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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节 君子之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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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怎么就看中这枚珍邮呢?”李声追问。

    也许是喝了点酒,谈兴很浓,“教育子女上中国人应当多学学西方人。他们对于子女的教育,财产继承等问题的处理上我看比我们高明。先说财产继承,我们总是将财产留给子女当做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我说将来将我的财产全部捐给社会,第一个反对的就是邢芳。因为她还要给鹏鹏呢。”荣飞笑笑,“可是你们想,鹏鹏如果知道他会继承一笔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会怎样?将心比心,搁我头上,我就会产生不用努力了的感觉。这样对孩子是不是也有些残酷,因为他丧失了享受成功的快乐了。其次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不劳而获带来的恶果不仅是社会丧失一个有进取心的家伙,而且会埋下犯罪的因子,会毁掉一个人。因为现在这个社会,外部的诱惑是越来越强了。

    “也不能这样说。”荣飞漫不经心道,“谁也不是神仙。现在联投一些人将我当成神仙,麒麟不顺,也想找我拿办法,这不胡扯吗?我要是有办法干嘛花那么高薪雇老外?摊子太大啦,应该想着改变管理办法。新世纪电器彻底独立不是坏事。将来联投还会有企业独立出去,这也算是一个规律吧。大姐夫你喜欢哲学吧?我最近就看了不少哲学书,主要是西方哲学家的,有一个重要的定律就是事物总是走向他的反面。这个我相信,也深有体会。”

    “那就没必要了。等小玲带他男朋友来,我看看,帮你们把把关。”

    “比我想象的大多了。仅下面的建筑队就有三支。你们叫分公司,搁在外面都是非常规模的建筑公司了。设计室非常先进,进口设计软件利用计算机搞设计还是第一次见。”

    “哈哈,你夸奖我了。上市后会募集一大笔钱,都是股民的,他们又不要你还,用这笔钱发展生产加强研发,他们的公司会越来越好的。”荣飞有些心不在焉。

    随着荣飞在各一级公司股份的有计划出让,邢芳对钱的感觉有些麻木了,不是李声提起,她都快忘记自己柜子里的邮票了。

    李声听荣飞夫妇要来,出来系上围裙钻进厨房忙乎去了。

    “大姐夫的手艺吧?”荣飞笑道,“估计大姐没这水平。”

    “还是有些区别。”李声品味道,“少了普通葡萄酒腻腻的甜味,比较爽利一些,味道稍有些酸。”

    陶氏和麒麟将是联投产业的两大支柱,这是荣飞一直不动摇的方略,随着住房政策的松动,陶氏应当取代明华贸易成为联投的造血机器,管理上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等了几分钟,邢菊忍不住端起喝了口,“也没什么特别的。”

    “崔总比较豪爽,比较喜欢新潮的东西,对建筑设计似乎在追求外观上的唯美。管理上的问题更多的是谷总在抓,每周五的例会也是谷总主持的。韩总嘛,我觉得他对崔总谷总似乎有点意见,总部露面不多,更多的在下面。”

    “荣飞,你是不是生老常的气了?”邢菊道,“老常不在,你跟我说实话。”

    朝气蓬勃的联投将来会四分五裂?李声难以想象,他服务的陶氏已经非常有气派了,他也知道,陶氏不过是联投数个一级公司之一。

    “他们确实在过河拆桥。”邢菊插话。

    于是俩人拐到菜市场买菜。回去后给邢芳打电话,要她叫了荣飞一起来。

    邢芳没有带孩子来,而李小玲也没回家。家宴就是五个大人。

    “一直想问你,你爸的古玩店生意怎样?”邢梅问。

    “嗯,有道理,让我想想。”荣飞眯着眼看着墙上的一副书法,陷入沉思。

    想到母亲当时的表情,荣飞笑了,“其实家族基金对于成员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摧毁了他们当中心智一般的人,让他们更加蠢笨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这算是我的心得或人生信条吧。我几次跟小五说,你也在你家搞个家族基金吧,她一直不同意。现在她就在这儿,可以证明我说的是事实。”

    “再说说关心教育子女,最体现特点的就是上学和婚姻两件大事了。外国人说最好的父母就是中国人的父母。因为我们对于子女的爱太厉害了,全方位的关心。唯恐自己的失误或错误在孩子身上重犯,从上幼儿园起,就恨不得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什么二课堂啦,培训班啦,奥数啦,只要自己能做到的全办。等孩子大了,又关心起孩子的婚姻,尤其是做母亲的,简直比自己的事还上心。可是,基本的规律是,一代人比一代人更聪明,基本的道理讲给他们就可以了,不要替他们做决断。说起封建包办婚姻,都恨得咬牙,你就不要做变相的包办了吧。”

    很少对亲戚说这样多的话。荣飞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歉意地对大家笑笑,“不好意思,你们都比我大,有经验。我是瞎说,仅供参考吧。”

    邢梅知道荣飞是反对自己干涉小玲恋爱的,“事情不在谁头上谁不愁,你们当然不知道我的心烦。”

    荣飞和邢芳过来时,一桌子颜色靓丽的菜肴已经摆上了桌。

    “当初荣诚公司一直在盈利,发展前景良好,我不是将其交给荣氏了?现在的管理权基本交给香港人了,管的也不错。或许哪天有人看上了陶氏或者枣林建材,谁知道呢?买了去也是可能的。我不一定反对。”

    “我原来想在小家电上做点文章来着,这下好,为人作嫁了。不过我也顾不上了,联投的多元化经营趋势越来越严重,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做重大的调整呢。”

    “需要慢慢的习惯。香港上层社会对红酒比较痴迷,可能是长期殖民的结果。他们喝酒就是喝酒,不需要搞这么多菜。就像电影上看到的,每个人端了杯子就那样品。我们则是无酒不成宴,不一样。”荣飞说,“茶,酒,烟,都是有品位的,好的差的相差很大。沾上了就容易陷进去,越陷越深。我父亲就是,消费的档次是越来越高了,原来喝六安瓜片,现在则是太平猴魁了。”

    “哦?”这个情况荣飞还是第一次听说。韩慕荣是他挖掘出的人才,记忆里韩慕荣在城市改造上曾经大放光彩。韩慕荣对谷南阳和崔虎有意见?荣飞沉思着,韩慕荣看不上草莽出身的崔虎是知道的,但谷南阳的水平却不低于韩,难道是这几年更重用谷南阳?荣飞在纺织小区的改造新建上还是准备以韩为主的,“有没有别的?”

    “换了我就舍不得。”

    “你看你,难得他休息一天,说什么工作嘛。”邢梅责怪李声。

    “联投的企业还会分出去?为什么?”李声不解地问。

    “死丫头,跟我置气呢。不说她,吃饭吃饭。”邢梅招呼荣飞夫妇就坐。李声拿出一瓶张裕葡萄酒,荣飞说,“你那个不行,我带了法国红葡萄酒,正宗的拉图酒庄的东西,贵族喝的玩意,贵得很。大家尝尝吧,别,我带着专门的工具呢。”荣飞从他棕色的皮挎包里摸出亮闪闪的起子,开始旋起软木塞子,“就这个塞子的讲究就蛮多。我那个香港的朋友秦至善先生教过我不少关于酒的知识,我都记不住。这玩意也是他送的。”

    我在我家搞了个家族基金,亲戚们有事都会找管钱的我妈要,理由嘛总能找出来,搞得我妈不胜其烦。又一次抱怨我搞的这个家族基金简直就是给她找罪。”

    “我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三姐你可别给我戴帽子,要不小五回去该批判我了。”荣飞笑着说。

    邢菊也是开玩笑,要说尊重妻子,荣飞是当之无愧的模范。

    荣飞笑笑,“大姐责备的是。不谈这些乏味的东西了。刚才说到喝茶,其实真应该养成几项好的消费习惯。朋友总劝我,工作和休息享受不应该矛盾起来。我觉得很正确。正培养爱好呢。”

    “我是担心老常他们将来会跟着那些混蛋领导倒霉。别人不晓得,我是知道你在农机厂上下的功夫的。这个领导那个领导,全是些练嘴的货,他们有本事能将厂子搞成那样?你不管他们,将来他们一定完蛋。”邢菊恨恨地说。

    荣飞也喝茶,但不专一,根本谈不到品。花茶,红茶,绿茶乱喝一气,咖啡也喝,更多的时候是白开水,为了省事。

    “计算机能做的事多啦。这不过是个开始。我是想问问你对陶氏的整体观感,比如对几个领导的印象如何?”正好有个机会,或许李声这样有一定经验的人才可以看得出问题来。而且,李声对自己应当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话。

    “就是,你最有资格。”邢菊心情放松了,“你不知道,上午大姐他们还为小玲的事拌嘴呢。”

    重新找了几个高脚玻璃杯,每个人都斟上半杯。

    “我看够呛。你不生气就好。也犯不着为此生气。他们离了你不一定行,你离了他们却好的很。”邢菊觉得荣飞很看得开。

    李声心里赞叹,真是命好,什么发财的机会都能抓住。

    总是觉得荣飞成熟,考虑问题周到细致。听了荣飞关于子女教育和财产继承上的看法,李声和邢梅都感到这个妹夫过于老成了,像子女继承,鹏鹏才三岁多,用不着考虑吧?同时也觉得荣飞有一种说不出的倦意,似乎有萌生退意的念头了。

    “要醒酒呢。”荣飞看看时间。这瓶酒是秦至善送给他的,告诉他喝前最好醒酒90分钟。当然不能等这枚长时间了,这边的菜都摆上桌子了。

    “舍得舍得,会舍才有得。联投将来的总体规划是该认真考虑了。对了,在陶氏还行?觉得这个建筑公司怎么样?”

    “一张整版一栋楼。将来会涨到你想象不到的高价。”当时荣飞对她说,“留着吧,给鹏鹏和甜甜各一张,算是留给他们的纪念。”

    “我没喝出味道来呢。更谈不上品茶了。”

    “陶氏今年招收的技术类大学生不少,但管理类的相对少一些。我觉得陶氏有些大了,业务不太集中了,开发,设计,施工其实都是应该分开的,下面还有各种各样的专业公司,同时在扮演开发商和建筑商的双重角色……”

    邢梅举家来北阳,在家里办过家宴。李声的厨艺得到了全家的认可,“这清蒸桂鱼你就做不出这样的水平。而且,不是我看不起女人,这个世界本就是男人主宰,在每个领域,顶尖的高手都是男性,就算是女性优势的行业,比如厨师,化妆师,最好的一定是男性。就是妇产科的专家也是男性居多。”

    大家随意聊着,将一瓶葡萄酒喝完,结束了午宴。

    李声也嗜茶,“猴魁当然比瓜片好了。不过喝茶对身体的益处很多,你也应该喝点好茶的。”

    “小看人了吧?”邢梅笑道。

    “咦,礼拜天小玲怎么没回来呢?”邢芳问大姐。

    “也没什么,见同学手里的猴票觉得好看,胖乎乎的小猴子蛮招人待见的,正好遇到机会,就买下了。算命好吧。”

    招待客人是需要李声掌厨的,邢梅也就是会弄几个家常菜。刚才买了些鲜活的水产,邢梅叫出钻在卧室看书的丈夫,“赶紧出来收拾鱼。”李声不理她。邢菊推开门笑道,“大姐夫,不要那样小心眼嘛。老夫老妻了,拌几句嘴还要我劝吗?待会儿小五俩口子要来,我们等着品尝你的手艺呢。”

    “我可以让亲戚们衣食无忧,可是却不能满足所有人的欲望。欲望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就像我父亲,原来抽的烟很少上一块钱,现在是阿诗玛了,大概一天要抽两包,酒已经换成了泸州老窖。其实对于他这些都无所谓的,人不就是那么几十年?有条件了,享受人生是应当的。但如果搁在年轻人身上,就有些问题。古人说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古书讲,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最近我重读《史记》,萧何曹参都是开国的大功臣,子孙三四代上就被禠夺祖先传下的爵位了。没有别的原因,原因就在于人的本性就是好逸恶劳,守着祖上留下的财产,谁还努力进取?制度和教育又跟不上,犯罪也是必然。美国一些亿万富翁将全部资产捐出,不给子女留一块钱,也是对子女的一种爱。不过我们的传统接受不了。”

    当初她也不晓得猴票竟然涨成这个样子,“我就想不通,几张邮票竟然那样值钱?”邢芳问过猴票的价格,学校就有集邮者,说出的价格让她大吃一惊,那还是散票的价格,如果方联或是整版就更为惊人。

    “我也不知道。好像还可以,看起来蛮热闹的。我不管,也没时间管。”荣飞道。

    “攒着呗。”那些从黄石头“骗来”的猴票还保存在邢芳手里。大姐来北阳后一次曾谈起荣飞的唯一的一次“集邮”,竟然是数百倍的收益。大姐不禁惊叹,这挣钱也太容易了吧?

    李声泡了铁观音,他最喜欢的茶。

    “是我想简单了。上市也是我提起的。这事不怨老常,三姐你就不要乱想了。”

    “想不到你如此歧视女性。”邢菊说。

    “听小五说你攒了些好邮票呢,还攒着?”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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