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牧民家里的陈设简单之至。我很难想象他们就是长期生活在原始社会一般的条件下。有人说,物质生活贫瘠时,精神生活就丰富起来。像牧民这样,他们有什么样的精神生活?很难想象。我忽然觉得他们很可怜,尤其是大漠里的孩子们,他们怎么接受教育呢?
等我们照够了下了沙梁来到海子边,向导已将茶烧好,浓浓的砖茶喝起来很苦,但很解乏。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我不会对这种劣质的砖茶看一眼的。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志敏心事重重的。
巴丹吉林沙漠像个豪爽的蒙古汉子一样慷慨无比,十二天的时光,我们经历了它的烈日、狂风、暴雨、惊雷、闪电。以及它的蓝天一样宽阔的柔情。我和老王与两名蒙汉导游一起,徒步260余公里,从阿拉善右旗走到额济纳旗。
下去尚不难,再爬上对面的沙壁就比较难了,我硬着头皮往上爬,下雨后的沙壁很结实,踩不出沙窝,用双杖保持平衡,使劲踢出沙窝来,摇摇晃晃走了二十米就一身大汗了。想看看一直走在驼队的后面的志敏怎么办,回头发现她捡了个大便宜,骆驼宽大的脚掌在沙壁上一踩就是一个平整的脚窝,她笑眯眯地跟在后面,一点也不费力。
应该说给养还是很充足的,我甚至感到有些奢侈了。
海子已经笼罩在暮霭中,气温急剧下降,赤足站在沙子里,我真的感觉到了冷。
“去你的。干嘛将自己的愿望强加在我头上?”
“马上。”
“三毛不是有个荷西吗?我倒是觉得你红鸾星已动,说不定今年就遇到一个让你满意的。”
下午继续前进,翻越一座座沙山,快到五点钟,终于翻上最后一座沙山,两个波光粼粼的海子紧紧相连相依睡卧在山谷里,土黄色的房屋散落湖边,巴丹吉林庙白色的外墙在树影摇曳的湖边分外引目。这是沙漠里唯一的一座庙。这个地方也是沙漠中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
“这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啦。放牧,那儿不是有一片湖泊吗?”我指着西边说。
“嘿,你就别写游记了。我都快饿死了。”
王志敏这家伙喜欢到偏僻的地方旅游果然是有道理的。
水是充足的,特制的圆形水桶——像放大的商店卖的某种蒙古酒的酒瓶里都是储存的清水,现在帐篷里就放着两桶。出于习惯,我们还是带了一箱矿泉水,由于今天天气的关系,矿泉水几乎没有消耗。
第二天,她们看到巴丹吉林沙漠中最大的海子诺尔图。它安静的像一面镜子,芦苇环绕,绿树婆娑,鸟群追逐着掠过湖面,鸣啼声划破寂静。金黄色的沙山环抱中的诺尔图散发出奇妙精致的轻灵神韵。
下午,我们来到呼都格吉林,这儿是今天的营地。一座民居守卫着绿洲,但主人却不在。傍着民居支起了帐篷,雨有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钻进帐篷准备晚餐。
——摘自田玉的《沙漠行》。
生长于水乡的我对湖泊不陌生。但江南的湖泊哪有眼前的神韵?站在沙梁上对着湖泊狂拍了一气照片的我意识到其中的差别在于人气。人多了,景色就减退了。像眼前这片宁静的如处|子般的海子,因为绝少人迹,所以才格外的美丽。
清晨,主人带我俩去参观供佛。这座庙是巴丹吉林沙漠里唯一的一座庙,看了介绍得知,这座庙建于1775年,鼎盛时期有七十余喇嘛,香火极盛。被尊为巴丹吉林神庙。现在的庙里喇嘛只剩了二个。小小的庙宇竟供奉着三位活佛的舍利灵塔,最后一位活佛去世于文革时期。
“还好啦。”我懒洋洋地回答。确实很累,就距离而言,今天所走的路程不算很远,但很吃力。在沙漠里行走和街上散步不是一个感觉。至于乘坐骆驼就更不是想象的那样了,骆驼倒是比较驯服,但坐上去很不舒服,还不如走。
不远处是两个向导的帐篷,帐篷门前两个汉子都已经吃上饭了。那个姓彭的汉民朝我们挥挥手,但那个叫巴图的蒙人却正埋头吃着什么。
记下日记(回去还要加工的,为了省电就搞成节略版了)我摸出我的“传奇”开始鼓捣起来,用这部号称真正的智能手机来记事还是很好用的,输入法非常任性话,比我习惯用的微软拼音要好用。
沙漠中没有路,但处处都是路。走了很久才学会享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徒步行走。我忍不住脱掉了鞋袜,无遮挡地体会沙漠的温度。走了一小会,被蒙族导游发现,汉语说的很流利的他立即制止了我,只好又细心地穿好了鞋袜。
真没想到,原来沙漠竟是这样的。
“喂,你说住在这儿的这户人家,他们靠什么生活呢?”志敏望着不远处的二间简单之极的房屋问道。正是这二间房屋,让孤寂的沙漠有了生气。
很累,早早就休息了。
今天大概走了23公里,而且路不算难走。我和志敏均在向导的帮助下乘坐了一段骆驼。唯一不如意的地方是我的双脚都打了水泡,大概是赤足行走后没有清洁净沙子吧。在野外活动,我是比不上志敏的,这也是我喜欢徜徉在江南小镇,而她更喜欢野外的缘故吧。
“我忽然觉得我们已经老了。”她郑重地说,“这种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不会永远的,是吧?”
“不要紧。”拧开水壶在钢精小锅里倒了半锅水,我开始翻腾我们的旅行包,将一大堆的食品取出来,“给可怜的骆驼减减负吧。”我说。
上午九点,在呼啸的狂风中,我们一行四人的小小穿越队伍走进了雄浑的大漠。面前是一道道的黄色沙梁,苍茫大漠的雄浑之美震撼人心。我用我的无敌兔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担心在沙漠中不好充电,才勉强压下拍摄的欲望。
“你赶紧的回去穿鞋,感冒就不好玩了。”志敏提醒。
6点过就起了床,急匆匆冲到门边,寒风呼地冲进了打开的门,谢天谢地!没有雨!终于可以出发啦!叫起了依旧沉睡的志敏(她昨晚似乎睡的很晚),开始准备行装。
去掉了套在佳能相机上的塑料袋,查看着今天所照的相片。我有记日记的习惯,从去年起,我就改在电脑上记日记了。从行囊中取出我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简要地记下今天的经历和心情。在沙漠里最不便的是充电问题,一旦没了电,从电脑到手机再到相机,统统的死机!
再往里走,两旁的沙山逐渐高大起来,随着不断的爬升,植物渐渐失去踪影,沿着光滑的大沙壁爬上垭口,一个巨大的砂坑突兀地挡在前面,看起来就像刚烧制而成还没上釉的瓷碗,精致细腻中透着粗犷。出发前在卫星图上看到巴丹吉林沙漠中有很多凹状的坑,搞不清是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了,那是干枯多年的海子。
翻过几道沙梁,巨大的沙谷延伸出几公里。沙窝里密布着一片片的绿色。这是沙漠里植物生长的规律,在沙脊之间形成很多沙窝,风把植物的种子吹到沙窝里安家落户。一簇簇的沙冰草、黄蒿在这里顽强生长,成片的绿色在沙漠里蔓延。风是沙漠的主宰,既能把岩石磨成沙粒,把松散的沙子堆成沙山,也能撒播种子,催生出一个个绿洲,主宰生命的去留。
志敏虔诚地向活佛叩拜,嘴里还念念有词。她总是这样,逢庙必拜,必祈祷或者发愿。一般不告诉我内容。今天却是例外,出了小庙后主动对我说,她在替我祈祷,祈祷我尽快找一个男朋友。
说到摄影,防沙是一个首要问题。办法是志敏在网站上找来的,只用一个保鲜袋就解决了问题。在底部剪出一个镜头大的圆口,反过来套在机身上,用透明胶固定好。虽然有一些不方便,但防沙的问题是解决了。
志敏手里拎着固体酒精炉。“想做考古学家吗?告诉你,是喜马拉雅的造山运动挡住了印度洋的暖湿气流,西北才逐年干旱而形成大片的沙漠的。不记得我在哪本书上看过,秦代在甘肃修建的长城还有防潮设施呢,说明二千年前西北的降雨量不少……”
早饭是热茶泡油炸面疙瘩(这种面疙瘩他们叫做其蛋,是他们的日常食品),还有一种坏不了的风干馍,志敏似乎更中意风干馍,费劲力气也没有将风干馍掰下一角,反而将左手的拇指弄破了。这是她穿越巴丹吉林的唯一一次负伤。我用两条创可贴帮她包上了拇指。
“还好啦。”等面条捞在碗里,志敏呼噜噜吃起来,看来她是真的饿了。
向导是老黑介绍的。基于对老黑的信任,一切的准备工作全部交给了向导。一共带了八匹健壮的骆驼,我觉得过于豪华了,但志敏觉得不多,只有这样,才能带上充足的补给。毕竟是沙漠,不是内地那种小镇的风情游,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你喜欢的北京已经被沙漠逼近了。过上二十年,你足不出户就可以欣赏沙漠了。”我再次光了脚,只有有机会,我总想解脱鞋袜对我的束缚。
巴图领着我俩住进了其中的一户人家,这里仅有的两户牧民平时放牧,旅游季节时接待游客,每户承包了一个海子。果然,在巴丹吉林沙漠里,每个牧民都承包着几个海子和广阔的牧场。据说沙漠里有一百多个这样的海子,可惜都是咸水湖。
“你说,沙漠会长吗?这一片沙海,几千年或者更久,它就是这副样子吗?”我问走近的志敏。
“如果有羊,我会买一只来,烤全羊的味道一定很美。纯绿色食品哦。”
“等咱们回去,我妈大概已经在北京了。”她用手抹抹嘴,“不错,吃饱了。该睡觉了。”
“行,我来帮你。”志敏从帐篷里钻出来。
我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猜测是因为家庭。她和我不同,我是独生女,将来一定会接过父亲的位子。但她就不行了。对于她家的情况我知之甚祥。窥视宝座的堂兄被她父亲发配到了另一座城市,算是分家了,北阳的产业基本上落在哥嫂手里,她母亲在生意上是从来不过问的,只是个吃闲饭的人了。会有什么事呢?
“累不累?”王志敏问躺在睡袋上的我。
刚才已经跟向导说过了,晚饭各弄各的,走了一天的志敏早已饿了,她在等我为她弄饭。所以收了我的“传奇”,开始琢磨晚上搞什么饭吃。
人们变得越来越离不开电!越是现代化的生活越受制于人。这就是现代化的无奈。两个导游似乎没有见过我的笔记本电脑,几次过来站在我身后很好奇地看我记日记。但没有开口打断我。
“不嫌冷吗?”志敏问我。有点,虽然知道一些沙漠的常识,但温差之大超过了我的想象。
“喂,别捣鼓你的手机了,是不是弄点饭吃啊?”果然,志敏在帐篷里叫唤起来。
很快搞好了卤汁,将做好的卤汁倒在一个快餐杯里。然后倒上水,烧开后将面条下在了锅里,为了省水,钢精锅没有洗,“哈哈,这样煮面条是不是更有味道?”
“我们的生活腐朽吗?不至于吧?我最喜欢的是三毛,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和上电脑,又觉得好多东西没有记下来。一天的大漠风光给我更多的惊奇,沙漠里被狂风吹成弯曲的贴地生长梭梭树,那些不知哪天就会消失的海子——人类身处其中才感到与大自然相比是何等的渺小。三毛曾是那样的热爱沙漠,原来沙漠真的很值得一游啊。
沙漠里并非是单调的黄沙,一簇簇嫩绿的蒿草稀疏散落在沙坡上。像家乡水田里细心插种的秧苗,排列的整整齐齐。
“那是你,不是我。”
“你家那么大的摊子,光是吃红利也足够你保持现在这种腐朽的生活了,你就放心吧。”我笑着对她说。
“你就不能自己动手吗?先烧水吧,不过是煮点面条而已。吃面条,没意见吧?”
“啊呀,真美啊。”站在沙梁上,面对诺尔图,我大叫起来。早知会这样的向导嘿嘿笑起来。
“我从小就讨厌鞋子,可我爸却开了个鞋厂,哈哈。”我也怕真的感冒了,那样就麻烦了。于是赤足套上了旅游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