色终于定了下来，他蓦地抬头，正正看着周易，嘴唇微微哆嗦，似是在做着心理挣扎。
周易含笑点头：“对，你没听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请你先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他挥手一指刚刚的座椅。
而现在，他已经不是出版社的社长了，放弃这一职位，本身便代表着他放弃了安逸的生活。做出这一决定，他心中那种满足感一扫而空，整个人又多了几分刚参加工作时的野心。
周易展现出的神奇，其他人可能不甚了解，但出于公司高位的他，却又几分耳闻。换做另一个人，谁能在半年内分别在出版，音乐以及冷门的动漫产业同时取得不俗成就呢？
“不了解动漫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说，在国内市场趋近饱和而又无力开拓国际市场的情势下，郑大石的守成，也不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