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姜执看着没什么人注意她的时候，才慢腾腾地往三楼的训练室挪动，旁人看来就是脚下灌了铅。
姜执走一步想一个措辞，究竟要怎么说才能显得自然一点。
霍瑞坐在无人的三楼训练室，手里转着刚顺来的手机。
屏保照片是两年前的自己，获得了三年连冠的霍瑞满脸平静。霍瑞都有些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了，只记得当时的连冠减少了自己的舆论压力，比赛后回国就接到了几个代言。再之后好像就是日复一日的训练和活动。
电竞选手的生活看上去颇为热血，但其实只是稍微客气地把无聊乏味换个形式表达。
难得自己如此封闭的世界能被人闯出个不甚好看的豁口。
两声弱弱的敲门声传进了霍瑞的耳朵里，他把手里的手机放在桌子上：“进来。”
霍瑞背对着门口，但是能听到某人做贼心虚一般轻手轻脚的动作，连关门的时候都没有多少声音。
然后就是老老实实地一声“瑞哥”，彷佛厚着脸皮不停叫着老婆的人不是她一样。
姜执又清了清嗓子，听上去更正经一些：“我的手机找不到了，听说好像放在你这里了。”
霍瑞这才慢悠悠地转过椅子去，直播时候被她调戏地一句话都没递上，现在终于让他有了说话的机会。
霍瑞便装得颇为疑惑地挑了挑眉：“什么手机？”
姜执看着眼前这个靠坐在电竞椅上的帅哥，实在是算得上她的人生滑铁卢。
她硬着头皮解释，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掰开来说出去的：“就是屏保是……是你的照片。”
霍演员继续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你的手机，是的，在我这里。”说着把桌上的手机握在手里，准备递给她。
姜执伸手去接，手机刚沾到她手边又被拿了回去。
面前的人又颇为骚气地明知故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用我的照片做屏保？”
姜执彻底没脾气了，这话永远圆不回来。她永远在找补：“瑞哥你粉丝这么多，这阴差阳错当场撞见我这一个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话说完就想起了不久前tube的那句“这行为一般不是只有女友粉才做的出来吗？”，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嚼碎了咽回去。有一种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臆想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姜执连直视霍瑞的勇气也没了，看到手机被塞到自己手里后立刻想着撒腿撤离。
对面的声音轻飘飘地送过来：“下次可以换个近期的照片。”
因为霍瑞可耻地发现，好像两年前的自己更俊俏一些，现在的自己有点比不过。
姜执被这听起来无关紧要的一句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竟然还应和地点了点头。
回学校的路上姜执越想越愧疚，脸上蒸散开的红色满溢，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诡异。
自从上次手机事件过后，霍瑞也没再提起过。
姜执保持着白天泡在公司，晚上泡在基地的忙碌生活。偶尔在基地碰上了霍瑞，两个人相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仔细想想也说得通，偶像对于自己的粉丝也就是个见面点头之交。
但是这样看来姜执先前的一系列复杂心境都成了个笑话，虽然明知道离偶像近一步是妄想，但是把事实摊开在阳光底下表现出来，还是会有一点细微的别扭心情。
最近晚上去基地的频率并没有很高，陪练队员大都磨出了默契，即使在线上训练也可以配合地很好。
主程序复查的差不多后，姜执就被调到了东优财务部负责资金的核对，东优的财务部在高层，也是当初姜执第一天见施振宏的楼层。
在这层能遇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上次见到的游戏部总监施振宏，还有一些不常露面的高管。
但是让姜执颇为惊讶的是她在东优的办公楼里见到了金忆时。
年轻同事看着姜执因为疑惑皱起来的五官，顺着话头给她解释：“我听公司里有的人说过，金忆时和东优集团的少东家好像走得很近。”
姜执内心明了，美艳女明星和潇洒富二代的故事虽然俗套，但是很合理。
金忆时从人群簇拥的电梯间走了过来，不愧是已经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人，现在金忆时的打扮已经初见时尚感，一身的名牌。被保养成洗发水海报般完美的波浪长发，精致的小脸，明艳的五官，严格管理的身材，露在外面笔直纤细的双腿，活脱脱是一见钟情的范例。
姜执注意到办公室里有几个男生的眼睛看直了，还有几个大胆的女生挡着手机偷拍了两三张照片。
金忆时身后紧跟着的就是东优的少东家章展，全身的名贵，一身正经的服装也压不住富二代的嚣张，白净俊俏的形象，来去轰轰响的跑车，迟到早退的习惯，每一笔都没跑偏富二代的设定。
两人并没多做停留直直奔向了董事办公室，把一众打量的目光留在原地。
姜执看着金忆时与章展成双入对的身影总是在想，霍瑞当年可能是被甩的那个。毕竟一个白手起家的电竞选手再怎么有钱也比不过家大业大的金忆时和章展。
姜执也不再像刚实习的那几天穿得正式体面，天天穿着自己宽松纯棉的白t恤加休闲裤，反正程序员也是后台工作者，不用见重要的人。
她天天缩在自己电脑屏幕的后面，偶尔八卦地抬眼打量一下有钱人的生活方式与形象。
有钱人是个圈，细细刨出来大家都是旧相识。
就比如霍瑞和金忆时，金忆时和章展。
姜执又看了看自己手上还剩下的一踏文件，再一次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无名的壁垒，靠努力，也靠命。
金忆时此时正坐在少东家办公室的座位上对着手机纠结，她犯愁的时候还是会咬指甲，这个动作被经纪人说过好多次，让她在公共场合一定不要做。
章展已经提前下班去应酬，办公室里空荡荡地只有她一人。
想了许久还是点开了通讯录里许久不联系的人，发消息过去：“哥，你最近有空吗？我妈买了一套按摩装备，我给你送过去。说你久坐太累，偶尔按摩一下对颈椎好。”
tw别墅里霍瑞的手机亮了一下，正在训练的霍瑞来不及回复，等一轮全部练完这才拿起手机看消息。
霍瑞眉眼平稳，没有太多波动：“谢谢金姨惦记，你不好过来，我明后天去金姨那里拿。”
金忆时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愣了好一会，上次和他联系是什么时候呢？久远到有些记不清了。
金忆时看着发过来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坦荡无所谓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无力。
原来能揉烂她的从来不是夸张到有些撕心裂肺的质问，而是客气礼貌没关系的平淡对话。
媒体编撰出来的那些故事，有关她和霍瑞的八卦，随便一个拎出来让它成真，金忆时也觉得好过现在。没关系不在意是最利的刀，刀刀剜心。
“我到楼下了。”是章展的消息。
金忆时自嘲地笑了一声，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用品，出了章展的办公室。
看了一天的电脑后姜执终于熬到了下班，办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但是她还需要给严胥尧看一遍最后的报表才能离开。
姜执还沉浸在报表中，听到有人重重地敲了敲她的桌子，问：“施振宏的办公室是哪间？”
姜执这才抬头看，来人是个壮硕的光头中年男人，脸上纹路也颇深，尤其是法令纹极为突出，让他永远带着一副不客气的面容。眉毛永远拧着，像是没松开过。身上穿得颇为随意，与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不搭。嗓门很大，像是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手里的钱和脾气成反比。
如果不是知道东优有保安系统，她会以为这人是纯属来找茬的。
姜执被吓到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后就给他指路。
中年男人看也没看她，顺着她指的方向就走。
姜执收拾了一下手上的文件交给严胥尧后就赶紧找理由跑路，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姜执走到了东优大楼的楼下等叫好的出租车，停车场内嘈杂的人声把她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是一群颇为壮硕的成年男人，扎堆聚集在一辆面包车的旁边，像是在等着谁。
姜执会想起了刚才问话的中年男人，他们很相似，像是一路人。
面包车的出现与周围的豪车形成强烈对比，在高档的停车场内显得格格不入。
姜执又听见那群人在大嗓门地嚷着什么：
“这次他们出价多少？”
“挺高的。”
……
姜执想起了刚才和她问路的男人，莫名想起了曾经公司员工和她一起嘴过两句东优：“据说东优有很多不干净的事情，但是因为利益辐射面太广，所以一直都没被查出来什么。”
姜执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时候轮到平民管大地主家的事了？
tw一队七月末就要去韩国了，二队的陪练也接近尾声。
其实杜哲说过，最近一段时间可去基地可不去，但是老婆就在基地，姜执实在管不住自己的腿，天天都想往基地跑。
虽然也见不着霍瑞，但是共处在同一个别墅里大舔狗姜执也感觉很满足。
今天基地里的二队的人貌似格外少，听杜哲说二队今天去录制一个娱乐赛，估计要再等一个小时才能回基地。偌大的二楼训练室里就她一个人。
姜执一上线就看到了rich的彩色头像，一般大神从不在这个时间段上线。
说起佛系大神，可能最近大神太忙了，她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大神了。
姜执和熟络的人在一起时很话唠，点开rich的对话框就劈劈啪啪地打字过去：“大神，好久不见，最近很忙吗？”
同一幢别墅的三楼，霍瑞的电脑有了提示音。
霍瑞看着对方发来的信息，又想了想，是了，二队今天有录制，还没回来。估计二楼现在就她一个人。
“嗯是挺忙。”天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过得没有一点时间概念。
“那大神今天有空打一局吗？”对方发来的话怯怯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霍瑞看了眼时间，离和金姨约定好的时间还有1个小时，来得及。正好看看最近她练得怎么样：“可以。”
开局后同队匹配到的是一组三排，三个人都在开麦，是韩国人。正在兴趣盎然地聊着，也并不在意姜执和rich两个人的沉默。
姜执曾经修过学校的一门韩语课，韩语水平还算可以。
姜执依旧是打野，正在例行收割野区。
霍瑞发现姜执经过系统的训练之后，意识提高了不少，在上中下路游走的节奏掌控得更好，时机也掐得很准，把他们队伍的节奏带得很好。
霍瑞看着屏幕里那个打野的小人，如果她愿意来打职业，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手。不过这人怎么说得来着？干啥啥不行，学习第一名。真够臭屁得可以。
耳麦里传来其他队友的声音，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大致意思翻译过来是“昨天我看到热搜，说金忆时榜上了一个挺有钱的大佬？”
另一个人发出了疑问：“金忆时？霍瑞的前女友？”霍瑞在韩国也很出名，毕竟能连冠世界赛的选手多少年不出一个。
“是的是的，我还记得当初霍瑞女朋友刚爆出来时候，他可被骂得够惨。现在那个金忆时好像是去做网红了？中国的网红很赚钱的。”
姜执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韩国男生们的对话越来越没边：“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电竞圈的人不都喜欢玩网红吗？估计上次是钱没给够，直接让对方给爆出来了。”男生的语气里夹杂着的全是嘲讽。
姜执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要嚼碎了，火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同队的rich并没有太大反应，估计是也没听懂。
她看了看说话人的id，是他们队伍的射手。
姜执看了看双方大概的战局和经济，暂停了野区的收割过程，直接赶到了自家的下路。
那个说话的男生看到了跟过来的打野位姜执，直接用蹩脚的中文命令了一句：“打野，跟一下。”
姜执并没有回复什么，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等到敌方丝血的时候，姜执直接放了大招抢下人头。
耳麦里传来“西八”的一声，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姜执抬起手指稍稍活动了一下，转了转头，这才哪到哪啊。
接下来的故事可以让这一局列为姜执最不厚道坑队友的一局，比如说专挑自家射手的人头抢；团战的时候突然退场，顺便把敌方打野一脚踹倒丝血的自家射手的身边，让敌方打野轻松拿下自家射手的人头；再或者在自家射手蹲在草丛丝血回城的时候，把身边的敌人再一脚踹进他隐身的草丛……
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很生气地质问她在干什么？
姜执慢悠悠地打韩语过去：“惩治各国喷子人人有责。”
对方的声音提了好几个八度：“有病吧？和你有什么关系？”
姜执继续打字开喷：“不喜欢我的操作你也可以这么玩哦，菜比。”
对方男生直接闭麦，要认真和姜执对抗。
但是奈何操作还是不如姜执，一局结束后游戏体验非常差。连战绩都没眼看就直接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姜执和rich两个人，还有漫长的沉默。
霍瑞当初就是从韩服打上去的，再加上这些年在韩国打了这么多场比赛，韩语已经掌握得非常熟练。
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打字过去打破沉默：“你还会韩语？刚才在说什么呢？”
姜执想也没想：“他夸我操作很好，说要和我学习。”
霍瑞压着落不下去的笑容：“向你学习还跑得那么快？”
姜执继续圆谎：“是因为我说自己是tw的职业选手，他迫于我的伟大光环，觉得自己配不上让我教，被吓跑了。”
霍瑞看着对面的人发来谎话连篇的套话，这人玩游戏时间长了就会越来越皮实，什么谎话骚话都是信手拈来。
姜执一提起自己喜爱的老婆，话匣就关不住：“世界赛马上就要来了，我老婆要再次出征韩国了！”
霍瑞看她语气欣喜，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调侃她：“你个大男人好意思让老婆征战四方？”
姜执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吃软饭：“没事，我老婆上得了床第，下得了沙场，是全能的！”
霍瑞虽然混了这么多年，当时正面硬刚上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还是有些不适应：“如果有一天你这些话被你老婆看见怎么办？”
姜执不以为意：“要么和老婆道歉，要么和老婆色色。”
姜执：“老婆…嘿嘿【流口水】…老婆【流口水】…嘿嘿【流口水】”
霍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