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逃跑
安安汇上万俟风凪因不满而微微变得猩红的眼，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这人不会给臣服于他的仇家活路，安安十分确信。
虽然话说得气势滔天，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可她手心已经细汗不止。救命……面对她一早就想躲开的大反派，她觉得自己能在他手下苟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听到安安说绝对不求的话，谭达奚瞬间松下一口气，只紧紧闭了眼等待万俟风凪的杀戮。
少年想，如果真的免不了一死，至少他心上姑娘的尊严不能为他而丢。
气氛顿时凝至冰点，白泽不敢妄加揣测他主上这一刻的想法，只做好了随时拔刀宰人的准备。
站在后面的老画师默默捡起画笔，一时纠结这画到底还要不要画下去……
“呵，安四小姐以为自己是谁？以为我真不会杀了你们么。”万俟风凪站起来，两手背在身后步步向笼中少女靠近。
安安眼瞳一颤，那种死神向她逼近的压迫感又来了。
但她坚信她的判断：“要杀就杀，不用说这么多废话。”
好了，她可真是把自己的后路给断死了。
万俟风凪一手轻扶在铁笼栏上，眯了眯眼挑衅她：“我只是在想，安四小姐怎么死才最痛苦。”
安安捏住衣角的手一紧，旋即闻他再道：“把人分开带下去，一个一个杀，慢慢杀。”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有规律的响起。
安安又随着铁笼一起回到了暗室。
这回她趴在地上是真的没力气跟疯批杠了。
她缩着身子，一会按按瘪下去的肚子，一会摸摸干裂得出血的唇，好冷，好饿，好渴。
老画师没来画她眼下的狼狈模样，整个暗室里一点光线都没有，安安甚至不知道她被重新关进来后时间过去了多久。
她想的没错，只要她不屈服于万俟风凪，他便不会杀了她。可，不屈服的代价也太大了……
安安缓缓眨眼，在平静的神色下勾勒她的计划。她一定会带谭达奚逃离万俟风凪！
惹尘居主厅内。
万俟风凪将他近来读完的兵法一本本丢进脚边火盆，白泽来报：“主上，已经三天了，滴水未进的安四小姐怕是撑不过去了。”
白泽晓得他家主上暂时还不打算杀暗室里那位，他便留心一分每日去探她一次，而今日，白泽发现她躺在冰冷的铁笼里一动不动，偶尔身体微微抽搐，格外难受的样子。
火光笼罩住万俟风凪半边脸，他面无表情扔下最后一本兵法：“那便差奴仆给她几滴水，别让她这么轻易就死了。”
白泽有了分寸，继续禀报：“二皇子那边方才收到大皇子的宴请函，四日之后，将有一场猎妖宴。”
闻言万俟风凪发出一个冷冷的蔑笑，坐上主位，把玩边上的藤萝。
大皇子姜慎刚过弱冠之年，表面温和谦虚，实则暴虐无常，他跟姜羽林素来是争皇位的死对头。早年间姜羽林身子骨还没坏时，文韬武略样样压姜慎一头，满朝已经默认姜羽林便是炎国未来的明君，可就在一年前，姜羽林无端身染恶疾，整日咳血卧床不起，至今还未治好。
自那之后，姜慎独享风头，但却总还忌惮着梓梧府这药罐子，加上皇室都晓半妖质子的血能替药罐子续命，姜慎就更不得心安。
这份宴请函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慎要请的人摆明是他万俟风凪，知道他是半妖，所以故意让他去猎妖宴么。届时面对妖物，他杀或不杀，想必姜慎都有由头给他按个罪名。
白泽道：“二皇子说他会准时赴宴，主上不若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去了吧？”
万俟风凪很淡定：“二皇子病情如此尚且能去，我若不去，岂不落人口舌？”
白泽有些担忧低了低头：“是。”
“况且……”万俟风凪忽然很期待猎妖宴：“我若不去，又该如何亲手捕杀猎物？”
缩在铁笼里一动不动的安安默数着水滴下的次数，以此保持清醒。
终于，有规律的水滴声被开门声盖过，瞬间刺进暗室的光线让闭着眼的安安微微动了动眼珠。
她面对门的方向，枕着胳膊躺着，小脸苍白得厉害，因干裂出血的嘴唇也结痂了。
暗室门再次拢上，只留了一条缝隙给端着一碗水入内的奴婢明路。
安安听着奴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但她并未睁眼。
“喂！”奴婢踹一脚铁笼，没好气道：“起来，给你喝口水。”
安安不动。
奴婢脾气不好又踹一脚，铁笼震动让安安脑仁疼。
“叫你起来喝水听不见吗！”
安安依旧一动不动。
奴婢等了三秒钟，忽觉情况不对，搁下水碗立刻探手进笼子推搡安安。
安安不使劲也不反抗，被她推得由侧卧变成平躺，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线恰好打在安安脸上，将她嘴边吓人的吐血痕迹一览无余展示出来。
奴婢大惊立马缩回手：“你醒醒！”
见安安一点反应都没有，奴婢慌了，怕安安是因为她送水不及时才变成这副模样，于是赶紧掏出腰间钥匙打开铁笼。
听见铁笼打开的声音，安安眼睫跳了跳。
就在奴婢跪着爬进笼子探她鼻息之际，安安霎时睁眼起身，一个手刀落在奴婢后颈上，劈晕了她。
安安看看自己流血的手指，再是抹掉了嘴边看起来很吓人的血。她先前故意咬破手指，把血涂到唇边，做出一副吐了血的样子。
万俟风凪不让她死，所以她断定只要她表现得快死了，就一定会有人来查看她，也正是她逃出去的机会。
“对不住了。”安安跟奴婢换了衣服，把晕过去的奴婢摆了个背对门睡觉的姿势，再是低头端上水碗走出暗室。
被关在笼子里抬进抬出，安安早就留心记下了惹尘居的路，上回她还瞥见了后院中一个可以过人的狗洞，而狗洞连接的是梓梧府外。
一路离暗室越来越远，好在惹尘居内护卫奴婢都不多，安安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去找谭达奚。
那天谭达奚被护卫带下去的方向她也一并记住了，而那个方向没有房屋，唯一能关人的地方就是一处马厩。
眼下，安安正寻到了马厩来。
观察四下，看守马厩的只有两个护卫，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而谭达奚被堵了嘴巴，绑了双手捆在几匹马中间的木柱上。
安安看出来了，万俟风凪抓谭达奚是个意外，所以才这么随便关他在马厩里。那疯批从始至终想整的只有安楚然一人罢了。
想到这，安安顿觉有些对不起谭达奚。
毒虫粉已用完，也没个武器傍身，正面刚是绝对刚不过的，那就只能发挥她多年来看过的心理学理论和说话之道了。
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安安端着水碗的手一紧，迎面去两护卫跟前。
“二位大哥辛苦了，奴婢奉白泽大人的吩咐来给马厩这位送点水喝。”安安举了举水碗。
护卫1道：“上午才送过水，怎么又送？”
安安立马瞎编：“大哥有所不知，暗室里那女的因为没水喝已经晕死过去了，但看主上的意思，貌似是想留这两囚犯一命慢慢折磨，所以奴婢们就多来送送水，顺便看看囚犯的情况。”
护卫2盯着安安看：“怎么平常没见过你？新来的？”
安安憨憨一笑，好淳朴的样子：“平日里奴婢不负责送水，是忽然说要增加送水次数，奴婢才被其他姐姐推了来……”
说着她偷瞄一眼两护卫，开始心理攻坚：“但奴婢绝对没有不愿意多干活的意思，其实奴婢很愿意帮姐姐们或者是帮大哥们干点活……”
马厩边上气味冲蚊子多，没日没夜守着这么一个说重要也不重要但又偏生不能死的人，两护卫自然也烦了。
护卫12互看一眼，有点心思动摇那味了。
安安乘胜追击：“奴婢今日的确是偷懒送水来晚了，要不然……二位大哥去歇歇，奴婢帮二位大哥守一个时辰，也就抵了偷懒的事了，大哥们看成不成？”
“那……行吧。”护卫1被安安牵着鼻子走，“你来晚的事我们不报上去，我们休息的事你也……”
“奴婢知道，大哥们放心。”安安抢着说。
两护卫伸个懒腰，打算溜出去烤只鸡回来吃。安安瞧两人越发轻快的脚步，果然，宇宙的尽头是摸鱼，不管在哪个年代都一样。
搁下水碗，安安当即往马匹中挤。
谭达奚早就注意到来送水的奴婢其实是安安，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此刻脸色苍白的少女急急忙忙蹲在他跟前给他松绑，他这一颗心满是自责。
“对不……”
“对不起楚然。”
安安猛地被谭达奚拥进怀里，一时之间自断了话语。
她本要跟他道歉的，因为安楚然跟万俟风凪的过结，牵连他被一并抓来受苦了。
但谭达奚道歉的声音更大，语调更急：“是我没用，连保护你都做不到，对不起对不起。”
有点懵的安安机械式的拍了拍少年的背，他的怀抱好温暖，但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稍微用力挣脱怀抱，安安拉他起来：“别说这种话，你知道我在京城仇人多，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谭达奚握住安安很凉的手，好心疼她：“永远都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保证我会变强大，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安安不免想，谭达奚到底是有多害怕安楚然会离开他，所以才隔三差五就跟她保证承诺一遍啊。
“我们先出去吧，我知道有小路可以离开这里。”安安反牵住少年的手，弯下身子带他快步离开。
安安带着谭达奚往狗洞方向跑，一路上她感觉到少年握她的手越来越紧，在这逃命的危急关头，她就装作没察觉。
“快，你先出去。”
站在一次只能过一人的狗洞前，安安催促谭达奚。
他却摇头，注意到有人影往马厩那边去，顿时紧张起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我们逃了，你先出去，我才放心。”
“别让我了！你快点走！”安安拉他蹲下，推他进狗洞。
“楚然！我不会留你……”
“达奚哥哥！”安安打断他的话，她也注意到了去马厩的人影。
她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先逃，但你听好我的话……”
安安正色一分，盯着少年澄明的眼：“你的命比我的重要，你未来会成为很尊贵的人，会承载很多人的希望，所以，你一定不要看轻自己，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命！”
国相大人的安危，她一定要保证！
这是她通关全书剧情，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唯一方式！
见她严肃的神色，谭达奚终究还是妥协了：“好，我先走，我一爬出去你马上就进来！”
“嗯！”
狗洞有些长，安安守在里侧给少年放风，可是她已经能听见往这边赶来的脚步声了。
只一人，但来者的身形足以让安安倒吸一口凉气。
黑夜中的白衣少年，是死神！
安安立刻就要往狗洞钻，然还是慢了一步。
万俟风凪从后一把搂住她的纤腰，生生将蹲在地上的她拎了起来，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撞上他硬邦邦的冰冷胸膛。
安安下意识挣扎，却被他握住肩膀转了个方向，此刻她被迫仰头汇上他的视线。
安安狠狠咽口水。
万俟风凪眼里满是猩红，一手死死禁锢住她腰身，仿佛要粉碎她骨头，另一只手顺势推下假山上一块大石。
“嘣”的一声，大石落在狗洞前，堵死了她的出口。
安安身体微颤，就闻他像毒液一般的声音传出：“安四小姐，这是打算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