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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争执与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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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之贵尴尬地站在那儿,随即他说道,“妈,你想哪儿了?你现在不是有钱吗?当初卖掉新街巷的房子的钱不是都在你手里吗?何况,真的需要我们帮助,我和老二岂能不管?对吧,老二?”

    “为什么?”一直没吭气的安萍问道。

    奶奶的脸色沉下来。老头子留下的这点东西计有四根金条,四个金镯子,几个金戒指和几个明代的瓷器。这两年不断有古董贩子上门求购那两对担瓶,都被她严词拒绝了。她目前手里还有当初卖掉城里房子的三千多块钱,暂时不需要儿子们的奉养。老头子留下话,因为二个儿子都在北阳工作,都是住着集体宿舍,跟鸽子窝似的,有机会一定帮助他们买一套或盖一套自己的房子——她知道那是老头子的心病。老大和老二早就盯上这点家产,他们的收入低,日子苦,想变卖后做个生意也没错,可是小飞说的这些——私人手里的黄金,卖掉容易,想买回来就难了,有钱你也没处买去。

    “孝不孝都在心里。签字吧,写了名字好领东西。”

    看在眼里,王老太在心里叹息不止。

    “你懂什么?时间紧要,难道我们去学开车不成?”荣之贵正要说,被荣飞再次打断,“就算我说的那些都不会发生,这笔生意也做不得。”

    金条和镯子没什么好选的,在分戒指时出了点小麻烦,主要起因是戒指的式样不一样,看上去重量也有区别。面前的五个戒指都是老式的,样子很古朴,魏瑞兰手快,先挑了一个,看看安萍,“你也挑吧,弟妹?”

    荣之贵舒了口气,找了纸笔开始写。很快就写好了,他将写好的东西交给王老太,王老太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你给我念念。”

    荣飞出去了。荣逸和荣杰彼此吐吐舌头也跟着出去了,残汤剩饭就摆在那儿,谁也无心收拾。

    魏瑞兰的心眼比安萍直,“安萍你这是什么话?哦,你的意思是老人将东西都留给了小飞?漫说老人没那样想,就是那样做了我也不答应。老人的东西是留给儿子的,孙子哪里有份?”

    安萍立即拉下脸来,“嫂子,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多拿了一个不说,还先挑?”

    二个儿子,二个儿媳连声答应。因为分家,春节的气氛荡然无存。收拾完碗碟,老二家先提出要走,说之英要给领导拜年。他们走了不久,魏瑞兰也提出回去,老太太只好答应。送出他们院子,只见荣飞和一个女孩子站在街门洞说话,那个女孩身材中等,大约有一米六二左右,和荣飞站在一起稍矮了些,但皮肤白净,五官清秀,尤其是一双大眼,顾盼动人。女孩穿着一件棕色的半截大衣,脖子里围了条红围巾。见了荣之贵夫妇,女孩甜甜叫道,“阿姨叔叔过年好。”魏瑞兰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去过家里,正是那个荣飞的高中同学张昕。

    没等他发作,老太太开口了,“小飞不是小孩子了,大学也念了二年。你们谁也没有他的学问好,就听听他怎么说。”

    “和我预想的一样,你们谁也不想我这个老婆子的生活。我和你们可不一样,你们有工资,我什么也没有。”

    荣之贵沉下脸,“荣飞你给我出去!”弟弟的话刺|激了他,也使他对长子的怨恨更深了几分,弟弟的担心对他也一样存在。

    “不会吧?”

    “真会这样?”

    荣之英注意到了母亲的脸色,他一直有个担心,这个担心和妻子安萍也商量过多次了,安萍比他尤为强烈。荣飞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父母对这位长孙有着不一般的溺爱。老爷子究竟留下些什么东西他也不清楚,如果私下给了荣飞呢?所以荣之英对分家产的急迫尤甚于大哥。

    老太太取了一把铁锹,将门边的两块青砖挖起来,取出一个油布包,将里面的金条戒指拿出,“老大,你写个章程出来!”他见荣之贵没明白,“分家按说要你舅舅做个主,但今儿只是分了些浮财,房子,院子都没分嘛,所以没有叫你舅舅们。可是,为了以后说得清,你还是写下一份东西,你和老二以及我,各拿一份。就按我刚才说的写吧。”

    丈夫既然正面发动了,妻子当然要打个迂回,“妈,您可不能太偏心了。小杰也是您的孙子。就算给小飞留点私货,总不好将大头留给小飞,那样恐怕嫂子也不高兴呢。”安萍说。

    魏瑞兰意识到自己的不当,讪讪地笑笑,“好吧,安萍你先。”安萍直接拿走了魏瑞兰刚才挑的那枚,确实,这枚戒指看上去要份量足一些。

    荣之贵念了一遍。

    东西在老太太手里,他们不能不顾忌老太太的面子,荣之贵压下汹涌的怒火,且听听长子究竟要说什么。

    “黄金是地球上的稀有资源。现在是,将来也是一般等价物。黄金的价格随着经济变化而波动。改革开放之后,国家经济肯定会有一轮极其持久的发展,首饰类的黄金物品会放开销售,黄金的价格将跟着这波发展快速攀升。现在的价格是6元每克,或许明年,后年,价格就会翻成12元,十年后就是100元或更高。这是没有风险的升值,和有风险的运输生意比,哪个划算?”

    “我不往心里去。你爹在世的时候总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性就是那样啊。家产也分了,待会儿我取了给你们,你们早些回去吧。”

    王老太眼中闪出一道厉芒,“戒指确实还有二个,我准备留给小飞!我准备卖掉给他买个自行车!孩子每周走上近三十里回来看他这个老得快死的老婆子,我不能没有一点心意。何况,这也是你们去世的父亲交代过的!你爹亲口对我说,哦,对了,老大当时也在,你爹让用他留下的东西给小飞买一辆自行车,买一块好表,算是他给孙子的纪念……”

    分家最终分完了,本来荣之贵想看看老母亲留给长子的戒指,但看到老太太坐在那里流泪,他便将嘴边的话咽到肚子里。“我是想起你爹。这些东西都是他挣来的,可惜老汉自回到村里,连烟酒都戒了,好吃个肉食,我都克扣着没满足他。本来挣下的产业都是留给子女的,我这样做,你爹在九泉下倒也不会怪我。人都死了,说啥也晚了,希望你们在时时节节别往了给你爹烧几张纸。”

    安萍还要说话,被荣之英一把拉住,“算了,不说了。妈,安萍嘴快心直,你老别往心里去。”他盘算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是不是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为老丈人拜年呢。

    荣飞一再插话令他生气,尤其在弟妇面前。

    魏瑞兰心里大怒。她总觉得安萍会给她留个面子,既然她已经选了那个,她肯定不会再要了,谁知这个胖女人就是这么无耻。

    安萍实在忍不住,“听二娃(荣之英的小名)说,咱爹留下的戒指不止这几个吧?”她对老大家占人数的便宜早就不满,认为二个儿子应当平分。

    荣之贵去世的老父亲是独子,年轻时经亲戚介绍进城学徒,学的就是金店生意,因为人勤勉,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学徒干到掌柜,在北阳挣下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产。北阳解放前损失了不少,解放后又被充公,金店的生意自然不能做了,就那样晃了几年,一无所成,在五十年代末干脆卖掉在北阳所置的房产,举家回到老家付家堡。荣之贵是五八年大招工进入北阳纺织厂的,荣之英则是部队复员安置入北阳钢厂的。老父亲卖掉城里的房子的钱不是小数,这些年老夫妻主要就靠这笔钱生活。

    荣之贵是很男子主义的人,对妻子对儿子都很严厉,唯有对自己很宽松。当然,对小儿子的标准要放宽一些。

    “从哪儿学来的歪门邪道。什么无利不早起!王志刚是我们表弟,帮我们个忙有什么?简直是胡扯。”荣之贵气哼哼站起来训斥荣飞,荣飞所说的那些不是没道理,但岂能在弟弟弟妇老婆儿子面前承认自己考虑不周?

    荣之英心里暗笑,但还是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妈,我们一定孝敬好你的晚年。”

    于是他开口了,“大哥,小飞是在爸妈身边长大的,妈替小飞想想也没错。”

    “小飞的话是有道理的……”魏瑞兰低声说。

    “有话好好说嘛。小飞不是孩子了。刚才他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如果你们爹还在世,听了这些话不知该多高兴,他最疼爱的孙子真的长大成人了。”老太太瞬间做出了决定,“你爹留下的东西都是主要是金子。这东西在新社会你去哪儿买去?留着呢,你们又惦记的紧,总想拿它去做生意挣钱。生意真的那么好做?我劝你们好好想想小飞的话。老大你不要那样看我,我感觉到了,这东西留着也是祸害,搞不好你们兄弟之间,父子之间都要生了嫌疑——我将金条分了,每家二根,重量呢我称过了,每根一斤二两三,相差很小。上面还刻着你爹福顺久金店的招牌呢。镯子是给媳妇的,每个媳妇一对。戒指呢,每个媳妇一个,将来每个孙媳也一个。老二你别嫌我多给老大家,谁让你就生一个呢?”老太太瞬间做出了决定,仿佛放下了千金重担,“其他值钱的东西就没多少了,那两对单瓶是我娘家陪嫁的,等我死了再说吧。”

    “运输行业目前还是暴利,嗯,就是好挣钱的意思。但风险也极大。第一,司机必须是自己人。如果聘请外人,而司机这个职业在目前还算吃香,因为学开车不是那么方便,但这样就有可能出现客大欺主的局面。假如司机经常抱怨汽车坏了,需要修理,怎么办?第二,运输行业最怕出事故,一旦伤着人,挣的钱还不够赔的。现在交通事故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定,全靠协商,风险很大。第三,和上游及下游,就是煤矿和焦化厂都需要签订正式协议。在协议期间各方不能毁约。万一哪方面出现问题,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生意,汽车闲在那儿,司机的工资要支付,损失很大的。第四,所谓无利不早起,志刚表叔不会白帮我们,乘早拉他进来一同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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