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等等。法子不高明,但实用。也就是联投可以走出这步棋。也就是在基础教育上无偿投入巨资的联投走出这步棋别人不会说什么!控制房价是个系统工程,你说的没错,目前的政策很多是南辕北辙。有什么法子呢?控制房价上国务院应当推出全局性的政策,但指标呢?经济增长还要不要?政府的财政收入还要不要保?现在土地转让收入在财政收入所占的比重越来越高,减少财政收入,政府怎么办?样样都要钱,你让政府怎么办?”王林有些泄气,“中央将北阳列为试点之一,希望找出一条控制房价过快增长的路子,当然是具有普遍指导意义的办法,而不是用联投的法子,毫无推广意义。”
萃菁园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当“不务正业”的陶氏回归北阳市区,出手的第一个楼盘将创造北阳的新标杆。无论是设计、施工、配套设施上的承诺都远胜恒运全力推出的鹏运花园。
“嘿,我给他施加压力?是他自己想出的法子。”
“什么法子?”
这叫什么话!矿业公司是恒运的全资子公司,老娘是恒运的总裁,怎么不消我费心?矿业公司出了事总部能摆脱干系?
这句话触动了于子苏的心事,她将端着的杯子放下了。
好在对方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我说治标不治本嘛。”
也就是隆月敢如此不留情面地批评位高权重的王林。
王林的这句话破坏了本来的气氛,隆月心里埋怨丈夫。
“王书记过奖了。”于子苏喝的是红酒,单独跟王林碰了一杯。
“谢谢。”于子苏轻声道。
这一面是必须见的。本来她希望由丈夫出面。和他寻求和解是公司高层既定的策略,包括肇始之人王志雄。联投的实力太恐怖了,联投死去的那个人的身份太特别了。随着那个人身份的浮出水面,公司高层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但是,决不能让联投继续对省里(包括媒体)施压了,必须缓解联投对省里的压力,所以,她必须面见那个人。
“说出来就不值钱了。他在打北重的主意。”
“应当是二杯才是。”王林站起身说,“这两件事都值得庆贺。特别是于总,我记得我们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于总这些年创造的业绩已成为投资史上的一部传奇。这次于总回归总部,相信荣飞和副总会如虎添翼的。”王林起身为于子苏斟满杯子,“我敬于总一杯。”
隆月啊了一声,“这就是荣飞的法子?”
“是。不过是治标之法,而且不可复制。”
“他说不会。因为目标市场不同。”
他妈的,恒运房地产与矿业公司有什么关系?至于那么急着撇清吗?
张昕品着碧绿的茶水,想着心事,直到听到清晰的脚步声传来,敲门声响起,她收摄心神,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仪容,“请进。”
卫氏集团派驻的执行董事——常务副总裁卫安邦正式代表卫氏对媒体表明了态度,卫氏投资的是恒运房地产,不是恒运集团。临同矿业发生的事与卫氏毫无关系。
她严厉责问长住临同的王志雄,但王志雄矢口否认,那件事与恒运矿业绝无关系!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绝无关系。那矿难呢?究竟死了多少人?王志雄这回不做坚定的否认了,这件事完全由矿业公司处理,不消你费心!
“联投为省里的经济发展作出巨大的贡献,各位都是有功之臣,我敬各位一杯。”
“对不起,于总,省委一定彻查临同的系列案件,请你相信我。”
对于经营的方向就更令她艳羡了,汽车、手机、网络,以及大力建设的新能源,在她眼中都是前程远大的行业,远不是恒运的主业房地产所能比。就她自己的经历和经验,她其实很厌恶房地产这行,和联投的几个主要版块不同的是,恒运必须大力经营与政府及银行的关系,没有土地和资金,恒运立马就完蛋!经营政府是最困难的一项工作,一些政府官员的职业操守连婊子都不如!有什么办法呢?你只能小心翼翼地为公司的利益与那些贪婪、愚蠢、毫无道德的家伙们周旋。她听说过联投在政府面前的趾高气扬,g省的几任最高领导无一不拜服在联投脚下。这让她领会了那句古训:客大欺店。恒运只有做到联投那种规模才能让政府官员忌惮。但恒运仅靠房地产无论如何无法与联投展开竞争!
“什么场合?在座的哪个是外人?对了,你跟荣飞聊什么了?他是不是帮你找到抑制房价的法子了?”
讨论的结果是由她出面。王志雄的理由是她的外交能力强,而丈夫的理由是她更合适这件工作。当时大家说了很多话,乱七八糟的,几乎都忘却了,但事后她却将“这件事你更合适一些”翻腾起来,什么叫我更合适一些?难道他知道自己与那个家伙的故事?
“北重?就是西城那个军工厂?”
她悄悄地研究着他,收集着他的一切资料。秘密做了一个剪贴本,总锁在她的办公室保险柜里。好在他已经是公众人物了,关于他的报道越来越多,不愁没有情报来源。
隆月似乎在脑子里抓到什么灵感,但灵感又倏忽飘远了,她有些苦恼,“幸亏有我们联投,否则你怎么向中央交代?”
从王志雄那个混蛋口中她断定瞒报是事实。就临同市官场与恒运的关系,她认为王志雄是可以摆平所谓的瞒报的!即使有人将事情捅到了省里,只要省里不派人,或者不派有力度的调查组,此事不过是个花钱的问题。但随即听说了高速路事件死者的身份,她立即就意识到出大问题了,苏宇阳是谁王志鹏兄弟不一定真清楚,但她清楚!联投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恒运是无法跟联投竞争的!更不能将联投推向自己的对立面!她越想就越对一向骄横跋扈的王志雄严重不满!矿业那块在志鹏离开运输公司进入总部后一直是王志雄打理的,怎么能搞出瞒报矿难的丑事!
王林报以苦笑。
“哈哈,我说的可是实话,绝不是打官腔。g省经济总量在全国的排位十年提升了五个位次,联投功不可没。实践证明,实现经济转型,改变经济增长模式是正确的。我可希望联投的新能源版块早已结出硕果。达到和天择、麒麟一样的规模。”
“喂,你就别打官腔了,这儿不是省委会议室。”隆月落丈夫的面子。
抛却一切不利的东西,这件事在她看来是好事。或者说好处大于坏处!调查组将王志雄拽下水才好呢。她与王志鹏的态度不同,在矿难问题上竟有些幸灾乐祸。当然,矿业公司面临的巨额经济损失也是家族的损失,但如果就此干掉王志雄,她认为还是值得的!如果王志雄能够在赵晓波的魔掌中脱身,她也会联合卫氏在董事会上对其发难,力争将其赶出董事会!
“新能源很长时间不可能达到天择和麒麟的水平,”隆月将话题岔开了,“如果政府不退出强有力的扶持政策,龙湖也罢,其他正在和有意进入该行业的企业很难将规模做大的,毕竟企业要的是利润。”关于风电(龙湖唯一实现产业化的产品)的一组数字最终没有讲出来,“算了,政府总是将高瞻远瞩停留在口号上,不愿意拿出实质性的东西。典型的口头革命派,就像控制房价。”隆月没有给王林面子,“知道老百姓怎么评论你们吗?高房价最大的受益者正是你们政府。降低房价遭受损失最大的也是政府。这就是房价难以控制的根源。”
在逐渐进入恒运决策层后,张昕已经对公司的运作管理有了自己的心得。在外人看来,恒运无疑是成功的,随着公司的发展,自己拥有了少年时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地位。在与王志鹏成亲后,她不是没有过与联投一争短长的雄心,也幻想着让荣飞后悔,后悔他当初的令她难以理解的决定。但是她很快就将万丈雄心压在了心底并彻底打消。公公说的对,联投不是恒运可以赶超的对手。
“你说,如果市场上一下子投入大批的小户型廉价房,会是什么结果?”
王林和荣飞被隆月从楼上喊下来时,隆月发现王林脸上隐含着笑意。隆月想,大概荣飞又帮助他解决了什么难题了。
“这算什么法子?联投简直是逆势而行。这是馊主意。”隆月肯定地说。想了想,“是不是你给他施加压力了?”
市场、资金、人才,这些企业家日日思考的问题日日折磨着她。她设身处地地想,这些对于自己困惑不已的问题对于那个家伙几乎都不存在。就说资金,表面上风光无限的恒运一直患有资金饥渴症。很多思路和想法受制于资金不得不腹死胎中。恒运的资金主要来自银贷,上市后情况好一些,但也没有根本得到缓解。她不仅惊叹那个家伙领导下的联投几乎在不停地扩张,不停地进入新领域。从来没有听说联投有求于银行,相反,倒是银行有求于联投。
怎么跟他谈呢?怎么让她相信高速路事件与恒运无关呢?事情发生,电话里,当面,反复追问过王志雄,她这个因接班问题有些离心离德的大伯子咬定与恒运矿业绝无任何牵连。但是她掌握的情况却不是这样,警方显然就怀疑的目光盯住了恒运矿业了。恒运矿业因瞒报矿难将面临非常严厉的处罚,尽管方案并未披露,但根据调查组的态度,结果非常不乐观。这让她极为懊悔当初没有说服老头子真正分家,当初将恒运彻底的一分为二就好了,那样的话临同那边发生再严重的事件和本部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但现在不是。这件事无疑对恒运的主体——房地产这块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墙上挂着的条幅的笔体初看有些稚嫩,但自成章法,叫做乱石铺街,倒是和诗中的意境有几分契合。
参加家宴的除掉于子苏,和省委书记同桌用餐还是让大家有些激动并且期待。
“和北重有什么关系?我真没听懂。”
“具体如何运作?”
“大家就等你们了。”隆月招呼两人就坐。桌上已经摆满了色彩鲜艳的各色菜肴,“我请了谭家菜馆的大师傅精心准备了一天多,大家品尝品尝味道如何。”
“我先说两句。”等大家的杯子里斟满酒或者饮料,隆月站起身,“请大家来,一是为小李和小钱送行。希望你们在澳洲为公司做出更出色的业绩,要超越于总,那样于总才会满意。第二呢,是为于总及郑总接风。我提议,我们干一杯。”
张昕将约会的地点选在了纯阳宫附近的一家茶楼。她当然要提前过来,看看雅间的环境不错,要了一壶青山绿水慢慢品着,等待那个人的到来。她相信他会来,不会放了她的鸽子。
“萃菁园怎么办?会压在那里不能动弹的!”
在座的都是企业界的经营,每人至少拥有两处房产,对于房价问题几乎没有感觉了。
张昕琢磨着王志鹏的话,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她立即推演了可能发生的情况,尽可能的做了预防的布置。老朋友赵爱华那里不过是其中之一。果然,赵晓波亲自带队去了临同,矿难果然很快被揭开了!果然,省内的主流媒体抓住了这一系列案件,在大肆鞭挞恒运矿业的同时,隐隐将矛头对准了恒运集团!
“除了它还有哪个北重?”
清闲的时候(事实上很少了)也有过练笔,但自愧字丑拿不出手,没有一张留下来。凝视条幅中的笔意,她的思绪便飘到了他的身上,越来越难以与那个曾经淳朴羞涩的少年所重合。
“有屁的密可保?他不告诉你的东西一定会告我!你信不信?不行,我得投一反对票。”
和荣飞不同的是,张昕在毕业后的二十年中一直对荣飞难以忘怀。那种思念已经不是单纯的男女之情了,而是一种自己也难以讲清楚的复杂感情。好奇、羡慕、嫉妒——她自己也讲不清楚了。
尤其是有传言说那个传奇色彩的女人为了他一直未嫁。
张昕鼓足勇气拨通了那个电话。这个号码存在她手机上多年了,但一直没有用过。电话接通的时候,她竟然有些紧张,设想过几种情况,对方不接,接通了得知是自己拒接,或者在电话里发泄他的怒火。每一种情况她都想了应对的办法。
“保密。”
她在高速路事件一出,第一感就是王志雄所为。这也太胆大妄为了吧?赤|裸裸的杀人灭口?恒运不是没有用过黑社会的手段,比如对付那些无耻的钉子户,但无论如何不敢雇凶杀人!尽管这个社会离他们吹捧的法制完善差的老远,但光天化日故意杀人政府绝不会坐视不管,为了它自身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必须严惩这种行为。
客人走后,王林批评隆月说话不注意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