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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雪夜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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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规矩,一赔一点二!”

    刹那间,马脸中士脑中一片空白,当他意识到对方以一个熟练顺畅的动作把坚硬的枪托砸向自己的脸庞时,他也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避,同时想起了早先一个同伴跟自己讲起的有关德军夜战部队的故事,那些在黑夜里来去自如、屠人如宰家畜的杀神不就是这般模样么?

    开门进入卫生间,马脸中士径直朝元首小便池走去,满脑袋想着概率和赔率之间的运算关系。每天最后一班列车本该在下午5点抵达,线路管理是由盟军方面负责,但火车司机和铁路维护员这些技术职务仍是由通过了身份审查的德国工人担当,而刻板早已成为德国人的代名词,只要不是道路中断,他们应该会坚持到终点站。

    “这群小鸟蛋!”马脸中士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向值班室右侧的公共卫生间,由于是纳粹党代会的定期召开地,当年的纽伦堡火车站虽然算不上恢弘气派,可装潢是充满了时代风格的,后来车站在盟军轰炸中受到严重损坏,盟军进驻后才组织当地居民进行了修缮重建,设施简陋但也算一应俱全,好恶作剧的美国士兵别出心裁地弄来几尊希特勒的石膏雕塑装在了小便池上,别的不说,火车站重新运营以来,这几个小便池总是最干净整洁的——普通德国民众哪敢在昔日领袖嘴里撒尿,也只有驻守在这里的盟军勤务人员才会享受这种超高级别的待遇。

    黄昏时分,残破而宁静的城市突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那架机身机翼都涂着白漆的小型飞机坠毁在纽伦堡监狱时,滞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狠狠吃了一惊,特别是深知纽伦堡监狱关押犯人身份和意义的盟军官兵,许多人直接丢下餐具从餐厅飞奔而出冲向营房或军械库,戒严警报也随之在各处驻地兵营响起,纽伦堡监狱更在呜咽的警报声中亮起了盏盏探照灯,刺眼的光柱在监狱周边的田野和道路上来回移动,每一个机枪和高射炮战位上都能看到一双双无比警惕的眼睛……

    作为曾经的军事堡垒,凯撒城堡的外观是巍峨雄壮的,盟国占领军将这里用作指挥部之后,城堡大门很少关闭,但大门外的盟军交通岗哨和沿着墙根活动的巡逻队构成了比大门和高墙更为可靠的警戒线。不过,这座城堡终究是德意志民族的历史财富,一名志愿前来的德国老人领着数十名特遣队员从隐秘的逃生通道进入城堡,而另一些特遣队员则穿上美军外套小心翼翼地从外部接近,按照算好的接应时间,他们借着风雪的遮掩在城堡墙根下猎杀了一小队美军巡逻兵,这些寒夜还得出外巡逻的倒霉蛋不明不白成为冤死鬼、使用匕首和消音手枪的特遣队员随即攻占了城堡大门,尽管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一名正巧从城堡里面走出来的英国军官拔出手枪射中了一名特遣队员,进入城堡内部的帝国战士们这时候也已经采取突袭行动了。在一阵噼噼啪啪的杂乱枪声中,百余名特遣队员只消一刻钟就完全占领了凯撒城堡。

    “半小时赚个一美元也不错,至少比他娘的士兵津贴高!”旁边一个锥子脸、系着墨绿色围巾的美军士兵从怀里掏出皮夹子,从里面取了一张崭新的5美元,嘴里嘟囔着:“肯定超过六小时,它指不定明天上午才能到!”

    “猜猜这趟火车晚点多久……五小时以内或是超过五小时,赌5美元怎么样?”主动“坐庄”的是个梳着中分头的美军中士,他约莫二十七八岁,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挤眉弄眼的向周围同伴发出挑衅。

    糟糕的风雪天气对交通尤其是空运影响颇大,当天途径纽伦堡火车站的列车无一例外的晚点了。和往常一样,在纽伦堡下车的乘客都会受到盟军执勤人员的严格检查,没有正当理由的压根不允许离开车站进入市区,而当天的乘客格外稀少,在纽伦堡站下车的更是寥寥无几,他们要么是前来投奔亲属的老弱妇孺,要么是休假归来的盟国军人,火车站的秩序好的让盟军执勤官兵有些倦怠,而直到黄昏到来之前,平静的气氛让人没理由怀疑又一个战争日会毫无波澜地度过。

    马脸的美军中士咧嘴笑道:“那你是赌超过5小时咯?”

    勉强躲过了对方甩来的枪托,马脸中士还想趁势反击,却没有料到对方肢体伸展的敏捷度完全超脱了体型的局限,坚实的枪托顺势往前一突,狠狠砸在了马脸中士的面门上,眼前一黑同时剧痛传来,这个一分钟之前还在羞辱德国元首的美国大兵径直昏了过去,他不会看到这黑面杀神检查厕所后复又离开,而外面值班室和走廊早就被各种奇怪而杂乱的声音所笼罩。专门为特种作战研制的德制ppt手枪在装上特制消音器之后可以做到杀人于微声之中,而为突击步枪研制的消音器效果还远达不到理想效果,但它们至少能够让响亮的啪啪声变成传播距离更小的噗噗声。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面对采用了沿铁路线渗透进入火车站与乘坐火车抵达两手并用的攻击者,驻守纽伦堡火车站的百多名盟军官兵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即遭到全歼,而这时候挂钟的指针距离夜晚10点还有足足十多分钟,马脸中士赢得了突发奇想的赌局,只是代价对他、对这支美军部队、对整个盟国阵营而言显然过于沉重了。

    一名刚刚下了注的美军士兵调侃道:“汤姆,你该不会是在这冷飕飕的夜晚想要带着我们的几十美元潜逃到苏联那一边去吧!”

    旁边一个“大吨位”的美军士官费力地抬起头看了看值班室里的挂钟:“再有半个钟头就够五个小时了,它显然是被取消了!这可是战争时期,上面是不会允许德国列车在夜间运行的!还有下注赌的意义吗?”

    一条明显发黄且带有浓重骚味的尿液带精准地灌入“元首”口中,马脸中士刚吹起口哨,突然听到铁路线上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声音,那应该是蒸汽机车拉着车厢抵近车站的声音,想着兜里的美元都将收归自己所有,他顿时喜形于色,完全将火车进站前本应鸣笛的惯例抛之脑后。胡乱抖了几下,将家伙收进裤裆,一边系拉链一边低头往外面走,就在这时,公共卫生间的大门猛然向内打开,马脸中士差点儿被木门撞着鼻子,张口正要爆骂一句,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抬头看到了一幅难以形容的情景:一个魁梧的家伙完全封住了卫生间的出路,他全身上下仿佛黑洞般吸走了周围的光线,更让人咋舌的是,这家伙戴着一顶外形独特的大耳沿钢盔,整张脸裹在深色的围巾里,只留下一双恶魔般冷漠而凶狠的眼睛直直瞪着自己,高高顿起衣领的长款军衣在堪比一流男模的身躯上酷劲十足,他左肩靠前、右臂在侧,背上背着一个方形匣子,手里端着一支下置弧形弹匣的枪,枪械顶部还装着类似大电筒的东西,通过几根电线与背后的匣子相连。

    凯撒城堡响起枪声之时,纽伦堡监狱周边的守军却没能按照平日里的演练采取正确的战斗防御,因为驻守在监狱南面的法军营地的物资仓库偏巧失火了,法军官兵们几乎都在闹哄哄地忙着救火,车辆、燃料还有弹药物资,火借风势愈演愈烈,殉爆的弹药时不时发出惊天动地的轰响,这极大地干扰了周边美英军队对指挥部枪声的判断,而且通往各处的电话线路也在同一时间失灵了,美英军官们只好派人乘车前往指挥部联络,可派出去的车辆一去不返,军官们才逐渐意识到情况不妙,然而他们已经错过了战斗布防的最佳时机。趁着美英官兵围观这场风雪中的特殊烟火表演、法军官兵忙于救火而无暇顾及其他,两百多名身穿美军和英军制服的特遣队员摸黑越过了外围山林到盟军驻地这段最危险的路程,一旦混入驻地,仅凭外表盟军官兵无从分辨敌我,帝国的精英们却有办法在黑暗中精确射杀慌乱无措的盟军士兵。

    “见鬼,汤姆,你今天是钱多得烧手吧!”胖士官曲着肥硕的手臂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往桌上一拍,“一赔几?”

    战争中,恶劣的天气往往是形势不占优势一方更愿意加以利用的,林恩就选择了一个漫天风雪的日子,当天距离1946年的圣诞节还有5天时间,盟军虽又向纽伦堡这座具有特殊意义的城市增派了两百多名英军士兵,但这些直抵德国港口尔后乘坐火车抵达的不列颠军人一看就是年轻、稚嫩且没有经受过战火洗礼的新兵蛋子,对林恩的计划非但构不成威胁,指不定还能“帮忙”多制造一些混乱气氛。

    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前期做好了充分勘察侦测准备的情况下,林恩终于下达了行动命令,500余名参与行动的特遣队员分为三个部分,一部分按照最后定稿的行动计划在沿途部署接应,一部分负责外围的掩护和阻击,第三部分才是直接抵达纽伦堡地区参与行动,包括指挥人员在内总共有368人,这在林恩看来是个吉利的数字。

    值班室里一阵哄笑。

    夜深了,德国南部的风雪愈发猛烈,仅凭路灯照明,5米之外就难见人影,大功率探照灯的照明范围也仅限于区区五六十米的距离,从技术上完全失去了对空警戒防御能力,而常规的雷达在这种天气下也难以发挥出正常功效。

    在与各方联络并向上级通报情况下,纽伦堡驻军指挥部于飞机坠毁40分钟后解除了警报,但各部队并没有取消戒严,而是相应加强了重点区域的警戒力量,并在纽伦堡城区增派了夜间巡逻部队。自然了,那些晚餐吃到一半就匆匆“上岗”的盟军士兵们只能用补充性的巧克力、牛肉干填饱肚子,并在逐步降到零下十度的寒冷室外好奇讨论着这件怪事情的真相。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除了距离监狱东墙400多米的田野中静静燃烧的飞机残骸,这个世界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监狱、火车站、机场周边并没有出现可疑人员,各哨卡安然无恙,指挥部与各驻地、哨卡之间的电话线路完全正常,从监狱方面派出的小型巡逻队很快抵达了残骸现场,他们发现这是一架没有任何武装的单座飞机,相对粗陋的制作工艺看起来像是地下作坊里的民间产品,可让人感到十分诡异的是,残骸以及周边的田野中并没有发现遇难者的尸体,这意味着要么驾机者在飞机坠毁后还能自行离开,要么压根没有人驾驶这架飞机!

    马脸中士把钱一股脑收起来,抬手看了看表:“二十五分钟后见分晓,在这之前,伙计们,我得去尿个尿!”

    从法军营地突然失火开始,监狱内部的看守人员就进入了一级戒备——监狱完全对外关闭,只有得到最高指挥官的特别授权命令或戒备解除才能允许驻扎在外部的盟军士兵进入,随后美英盟军驻地出现的混乱也让监狱内部看守坚决地执行了这一戒备命令,然而特遣队员趁乱在纽伦堡监狱的西面和北面安放了定向爆破炸药,轰轰两声巨响之后,电网、探照灯和高射机枪拱卫下的监狱不再是密不透风的堡垒。

    纽伦堡火车站的值班室里,御寒取暖的盟军值班官兵挤了满屋子。德国东南部的冬天一贯很冷,这些值班室自然都安装了暖气片,并由车站的锅炉房进行集中供暖。

    纽伦堡发生了不明身份的小型飞机坠毁事件,这很容易让人把它和纽伦堡监狱里关押的德国高级战犯以及即将重开的国际法庭联系起来,此时盟军设立于柏林的驻德占领军总指挥部本该重视起来,但东线的苏联军队连日来大举进攻,不仅盟军南线部队面临被包围的境况,中路和北线部队也受到了对方的牵制性进攻,人员伤亡陡增,设立在波兰的几百个盟军医院一时间居然人满为患,所幸重伤员还不至于临时止血运往大后方,但许多情况初步稳定下来的伤员还是经由铁路线运抵德国或经德国送往法国,一方面为伤员提供更好的后期疗养,另一方面也缓解波兰方面病床不足的窘境。于是,驻德占领军总指挥部不得不担负起安排伤员的任务,偏偏这两天一些在北部整训准备在圣诞节之后开赴前线的德国志愿部队因为不满给养短缺而人心浮动,盟军只好一边安抚一边调遣预备部队应付不时之需,这一系列事情已经够让人焦头烂额,偏偏情报部门又传来有关苏军特战部队近期将在德国、法国和波兰展开破坏行动,铁路设施尤其是铁路桥必须严加戒备,更要命的是,当晚德国和波兰北部的盟军无线电通讯设备受到了干扰,各方情报让盟军将领们一个比一个头大。

    在这个年代,一美元说少不少,好几名士兵跟着果断出手,买的自然也都是“晚点超过5小时”。

    马脸的美军中士飞快地把钞票抓在手里,然后大声对周围其他人说:“买晚点不超过五小时的,一赔三!”

    “狗屎,去苏联那边还需要带美钞?带上你们这群家伙的脑袋就能换到一栋大别墅和一头俄国母牛,嚒……”马脸的美军中士故意开着门说话,里面的人没等他说完便飞起一脚将门给关上了。

    此时站台上空无一人,也只有火车即将抵达的时候,执勤人员才需要挨个儿前去核查下车乘客的身份,至于是否会有人提前跳车或者沿着铁路线徒步而来,这自然由铁道上的盟军巡逻队负责,并不在这些站岗大兵的职责范围内。

    就在身手敏捷的夜战突击队员用枪托撂倒马脸的美军中士时,踩着精确时点行动的另一支突击队正从纽伦堡市区向凯撒城堡潜行。正如盟军高层在这一年零七个月倍感担忧的那样,战争失败并没有立即让德意志这个高傲、团结、精进、固执的军事巨人彻底死去,在民族情绪的作用下,美英盟军的舆论宣传往往适得其反,德国民众默默忍受着失败带来的苦痛,他们还没有真正开始反思这场战争的错误所在,许多人对失去的胜利还留存着遗憾与不甘,他们怀念着欧洲之巅的荣誉与骄傲,他们内心深处渴求着复仇和崛起。于是,当帝国特遣队员踏入纽伦堡这片焦土时,他们受到了当地居民平静而期待的接纳,并在盟军眼皮底下呆足了24个小时,近距离观察、测算并对计划进行最后的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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