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天雷杀
“没问题!”树林里传来低沉的声音,说话者像是捏着鼻子说话。
树林里却只是传来类似便秘者的哼哼声。
苏军士官行动之后,穿着内务部制服的军官不再看表,他嘴角忽然露出狡诈的笑容,待他轻轻挥手,跟在身后的士官快步走向留在山坡上的瘦高个列兵,口中迷惑性地说道:“士兵,你领子上的扣子松了!”
三人——包括高个壮实的士兵,原地止步并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身穿苏联内务部安全部队制服的年轻军官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近处,领头的看起来是个尉官,跟在屁股后头背着冲锋枪则是一名士官,光军衔就压他们一截,何况苏联内务部安全部队是一支在常人眼中颇具神秘色彩的精锐部队,他们驻扎在苏联境内各大中城市承担国内安全治安工作,卫国战争期间还负责监督武装部队,充当督战队的任务,权力相当大。战争结束后,这支部队规模虽然较战时大幅缩减,却仍在承担着令人闻而好奇、见而恐惧的秘密使命。
1946年2月22日,列宁格勒东郊。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高个且相对壮实的士兵拿起冲锋枪,因为戴着厚厚的手套拉枪栓和扣扳机都很不方便,他顺势脱去带毛的大手套,只留着里面那层线绒手套。与此同时,另两人也有所警觉,不过树林那边随之传来的低沉声音让他们遂又放松了。
矮个粗壮的士官下意识地往山坡下挪了两步:“真该死,瓦里廖夫,你直接找几片树叶子解决吧!”
高个壮实的士兵重新挎起冲锋枪,在口袋里找了找,摸出一团草纸,皱着眉头往树林上走去:“瓦里廖夫,这一张纸可价值千金,下次帮我值一次岗怎么样?”
树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两名穿着苏军制服、背着冲锋枪的壮实青年从树林中走出,而穿着内务部队的两人合力将已经断气的苏军列兵抬到一旁停着的汽车上,擦去其嘴角的血迹,让他像是靠坐着休息一样置于汽车内。在这之后,穿苏军内务部队尉官制服的举起望远镜向周边观察,据此最近的一处苏军临时执勤点在大约两公里之外的树林边缘,班长或者班副级别的低阶士官是没资格使用望远镜的,而从那些人的姿态来看,必然是没有意识到这边出现异常的。等到这名尉官摆手示意,树林中又出来两个穿着1943年款苏联陆军制服的士兵,他们将大而沉重的行囊拎到山坡上停着的这辆嘎斯汽车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返回树林,又拎下来另外两耳光行囊,而此时在树林边缘——到铁轨直线距离约有七八十米之处,另外几名苏军装束的青年正麻利地将拆卸运输的发射部件组装起来,成为战争中后期德国军队中最常见的“坦克杀手”,即88毫米的反坦克火箭筒,150米的有效射程内击破t-34装甲不成问题,专门的防弹车厢更是不在话下。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列宁格勒方向远远传来列车行进的响动,望远镜中随之出现了一条浅灰色的长蛇,它行进的速度并不很快,看样子还要有好几分钟才会从这片山坡下经过。在这位穿着内务部队军服的尉官示意下,一名戴着苏制钢盔的士兵坐上嘎斯汽车,他试着发动了汽车,检查无恙后便让它一直处于发动状态,然后从车厢里找出摇棍并找好了支撑点,使之在必要的时候能够代替人的脚步压住油门踏板。等他完成这些,那条浅灰色的蛇头部已经呼哧呼哧地出现。冬日酷寒,蒸汽车头冒出的白气格外浓重。透过随风发散的雾气,尉官盯着后面的那些车厢,从轮廓和外观上看,最靠车头的两节果然是武装的装甲车厢,只不过没像战争期间那样把大大小小的防空武器暴露在外。后面的车厢外壁圆滑精致,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客运车厢,它们看起来一模一样,很难从外观上分辨具体的用途,而在这列拖挂十来节车厢的列车最尾部,又是跟前面一样的两节装甲车厢。
在战争时期,即便不是靠近前方战线,士兵们也会保持很高的警惕性,然而半年多的和平已经渐渐麻痹了他们的思维,高个壮实的士兵挎着枪往上走,嘴里说着:“伙计,你的状况好像不太好啊,能搞定吗?”
这名单纯的苏军列兵当即下意识地低头整理领口,然而当他奇怪于自己并没有松开的领口纽扣时,那名内务部队的士官已经飘然来到身边,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瞬息消失在他的胸腔内,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颈,使之只能无助地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树林里蹲便的家伙没有吭声,当高个壮实的这名苏军士兵走到树林边缘时,山坡侧旁突然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谁批准你们擅离职守的?”
矮个壮实的士官连忙敬礼并解释说:“报告,刚才瓦里廖夫,我们的上等兵,只是肚子不舒服到树林里去解手,我们并没有离开岗位。”
“我去尿个尿!”四人之中块头最大的上等兵瓮声瓮气地说道,话语固然没错,却难免给人一种粗俗之感。仗着强健的身躯,他十分轻松地将满弹匣的波波沙冲锋枪后挎于肩,像只棕熊一耸一耸地爬到山坡上去。那里有一小片松树林,再往后则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在这个季节,那里除了萧瑟的寒风和冷硬的冻土,通常连只兔子也不会有。
随着列车的临近,这片山坡上的每一个“苏军士兵”都保持着镇定的姿态,只是在不容易察觉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紧张和忐忑。算好了交汇时间,坐在车上的士兵驱动汽车顺着山坡向下行驶,列车车头上的驾驶员见这情形旋即拉响了汽笛,近距离听起来煞是震耳,但车上的士兵没有理会,等到嘎斯汽车距离铁轨还有二十多米、火车头也已经近在咫尺时,他以极其麻利的动作撑好摇杆,翻身从车门跳出,顺着山坡翻滚,而搭着一名已死士兵和数百磅烈性炸药的嘎斯汽车继续向前,列车这时候再刹车已无济于事,装甲车厢上的机炮在最后关头开火了,依然没能阻止汽车撞上车头并发出惊天一声巨响……
“真恶心!”矮个粗壮的士官感官显得过于敏感,在还没有嗅到臭味的情况下,他已经捏起了鼻子,并且愤愤然地抱怨道:“瓦里廖夫,你这粗鲁的家伙,大便也要走远点啊!”
见这名内务部队的尉官已经捋起袖子看表了,矮个粗壮的士官也顾不上那么许多,独自往山坡上的树林冲去,留下瘦高个的列兵呆在原地,至于站在树林边缘的那名高个粗壮的列兵,刚刚也听得很清楚,于是满脸焦急地先一步冲进树林,而没有意识到那里面弥漫着浓烈的杀气,更没有冷静下来揣摩内务部队的军官和士官如今为何还穿着战争时期的制服装束——新的制服发布不久,新旧混杂的情况在军队原本是很正常的,但内务部队各方面的条件都要优于一般部队,这些趾高气昂的家伙怎会在执行任务时还穿旧军装?
留在山坡上的这三名苏军官兵非但没有警觉起来,瘦高个士兵还嘲笑道:“嘿,我说瓦里廖夫,尿尿改拉屎啦?又便秘吧!谁叫你中午吃那么多来着!”
“别瞎猜猜了,说不定是正好在附近视察的某位元帅呢!”身材不高、体型格外宽厚的士官眯着眼睛望向东边,那是莫斯科的方向,也就乘坐车进入列宁格勒的直接路径。次日就是一年一度的苏联红军节了,在没有得到明确指令的情况下,官兵们自然而然觉得此次是为从外部进入列宁格勒的火车执勤。
领头的内务部队尉官背着手、板着脸缓步走近,他对士官的解释显得不屑一顾,而是冷冷地说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限你们在半分钟内列队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当以擅离职守论处。”
在北半球,隆冬时节的白昼是一年之中最短的,这才下午4点不到,天色就已经渐渐暗沉下来。在一处坐北朝南的小山丘上,四名头戴苏制1940式钢盔——二战时期与德军m35、美军m1齐名且具有一眼可辨的独特外形的防具,里穿呢绒制的冬季军服、外套长款草褐色风衣的苏军士兵,在一辆敞篷嘎斯小汽车旁荷枪实弹地进行警戒,他们神情专注却又显得百无聊赖,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快两个小时,没有任何额外的取暖工具,又全然不知自己为何而处在这个相对偏僻的位置上,守护着一条双铁轨的铁路线。这条联接列宁格勒和莫斯科的铁路本来就是由军队守卫的重点线路,沿途的桥梁、岔口以及车站都有驻军守备,今天警戒显然是升级了,这里但凡有斜坡或树林之地,基本上都停有小汽车或卡车,相同装束的官兵亦在默默忍受着严寒带来的苦楚,根本不晓得何时才是尽头。
树林里却没有回声。
大块头的移动使得沉闷的气氛稍稍起了变化,另一名个子瘦高的士兵开口低语道:“真想知道是谁要从这里经过,居然搞出这么大的排场,干嘛不直接乘坐专机得了!”
个子跟他差不多但要壮实一些的士兵应和说:“就是,坐飞机不是挺方便吗?干嘛挑这么个奇怪天气乘火车,显得与众不同么?”
“说的有道理!”瘦高个的士兵用一种不像是拍马屁的口气加重口气说道,也就在这时候,从山坡上的树林里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
“谁带纸了?”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有所变音,但距离稍远又是天寒地冻的户外,苏俄士兵们并没有察觉异常。
士官愣了一下,他的两名列兵这时候也都懵了,站在树林边缘的高个粗壮士兵还试着探头朝里面张望并轻声呼唤同伴,然而那个便秘的家伙却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