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玄机
丹姝迅速脱下衣衫，露出里面的雪青色长裙，猫着身子来到纪丞相的书房，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踢到门槛侧边墙上的一个突起。
一副山水画卷起来，露出后面的一个石屉，里面赫然放着些信件，上面的火漆已经被拆开，显然是被看过。丹姝抽出里面的信件，一目十行看完，心中大惊，再次按动突起，让机关回归原位。
回到房间之后摇醒小婢女，一脸的惊慌失措：“你怎么了？”
小婢女茫然看向丹姝，“府里恐怕是进了贼人，姑娘怎么样？”
“我被人敲晕了，刚醒来打开门就看到你躺在外面。”丹姝扶着她站起来，“我一个风尘女子，也不好在丞相府久留，若是纪公子问起，你就说我先回闹春阁了。”
婢女眼下顾不上丹姝，急急忙忙点头后就往前院跑去，府中来了贼人，她得赶紧报给老爷。
丹姝出了丞相府，叫来一辆马车往闹春阁去，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隔绝外面瓜子脸姑娘的冷嘲热讽，在妆台前卸下钗环，这才躺下小憩。
双眸紧闭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当初那人是她放跑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不过三四年的时间，竟然勾搭上丞相府这棵大树。
冷忆寒说过丞相府在查周笺，这件事和徐溪又有什么关联？
夕阳西沉，皎月东升，丹姝拎着碎鱼骨头往冷府去了。
先在外面喂了小黑，这才轻车熟路去了书房，冷府向来没什么守卫，毕竟论身手和敏锐，谁都比不上冷忆寒。
如今明明是初夏，冷忆寒端坐在桌案前，身上却披着一件黑色的狐裘，皮肤比前几日更加白皙，甚至是透白，带着些……死气。
丹姝看着这样的冷忆寒，心口抽了一下：“主上这些日子可是没有歇息好？”
冷忆寒今日脾气倒还不错，没有动不动掐人脖子，他抬眸看向丹姝：“自然是不如你快活，成日花天酒地，没想到今日还能想着回来！”
丹姝竟然从这话里边听出了丝丝的埋怨和傲娇，这个念头一升起就被她掐灭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傲娇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在冷忆寒身上出现的：“这不是在做主上发布的任务嘛！”
“有消息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丹姝听在耳朵里整个人都是虚的：“我找到了纪辅国的书信，和徐溪有往来。”
冷忆寒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把将将滑落的狐裘拾起：“就是你之前放走的那个小白脸？”
他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我还记得之前问过你缘由，你偏不说，最后被扔进彼岸摸爬滚打三年，这才去了闹春阁。说什么忠心侍主，依我看，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今回想起那三年，丹姝还会打寒颤，她悄悄瞥了一眼冷忆寒的神情，不像生气的模样，这才应声：“徐溪之前于我有过救命之恩，此后相见，即便是一刀毙了他，我也丝毫不手软。”
不知为甚，听到她这般说，冷忆寒心中那股冷意散去不少：“这倒是不用，这个人动不得，你只需留心即可。三日后，你在城外等我。”
“是。”丹姝知道，这是又有任务了。冷忆寒毒术很厉害，可却最不屑于用毒，所以凡是涉及毒术的，基本都是丹姝在做，她倒是习惯了。
许是因为之前纪凌云对她青眼相待，清娘对她放得很松，到了时间，她换上夜行衣，作男子打扮往城外去，路上遇到纪府的马车耽误了一会儿，到的时候，冷忆寒已经等在那了。
“你说你出来的时候看见纪家马车？”冷忆寒眉头微拧，“可看见里面是谁？”
“没瞧见。”那就是一辆黑乎乎的马车，要不是因为赶马的人她之前在纪府见过，也不会认出来。
冷忆寒不再说话，带着丹姝进了一间茅屋。
丹姝的轻功如今也算得上是个强中手，拼尽全力勉强可以跟上冷忆寒。
屋子里传出说话声。
“南宫将军是纥夏的英雄，我们不能就这样看将军背着一身污名场埋于土，狗皇帝不管这件事，我们就杀了他。”
丹姝站在冷忆寒的身后，闻言抬眸去看，只看得见他削瘦的背影。当今圣上是他的兄长，这些人说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性命恐怕是要交代在这了，只是这些人和南宫家是什么关系。
“老大之前下了命令，说今晚会有人带我们进京。”
另一个稍微稚嫩一些的声音响起：“皇帝身边有冷忆寒，只怕我们还没有近身就已经死了。”
冷忆寒突然嗤笑了一声，闪身离开，丹姝赶忙跟上。
那些人听到动静，噤若寒蝉，纷纷散去。
丹姝跟着冷忆寒往山上走去，摸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主上，我去清理干净。”
冷忆寒陡然转过身，眼中带着笑意，但让丹姝莫名觉得战栗：“我什么时候说清理了？”
丹姝垂头，放低声音，“他们企图行刺圣上。”
“丹姝，南宫将军府读你不是有救命之恩吗，这些人要报仇，你怎么能杀人呢？”冷忆寒捏着腰上挂着的玉佩把玩。
漫不经心的语气中暗藏杀机。
“南宫将军家的救命之恩，已经还了。如今，我只是冷府的人。”她的指尖忍不住发颤，那枚玉簪，还有南宫家军的事情，她才开始着手探查，莫不是被发现了？
“在闹春阁好好做，别把自己弄脏了，冷府的人不能脏。”
冷忆寒的话题一转，丹姝松了一口气，说明这一次危机算是平安度过。
“至于这些人，说说你的想法。”
新的考验来了，丹姝头皮有些发麻，冷忆寒突如其来的考察让人心惊，她稳住心神，“这些人身上都是粗衣褐布，四肢虽然发达，却没有清楚的头脑，不像正规训练过的士兵，倒像是百姓。”
“继续！”
丹姝抿唇，短暂思量之后开口：“南宫御手底下的人不会是这个样子，应该是有人拿这个当幌子，想要搅乱京城。可纪辅国是三朝元老，请主上明示！”
丹姝说完抬头去看冷忆寒的神情，他今日穿了一件红色长衫，面色白皙却没什么表情，在夜色中酷似厉鬼。
“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并不是每一个大臣都这么乖的。”
丹姝好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主上不出手吗？”
拿南宫家当幌子，这套路过于熟悉，一而再再而三，这人还真是锲而不舍！
“为什么出手？锦衣卫并没有接到圣旨。”说这话的时候，冷忆寒的眼睛里含着玩味。
丹姝满脑子的困惑，最终全部吞回肚子。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山顶，冷忆寒站定远眺，闭上双眸感受内心的雀跃，这件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纪辅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丹姝回到闹春阁的时候已经凌晨了，整个人刚碰到枕头就睡过去。
之后没几天，纪凌云又来了，进门就点了丹姝陪酒。丹姝抱着琵琶就去，坐在桌边就开始弹奏，耳朵没闲着，留心那一桌子人的动静。
“我说凌云兄，你可是好几天没找兄弟们一块玩了，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呢！”
“改他娘的邪，老子走哪条道，哪条就是正道。”纪凌云接过旁边姑娘倒的酒，一口灌进喉咙，“纪清蓉那小妮子找老头告了一状，害得老子被关了几天。”
他偏头看见不远处一身白衣的丹姝，招招手让她过去。
丹姝停下手里的动作，缓步走到他身边，见他指了个位置，顺势坐下。
纪凌云指着丹姝，冲一旁的狐朋狗友说道：“你们看看丹姝姑娘这样子，要说是哪家贵女都有人信，那纪清蓉说什么风尘女子到赏花宴不合规矩，他娘的就是看老子不顺眼。”
丹姝坐在旁边，可以闻见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估摸着这人该是醉了。
“丹姝本就是风尘女子，纪小姐说的有道理，是我叨扰。”
纪凌云一把砸了手中的被子，酒水溅在丹姝的裙摆上，清冷无尘的人好像就这样沾上了烟火气。纪凌云盯着她眉间的杏花花钿，突然来了脾气：“老子说你可以就是可以，你就是这京城花魁。”
这话之后就传了出去，纪凌云在玩乐这一块，他敢称第一，京城中就没人敢称第二。他既然说了是花魁，那就是顶漂亮的美人。
闹春阁接连三个月被踏破门槛，多少人挤破头只是想见传说中的丹姝姑娘一面。
丹姝名声大噪，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毕竟最初她只是想把纪凌云这棵大树给抱住了，以后便于行事。
“丹姝，如今你的身价不同以往，依着我的打算，你准备准备，趁着你的十五岁生辰，我们就把这花魁的名头给坐实。”木清是个生意人，心中有自己的算盘。
丹姝倒是没什么意见，点头应下，这件事对她来说利大于弊。
那日在城外，那人的话盘旋在耳边，丹姝突然拉住要起身离开的木清：“清姐，有件事还得麻烦你一下。”
“你说。”眼下这位就是闹春阁的金疙瘩，木清哪有什么不答应的。
“我丹姝只卖艺。”后半句她没说出口。
木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这是小事，放心。”
闹春阁多的是清倌，更何况丹姝如今是花魁，清倌的名头更显得高洁。越稀罕的东西，人们越是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