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北新市长
魏瑞兰自八九年即请病假没去上班。纺织厂的开工不足,假一请便准。每月少二十几元她已经不在乎了。得到消息后去医院探视了仍在病床上的甜甜。魏瑞兰是个心软的人,孩子的不幸立即打动了她,对荣飞虎口救赎的行为很是赞同,但听了儿子说要收养甜甜,心里却是不甚同意,在医院时没说,回去和荣之贵讲了,荣之贵愣了半晌,“小飞已经定了吗?”
“我爸也这样说。可是北新的情况你知道……”隆月还是高兴不起来。
“为了什么?”隆月忽然有些迷惘,肯定不是为了钱,她和王林不缺钱,为了房子?名声?为了升官而升官?“嘿,你这话问的。”实际上她一下子找不到正确答案。
“很突然。今天北京出了大事,省委的反应也太快了。我看这不是什么好事,前段时间曾有传言要他去教育厅,不知怎么变成了北新。”隆月希望丈夫升入正厅,但不希望到北新那样经济落后的地区担任市长。
最近整合企业,准备成立联合投资公司,隆月预定的职务是投资公司的总经理,“还有你办不成的事?我看再有几年,连李建斌也要看你脸色……”省委建斌书记没有召见过荣飞,但委派他的秘书问过荣飞与荣氏合作的进展情况,荣飞也算进入了这位g省大佬的视线。
“我说的上中下三策与此有关。如果真为北新300万人民做点事,那么就不要急于出成绩,出政绩。应该扎扎实实地解决北新发展的思路问题。北新应当走资源和环境和谐发展的路子,应当走生态旅游的路子。当务之急是修路。这是上策,虽然王老师离开北新也未必看到北新繁荣富强,但几十年后必有歌颂王老师者,几十年后老百姓会记起是王老师奠定了北新富裕文明的基础。如果想看到政绩,做出成绩,那么就抓煤炭,北新煤炭开发的历史短,缺少规划,小煤窑之多是全省闻名的,抓这里可能会快见效。这算中策。下策是引入外资建厂,短期内gdp,哦,就是gross domestic product(国内生产总值)会升起来,但受制于交通人才等制约,成本会比平原城市高,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不利的位置。那时王老师或许再次高升了,不管他了。”
沪嘉高速公路是中国大陆建成的第一条高速公路,于1984年12月21日动工兴建,1988年10月31日公路全线通车。就现在而言,高速公路还是个新鲜玩意,g省肯定没有修建高速的规划。
“如兰的信不作准。要通知也得他来通知啊。他不通知,我们就装糊涂不去。”荣之贵与魏瑞兰成亲二十多年,没少受大舅哥的冷嘲热讽,现在总算扬眉吐气了。
“论本事,老二拍马也赶不上小飞。我总觉得小飞对老二也冷淡。咱们总不能管他一辈子,兄弟嘛,父母在的时候是兄弟,父母不在了,还不是各过各?就像你家,你哥和建军有什么兄弟情分?”去年过年,魏瑞兰还在娘家,大哥魏建国因赡养费的事与弟弟魏建军大闹一把,搞得全家不欢。说好每年每个儿子给老母亲300元(或折合等价的麦子),老大魏建国竟然以自己没钱不给,88年应给的钱拖了一年到89年的春节仍未交上。魏瑞兰回家拜节,姊妹们聚会,嘴快的老三如兰说了大哥两句,被魏建国顶了回来: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信刚(魏建国长子)马上要结婚了,过年已经二十七了,盖房子的钱还差一半!我又不是每月领工资的大款,从哪儿筹钱交咱妈?全家几乎都有人在建材厂上班,唯独魏建国家没有。因为当初魏建国与魏国禄有些矛盾,心气很高的魏建国自己不去,也禁止孩子们去。魏建军素来与大哥不谐,出言讥讽了几句,卖菜不比在建材厂(枣林人总将建材公司称作建材厂)差,再差也不差300元。结果激怒了魏建国,两人越说越僵,差点动起手了,让老母亲极为伤心,魏瑞兰出面打圆场,说大哥的钱我来出好了。魏建军对此并不领情,我没你福气,没有生个好儿子,别说300,就是3000,30000,对你还不是玩儿一样?枣林暖气片改制,荣飞参股其中已经被魏家知晓,魏建国故有此说。本来带着骄傲回家的魏瑞兰被大哥噎的难受异常。
“看样子定了。他请了律师,准备告那家父母呢。”魏瑞兰尤自愤愤不平,“见过心狠的,没见过这样心狠的。按小飞所说,要不是他们及时出手,孩子都被打死了。”
荣之贵和魏瑞兰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些话你要亲自对他说。今晚就在我这儿吃饭,估计快回来了。”
荣飞品着地道的云雾,王林嗜茶,家里总有好茶,“就我看,当市长虽然是二把手,但比在厅局任一把手舞台大的多。王老师今年只有四十三吧?任地级市的市长算是很年轻了。好事。”
荣飞给过他们手机号码,他们很少用,现在却记不得藏在哪里了。
“难怪。这下好了,该你出力回报桑梓了。你说的上中下三策呢?”
“这话可不敢瞎说。不过王老师去北新履新,我倒有上中下三策。”
“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荣之贵心烦地挥挥手。八二年做运输生意,他是上了表弟王志刚的当,将父亲留的几根条子换了现钱。原本图着挣几个钱,没想着却是个大亏。后来金价一个劲的往上窜,让荣之贵心里憋气万分。干脆与表弟断绝了来往,就是舅舅那儿也几年没去拜见了。倒是荣飞与他老舅保持着来往,每年过年前总要备足年货去王村。
“隆姐是不忍与王老师分离吧?”荣飞笑道,“北新与北阳也就不到二个小时的车程,将来修了高速公路不到一小时就见面了,就是天天团聚也不是难事啊。”
“我外家就是北新临河县的,邢芳老家是空山。”
“你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连你师母的玩笑也敢开。”隆月假意恼怒,“王林去北新任职,你准备给他什么礼物?”
“真是奇闻。救人是该的,收养却是大事。要从长计议才是。小飞也不跟我商量……”荣飞现在回家很少,荣之贵知道儿子在忙正事,在他眼里挣钱就是正事,“你给他去个电话,要他回来商量商量。老二的事,他总该伸伸手……”老二荣逸准备自己开个摊子,缺资金,自己不敢跟老大说,要父亲跟老大说说。
“自金条事后,安萍一直对咱们有意见。这回跟着老二回来,挺热络的,我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让小飞办。安萍哪是个藏得住事的?她一撅屁股就知道她拉什么屎。”
“也好,要么咱俩去老二家一趟,将妈接回来?”前日老太太被老二荣之英接走了。
“快说。”
检察院正在准备公诉的材料,荣飞也请了律师,准备将那对夫妇送进监狱。家庭暴力越来越引起社会的重视,殴打妻子的比较常见,像这样惨无人道地毒打孩子的还真少见。荣飞请的律师是个女的,姓邵,邵律师初步调查后深感气愤,加上医院对孩子的诊断证明,左眼玻璃体损伤严重,系外力所致。孩子的左眼视力永远不会恢复了,而身上的伤痕最多的就是烟头的烫伤,细数竟有十五处明显的瘢痕。孩子的臀部血肉模糊,右股有轻微骨裂,已经查明是用擀面杖重击所致。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承受的痛苦难以想像。邵律师对荣飞说,您放心,我一定将这对没人性的夫妇送进监狱,这样的禽兽本来就不配做父母。对于荣飞提出的收养甜甜的要求,邵律师认为不难,在取得大量的旁证材料后,有信心驳回甜甜爷爷奶奶的请求,她也认为孩子需要一个有人性的生存环境。荣飞的经济状况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孩子本人不反对,这事应该不难办成。
荣飞严肃起来,“隆姐,你觉得王老师追求仕途的进步为了什么?”
“那哪成啊?信刚是我的大侄子,我这个做大姑的怎么能不回去?这事小飞也很关心,到时候他还要回呢。”
此刻荣之贵提起此事,倒令她想起另一件事,“哎呀,如兰来信说信刚下月要办事了,我哥至今也没个正式的音信,不会记恨上我了吧?”
“咦,你对北新的情况很了解嘛。”
荣飞此刻却在隆月家里,隆月告诉了他一个重大消息,省委决定王林去北新市工作,担任北新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王林仍在省委开会,估计是组织部与其谈话。
“你说,小逸的生意会成吗?别像咱们一样亏了本钱。”
“王老师被派到北新,不止是他在学潮问题上旗帜鲜明措施得力,而且有寄予振兴北新经济的厚望。我没有准确的统计数据,估计是全省的十个地级市中,北新不垫底也是后三名。北新地处山区,工业基础薄弱,是典型的农业市,实际上农业的基础也不好,像空山县的很多农村,简直就是靠天吃饭。所以,既不能走工业致富的路子,也不能抓农业夯基础,传统的思路绝对是不行的。”
“瞧我这记性。小飞的号码不知放在哪里了。过几天就是你妈八十大寿,小飞一准儿回来的。听说他已经在饭店安排了寿宴,到时候再说吧。”魏瑞兰想起婆婆的寿辰。
“呵呵,王老师胸中自有锦绣文章,哪里要我的礼物?再说,我就一个小商人,将来给我那迪新侄女出嫁准备份小礼还成,其他的我可帮不了。”荣飞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