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掉马
心魔中发生过的所有事在安安脑海里走马放映,作为许之安的她,在初次穿进书里,成为恶毒女配安楚然时,她不知道为什么书里的大反派一定要害死原主,而在经历了他的心魔后,她明白了。
最后万俟风凪的阿娘死于何人之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安安记得心魔中安楚然跌坐在血泊里的惊恐模样。
不可一世的安四小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显露出那般神情?
不管真相是什么,对万俟风凪来说,安楚然从他九岁时的记忆开始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安安没信心在破除心魔救了他之后还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放过自己,她不相信他的恻隐之心。
与其一昧在疯批面前求放过,不若以她的善意为跳板,让他深刻意识到如今的她跟以前的安楚然不一样了。
在心魔里,她想通了。她才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甘愿献出三分之一灵魂的圣母,她想要回报,也有自己的目的。
最好的保命方式,是攻略仇人。
让疯批体会到有人愿意为他牺牲的温暖和爱,才是她苟到谭达奚当上国相的那一天的最佳方案!
“别装啦,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啦。”浮玉毫不客气戳戳平躺在床榻上的安安。
它这根小藤条本就轻得很,蹦得再欢,也只能到给人挠痒痒的程度。
安安先睁开一只眼睛,转头大致瞧一圈,好的,疯批不在,于是再睁开另一只眼睛,伸个懒腰爬起来。
这床睡起来真舒服。
“小浮玉,我们成功啦!”
浮玉叹气:“可是安安,我们现在被困在半妖的地盘诶,你不害怕吗?”
万俟风凪在断崖下醒来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抱起怀中少女,顺便捡起了地上的小紫藤,一起带到他的地盘来。
而他的地盘,就在断崖石碑后。
石碑后有条被黑绿藤条覆盖的密道,穿过密道,是万俟风凪的秘密别苑,朝露苑。
朝露苑很大,有山有水有书阁有凉亭,栽种着四季常开的梨花,空气比什么皇子府门皇室皇宫的都要清新。安安现在这间房间清雅得像是小说里天上神仙住的地方,虽然人是在“昏迷”状态下被“强行”带来的,但住宿条件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见她又笑起来,浮玉觉得她是在心魔里走了一遭,人傻了。
“别担心,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安安调整了保命战术,本就是要攻略疯批的,现在住在他的地方,自然更方便她行事。
浮玉选择相信安安,又道:“有件事你要知道哦,咱们进心魔后人间已经过去两个月啦,那位被我师……被藤条绑住的公主也已经安全回去了。”
白泽送姜玄灵回姜氏皇宫时恰好被浮玉撞见,那时候安安正装昏迷装得不亦乐乎。
安安并不太惊讶,心魔里时间跨越七年,他们在妖术下可以不吃不喝两月,姜玄灵被藤精束缚也能如此,倒不会产生其他影响。
只是,她想起了离谭达奚科考的日子只剩十多天了。
姜慎那个王八羔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谭达奚……不过,安安对逆天改命的大男主有绝对的信心!
惹尘居狗洞一别时,她特意点出他会成为尊贵的人,让他一定要好好活着,加上谭达奚对安楚然的一片丹心,安安相信他一定会顺利通过科考!晚些时候再去找他也不迟。
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拿捏疯批。
说疯批疯批到,安安房间的门是微拢的,已经换上干净白衣的万俟风凪推门而入。
“进女孩子房间都不会敲门的吗?”她说话声音一大,心口就有些疼。
浮玉忙道:“我忘记告诉你了,在心魔里被杀是有副作用的……”
当时情况紧急,浮玉只确保安安不会死就用了妖术,但其实,在一个半妖的心魔中献祭出三分之一的灵魂,怎么可能不受到反噬呢?
安安这会开始操心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万俟风凪自带压迫感的声音响起:“还想见你藤精师祖的话,现在就滚出去。”
浮玉立刻灰溜溜蹦出去。
白衣少年将手中青玉药瓶和长条细棉布搁在桌上,眼神满含深意:“那只藤精跟着你是因为它师祖在我手上。”
言下之意,小藤精跟她一起经历心魔只是为了进入他的地盘,救它师祖。她不要想得太共患难了。
“所以呢?”她一脸平静,自然洞悉不管是人还是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万俟风凪没想到她一点都不计较,但也没有死磕这个不重要的话题。
“脱了。”他直接在她床边坐下。
安安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说着这种混账话,伸直了腿就要踹他,结果被他冰冷的大手捉住脚踝,往他这边一拉,反而她被拽着挪了屁股。
“你!”安安急了,“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啊,是我帮你斩破了心魔诶!”
“你是不是忘了是谁造就了我的心魔?”他没松手,还一直盯着她。
托安楚然的福,安安理亏,佯咳一声:“药都在这了,我自己来。”
音落她心口又猝不及防一阵抽疼。伤口不在皮肉上,而在她心脏里。
安安其实能感觉到心脏受损了,好像忽然产生了一道裂缝一样。
察觉到她的不适,万俟风凪就要上手扯她衣带,安安一巴掌拍开他手:“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他轻声一笑,似乎讽刺:“在我眼里,仇人的身体就是砧板上一块肉。”本就该任他宰割。
安安蹬直另一条腿踹他大腿一脚:“你才是一块肉!还是肥肉!臭肉!回锅肉!”
她掐自己腰身:“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有多余的肉?之前还说我丑,我看你要不是睁眼瞎就是审美盆地,注孤生!”
万俟风凪歪了歪头听她一张小嘴叭叭叭,什么审美盆地注孤生的,他听不懂,但也不阻止她说完。
见她还能气势汹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想必在心魔里受的伤不会太严重。松开握住她纤细脚踝的手,少年站起来。
她还在说:“我警告你哦,别张口闭口就说我是你仇人,心魔里你根本没看见我亲手杀你阿娘,以后这大锅不要扣我头上。”
斩破心魔后,听她再提起他阿娘,他倒是没有太大情绪起伏。这次在心魔里,他看见了三年前被他忽略掉的安楚然的惊恐,仿佛,她也只是碰巧撞见了他阿娘的尸骨而已。
少年沉默的间隙让安安以为他被说动了,于是趁热打铁:“你看,你还给我送药来,说明还是关心我的嘛。”说明心魔走一遭还是有点情谊在的嘛。
然,万俟风凪下一秒就冲她咧开一个大坏蛋专属的笑:“想太多。”
他捏住安安下巴左摇摇右摆摆,俯身凑近:“抓了个奴隶,自当要先用完再杀。”
啊哈,她想起在断崖那会对他说的话——给我做奴隶,我就救你哦。
安安像只炸毛的猫猫瞪眼盯他,反派都是这么记仇的嘛!
朝露苑有片落泉,潮湿的石壁上攀附着断崖下的黑绿藤条,一根缠绕一根,织成一片网,在这中心,有根颜色格外深的藤条,便是所有藤条精的师祖奶奶。
司寇。
司寇早年间被人间修士封印,后被献给姜氏皇族供其断枝玩乐,短短半年时间便被摧残的失了大半妖力,它本以为自己会屈辱的死在姜氏皇宫里,没想到遇上了一个半妖。
半妖将它带出皇宫,却安置在落泉之下。司寇需要水,却也惧怕大水,加上它已经被皇室折磨得无法化成人形,只好一直被半妖囚禁在此,休养生息。
好在它的孙辈们争气,长出了朝露苑,长到了连通此处的石碑上,而不在朝露苑内的那些藤条是唯一不受半妖控制的一部分。
此刻,半妖来寻它。
万俟风凪站在落泉下,落下的水不时溅去他衣摆,他并不在意。
“给你找了一副好身躯,你却不要。”他话语冷漠,满是交易的味道。
事实上,他跟司寇达成了协议。
他会帮司寇找到一副美人身躯,供它幻化人形,而当时快一命呜呼的司寇答应成为他的武器,任他操纵。
半妖是没有妖力的,除了血有特殊功效,基本上没有武力值,所以万俟风凪需要一个真正的妖成为自己的武器。
司寇的妖灵这些年来养好了不少,声音恢复到如初娇-嗔:“姜氏玄灵公主的身躯自然是好,但却不是我和我孙辈们的护身符。”
“所以你就擅自调动断崖下的藤精救我要杀的人?”他指的是安安坠崖时,有藤条缠住她的那件事。
司寇不隐瞒,呵呵两声笑:“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想杀她吗?你早就发现她不是真正的安四了吧?否则,你要杀她还用得着让她坠崖?”
戳中万俟风凪的心思。
司寇续道:“你虽不是妖,看不见一副身躯里住的灵魂,可……她进入了你的心魔,心魔里的你将她当成安四,但心魔外的你不是看得很清楚么,她无法直接成为你的心魔,而要借助献祭灵魂的法子。”
所以啊,纵使她有着跟安楚然一模一样的皮相,可她没有安楚然的灵魂。她不是安楚然。
万俟风凪眼下阴了一分,司寇点明了他意识到的事。
“我知你心狠手辣,一旦找到了比我更好用的武器就会毫不犹豫对我藤精一族赶尽杀绝,比起得副好身躯化成人形,我更愿意让我族后人平安永生。”
被关在落泉这么多年,老妖精司寇早就不怕这个半妖了,说话也很横:“你要练我做武器你随意,不过提醒你一下,我在新安四身上结缔了生死咒,要是你哪日不高兴一刀砍了我藤精一族,她也会跟着一起死。”
落泉声逐渐变大又息下,白衣少年周身氛围阴得可怕,沉默了十几秒,凝目笑开:“不是真正的安楚然又怎样,她不过一个玩物,玩腻了,自然就杀了。我若执意要藤精一族亡,你以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玩物能拦住我?”
“哈哈哈,你生气了。”正面刚时,司寇作为妖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察觉到对方更细腻的情绪,即便他想隐藏。
司寇笃定:“你不舍得杀她。”
“因为她身上,有你这辈子不惜极尽一切都想要得到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