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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奈何这一盘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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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斯特悻悻地笑着朝同伴们挥手示意,当从前梦寐以求的荣誉真正揽入怀中时,心情反而非常平静,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后怕——再来一次也许就不那么幸运了!

    说话的是随行步兵中军衔最高的施米德中尉,他身材敦实,站在车身上下巴正好与炮塔上部齐平。为了提醒装甲兵同伴,他用力拍着舱盖,直到冯·福斯特爬出舱口:“怎么了?”

    这一承诺立即得到了热烈相应,从坦克各个舱口探出投来的装甲兵们遥相呼应着:“向莫斯科前进!”

    等到友邻的装甲部队消失在公路尽头,维修分队的技术兵也给这辆编号为“15”的五号坦克补充了200升汽油,虽然没能填满油箱,但也足以让这辆坦克在公路上行驶七、八十公里,或是在地形起伏的田野中行进大约五十公里。

    关键时刻,一名自发前往外围执行警戒任务的德军步兵飞奔而回,他带来了一个令人亢奋的消息:从轮廓上看,自西面而来的坦克应该是自己人!

    过了足有三分钟,年轻的车长才沉重地开口道:“准备雷管和炸药!”

    “对哇,要找个大酒店吃一顿!全营都要去!”

    福斯特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快维修好坦克并在原地等候下一步指令!”

    “昨天的空战结果至少说明了两点!”曼施坦因一字一顿地说,“第一,苏联空军仍有一定的实力!第二,苏联空军在乌克兰部署有一支精锐的主力!不管怎样,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晴朗的天空由己方的战斗机控制,道路亦是相当的完整和平坦,这支由三十多辆坦克、装甲车和十余辆摩托车组成的装甲部队以很快的速度从前方驶过,带着机械化部队特有的隆响声滚滚向东驶去。

    初春的冷风还夹杂着浓浓的寒意,亦从战场带来了无尽的喧嚣,隐约之间可以听到密集的枪炮声与喊杀声,数以十万计的双方将士在为各自的职责和荣誉英勇拼杀。肉眼虽然无法看到,但可以想象,那里无数可歌可泣的战斗正在上演,那里无数宝贵生命正如流星般滑落,那里交织着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并肩协作的战友之情、相互杀戮的残酷意志以及顽强、果决、麻木、恐慌、忐忑等等各种情绪。

    相比之下,冯·福斯特显得更加镇定:“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稀疏的月光下,道路和田野模糊一片,远距离根本分不清闭灯移动的车辆与清风拂动的树林,但敏锐的耳朵却能够辨别出两者的不同。

    待到通讯技术军官离开后,中校不无忧虑地说:“将军,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预备队了,万一……”

    “那我们现在……”在善于谋略和临场指挥的曼施坦因面前,中校参谋官总是谨言慎行、虚心求教。

    天亮前的浓厚黑暗遮不住来自战场的火光,接连不断的爆炸映亮了天际,也映红了远远近近围观者的脸庞。在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面前,古朴老旧的城区只算是一个小小的点缀。意气风发的陆军一级上将来到城外登高远眺,其实就作战指挥的风格而言,曼施坦因并不是那种时刻冲杀在战斗一线的猛将,他之所以受到同僚们的尊敬与推崇,最大的原因是他的冷静、睿智以及出神入化的谋略。

    “给冯·布里森将军发报,预备部队和集团军属炮兵立即向作战区域开进,各部队务必注意友邻部队的位置,我们要如一柄完整的利剑般狠狠插入敌人的腹肋!”望着形势并不能一眼辨别的战场,曼施坦因的运筹帷幄颇显大将之风。

    “嗯!不愧是西线的夜战王牌师!”曼施坦因淡淡地赞了一句,他所说的是目前隶属于第4集团军的第23步兵师,一支有着悠久而光荣历史的老牌战斗部队,在西线作战期间曾在夜战中击溃兵力双倍于己的法国军队,从而在法军马斯河战线上打开了一个非常关键突破口。

    就在说话间,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按照经验估算,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有效射程之内,冯·福斯特必须做出决定:是提前实施自爆,还是启动坦克与敌人做最后的搏斗!

    说归说,驾驶员拍拍身上的泥沙,动作敏捷地爬进座舱。片刻之后,迈巴赫12缸汽油发动机在一阵熟悉的轰鸣声中顺利启动。预热了大约一分钟,弗朗茨手脚并用,让这身躯庞大的钢铁战车如乖巧温顺的宠物般转了一圈,坚硬的地面留下了深彻的履带印痕。

    “我也说不准,只是感觉!”技术兵猛吸了两口烟,等到人员运输车从旁边驶过,他叼着烟头,敏捷地爬了上去,“祝你们好运!”

    当坦克又一次在靠近灌木丛的田野中停下来时,弗朗茨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打开舱盖贪婪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而是小心翼翼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免得被随时可能从暗处飞来的流弹击中。

    连级修理分队是德军装甲部队中最基层的修理部队,负责全连坦克的保养、维修以及战斗地带内进行战损坦克的紧急抢救。通常情况下,他们配备有人员运输车、备件货车、载重卡车和重型拖车各一辆,眼下这四辆外形、用途各不相同的车辆就停在一旁,载重卡车虽然不同于专门的油料输送车,但考虑到应急之需,车厢里也会装载一定数量的汽油。

    “冯·福斯特上士,这是从军部发来的命令,要求你们直接返回尼古拉耶夫。燃料补给车正在赶来的途中,估计再有十分钟就能抵达!”

    坐起来抽烟的炮手奥托用他格外尖锐的眼神瞧了瞧:“像是3连的那群家伙!”

    中校也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双手举起6倍望远镜,须臾,他略微欣喜地说:“突进去了!”

    数字很简单,形势很严峻,冯·福斯特再次陷入了沉默。此时此刻,不断有零星的枪炮声从或近或远的田野中传来,持续刺|激着这里每一个人的神经。

    须臾,一名技术军官离开停在小树林后面的装甲通讯车,以较快的步速走来,然后向曼施坦因报告说:“将军,收到第4集团军司令部的报告,我方第9装甲军一部在尼古拉耶夫以东的米拉尔镇附近与苏军展开激战,战斗中击毁击伤敌方坦克60多辆,毙伤苏军步兵千人,目前从两翼攻击尼古拉耶夫的苏军部队暂时停止了攻势!”

    “长官,我们奉命前来为你们补充燃料!”佩戴陆军中士军衔的汽车兵热情洋溢地对福斯特说。

    曾经的曾经,保罗·冯·福斯特和他的搭档们:古斯塔夫、奥托、弗朗茨、卡尔,以及千千万万的德国坦克兵,莫不骄傲地认为只有更厉害的坦克才可能克制自己,敌人的轰炸机、反坦克炮以及地雷阵只算是偶尔遮掩的浮云,至于步兵,那绝对是自己随意蹂躏的对象——在波兰如此,在低地国家如此,在法兰西和不列颠亦是如此!

    奥托站起来吼道:“行啊,等到了莫斯科,我请你们所有人喝啤酒,不限量畅饮!”

    就字面理解,这应该是一场漂亮的胜仗,但军官在报告时似乎就已经意识到它背后的意味绝非如此简单,因而语气、神情都带有忧虑成分。听了这份报告,中校参谋官第一时间向曼施坦因投去不安的目光,而这位新上任不久的集群指挥官只是微垂着头,一脸思考状。

    不多会儿,被派去确认情况的两名步兵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他们报告说:“那边既有我们的部队,也有苏联人,两支部队隔着公路发生激烈交火,但我们的部队距离这里要稍微远一些!”

    “战场上的意外总是难以预料,我们无法一一揣测并加以防备!”说罢,曼施坦因重新举起望远镜,虽然在这个距离上根本无法辨别车辆和人员的移动,但富有经验的指挥官们完全可以从炮火的位置判断出最基本的战场形势。

    在军官快速记录这条命令时,中校小声插了一句:“昨天苏联空军的表现确实令人惊讶,想来第1航空军也只是一时大意。有了昨天的教训,他们今天的表现值得期待吧!”

    “应该没问题了!”弗朗茨照例将坦克熄了火,跳出座舱,对技术兵说:“能加多少油,就加多少油!我已经厌倦了提心吊胆看油量表的日子!”

    “嗯!”中尉旋即转向另一名步兵:“罗尔,你跟莱恩去西面侦察一下,如若那是我们的部队,立即跟他们取得联系;如果是苏联人,立即开枪示警!”

    若是沿着公路行驶,可能再有5、6公里就能够回到己方防线,但激烈的枪炮声和冲天的烈焰意味着那里已经成为战场。冯·福斯特沉默了片刻,问自己的炮手和装填手:“我们还剩下几发炮弹?”

    “那……我们是否暂缓攻势退回出发阵地?”中校小心翼翼地建议说,“将军,毕竟总参谋部给我们的指令是试探性的有限进攻,并不一定要在作战地域上取得突破!”

    中尉有些绝望地叹道:“只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撤回后方的机会也是十分渺茫的啊!”

    这样的担心听起来不无道理,曼施坦因面色平和地回应说:“别担心,冯·布里森将军有时虽然过于谨慎,但我相信他还是能够分清轻重的!索莫尔,你记住我的话,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一旦下定决心,千万不要在中途产生犹豫和摇摆情绪,这是非常危险的!”

    冯·福斯特在胸前诚挚地划着十字,殊不知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和意气用事,致使上级临时调遣装甲部队前来,而夜间的战场本来就是扑朔迷离的,苏军指挥部根据这一情况调整进攻部署也不足为奇,一连串细节上的变化最终导致战斗的进程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偏移……

    两声清脆的枪响突然传来,就像是两根小却尖锐的针深深扎入了皮肤和肌肉,那就像是一种并不致命却有钻心之感的疼痛,让陷入弹尽粮绝境地的德军官兵们倍感绝望。在枪声之后,激烈的枪炮声随之而来,沉沉的夜幕旋即被各种形状的火光所撕破!

    “长官,修好了!”站在坦克履带旁说话的小伙子是专门负责车辆维修的技术兵,人长得方方正正,穿着一件略旧的灰色制服,棱角分明的脸庞布满了泥污。在这些后勤保障人员的努力下,被地雷炸断的履带已经修复,连带一路上毛病不断的动力系统也得到了战场检修维护。

    在发动机熄火的情况下,卡尔的这个声音小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是么?”福斯特显得心有不甘。

    方脸、穿着灰色制服的技术兵咧嘴笑道:“谁让你们摊上这么个吃油的怪物!”

    “苏联人包抄上来了?怎么办?”施米德中尉虽然年纪更大、军衔更高,但他在行的是步兵作战而非坦克拼杀,再者,仅凭这些步兵手中的武器,恐怕连一辆普通的苏军装甲车都对付不了,更不用说性能相当优秀的t-34了!

    “是发动机的声音……西面?”冯·福斯特睁大双眼,却无法穿透夜幕的遮蔽看到事物的真实面目。

    “站在战场上的不都是英雄么?”福斯特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到,至于通讯士官和他的三轮摩托车,随后沿着公路向东驶去——每个人都在向战场方向赶,唯独他们这辆仅有少许无关痛痒的伤痕的五号坦克在独自朝反方向行驶。很快的,他们遇上了那辆满载汽油而来的燃料补给车。

    方脸的技术兵向福斯特讨了一根香烟,说:“好了,上士,坦克修好了,我们也该追赶连队去了。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仅有的微弱光线来自于远处的战场,可通讯技术军官还是飞快地完成了记录工作,然后将自己的夹子一合,敬礼道:“长官,以上命令将以二级密码电报发出!”

    “嗤!”奥托不无讽刺之意地说,“干脆存到博物馆好了,那里更安全!”

    “好,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们突前,让大家跟紧了!”冯·福斯特卯足了劲,“启动!”

    这时候,仍然躺在地上的装填手卡尔插话了:“哎,我实在觉得奇怪:只要投入战斗,损失就是难以避免的,俄国人在战场上获取了新式坦克的残骸,不就可以测定出它的各种技术指标吗?”

    “明白!”那名高个子士兵戴起大耳沿的m35钢盔,跟着刚刚回来报信的士兵朝着祖国所在的方向奔去。

    在不足十度的户外温度与稍显潮湿的空气下,就着一盏便携式的煤油炉,冯·福斯特耐心地煮开了一杯咖啡。闻着浓香甘醇的咖啡味道,年轻的五号坦克车长、装甲兵下士心中突然充满感怀。

    对于一条战线的得失,曼施坦因看得很淡很淡,他一言不发地收起望远镜,转身向着隐蔽于小树林后面的装甲指挥车走去……

    “哦?”福斯特伸手挠了挠鼻尖,“新式坦克不都要存到仓库里去吗?”

    “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赶紧突围吧!”施米德中尉站在坦克履带旁建议说。

    这一次,擅长夜战的第7、第23和第131步兵师被安排在了突击位置上,以营、连为单位进行跳跃式的步兵突进,其余8个一线师步步紧随、不留空隙,如此一来,这11个精锐步兵师近20万人马构成了一个极具攻击力的锥形,加上400余门中等口径的榴弹炮和近百门重型火炮提供的持续压制,这样的作战模式不禁令人想起上一场战争后期德军常用的步兵突击群战术——老战术或许有些陈旧,但这并不等于它们已经失去了实用性。从眼前的战局来看,苏军为阻碍德军装甲部队推进而构筑的反坦克堑壕、防坦克桩以及分散部署的反坦克炮、反坦克枪用来抵御和迟滞德军步兵突击群显得十分乏力。

    过了好一会儿,中校依然用较低的嗓音说:“在我的印象里,戴里克将军是个大度稳重的人,进攻和防守都组织得很好,这一次怎么会如此冒失,或是另有隐情?”

    “既然形势发生了变化,我们必须认真应对!再有一点时间就天亮了,再次给第1航空军总部发报,告诉他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制空权,除非他们乐于遭到敌人以及旁观者的痛快耻笑,乐于看到这场战役成为国防军历史上的一大耻辱……要知道,与我们作战的是被认为已经‘断翅’、‘瘸腿’的苏联军队!”曼施坦因语调平缓、语速适中地对通讯技术军官分赴说。

    “喔,辛苦了!”冯·福斯特一手端着咖啡杯,侧过头朝躺在草地上休息的驾驶员喊道:“嘿,弗朗茨,你的宠物已经修好了,起来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福斯特很坚定地摇摇头,此行前往尼古拉耶夫只有20公里不到,就算全是越野行进也耗不了那么多汽油。

    “那么好吧,我们会遵照命令执行的,谢谢你!”福斯特敬礼道。

    显而易见的,施米德中尉对这种情况已是有所预料:“我们的情况同样糟糕,但我觉得应该利用黑夜的环境碰碰运气,毕竟苏军现在的战线还不那么完整,各部之间应该是留有空隙的!”

    冯·福斯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记得第一次见到新战车时,他信心满怀,并且憧憬着自己能够成为第一流的坦克王牌。经过了这次战火的洗礼,新战车的总体性能获得了验证,而“15”号车的惊人战绩也足以使冯·福斯特挤入德军坦克王牌的行列,只是现在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懊丧。

    “看样子你们要错过接下来的战斗了!”

    “不对,前面有两支部队?”冯·福斯特将小半个身子探出舱口,西面的局面尽管混乱,但从声势上判断,那应该不是单单一支部队所能够造成的,更重要的是,枪炮弹并没有向自己这边袭来!

    曼施坦因点点头,苏军无线电技术的发展虽然滞后于德国军队,但由于二三十年代苏德军队秘密交流的关系,他们对德军的无线电通讯还是较为了解的,因此在东线,重要通讯在任何时候都疏忽不得!

    一物降一物似乎是恒古以来的天道,然而世事无绝对,数量的变化也可能引起质变。在陌生的黑海之滨,咬牙挺过了艰苦卓越、惊心动魄的坦克大战,冯·福斯特们却陷入了苏军步兵的“汪洋大海”,更要命的是,这些看起来缺乏实战经验的苏军战士却没有像苏德战争刚刚爆发时的前辈们那样盲目乱冲,简单却有效的相互掩护、相互配合使得他们频频取得突破,有那么两次,苏军士兵的反坦克手雷几乎摧毁了五号坦克的履带。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五号坦克高达4200发的机枪子弹存量已在持续的战斗中消耗殆尽,周围提供掩护的德军士兵——主要是弃车而行的装甲兵和身心俱伤的步兵,也逐渐从近百人下降到了三十余人,缺乏枪械弹药又身心俱惫,他们再也无力为落单的五号坦克构筑外围的“防波堤”。眼看着苏军步兵像是森林中的狼群一般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新式坦克坚厚的钢质装甲也无法给予人们充足的信心。这群顽强的战士只得留下同伴们的遗骸和重伤员全力撤退,然而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车轮,何况是比当下普通汽车快得多的bt-7快速坦克,这些公路时速高达80公里、安装45毫米坦克炮和捷格佳廖夫dt车载机枪的轻型坦克在夜间作战时就像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色幽灵,令这支德军小股部队陷入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糟糕境地!

    “嘿,保罗!听说你一夜之间成为大英雄了,下次得请我们大家吃一顿啊!”

    “是么?”汽车兵似乎对此感到失望,他很是纠结地想了想,“长官,您确定不需要补充燃料?”

    “其他人准备战斗吧!”冯·福斯特有些冷漠地说道,在他的指挥下,五号坦克虽然没有启动,但炮手以手动的方式调整了炮塔,使得炮口指向西面,一旦出现悲观情况,也可以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投入战斗。

    “好吧,看来我们还能休息几个小时!”喝下了整杯咖啡,福斯特却还是觉得精神困顿,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他好不容易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来,还没来得及打盹,就见一队坦克沿着公路驶来,相比于队列中的其他坦克和装甲车,五号坦克以其庞大的体型和特有的曲线而“鹤立鸡群”。

    “别客气!”下士扫了一眼车组的五名成员,颇为羡慕地说:“你们都是英雄!”

    啪……啪……

    汽车兵悻悻地驾车离去,而福斯特和他的车组继续孤独地“逆流”而行,半个多小时之后,他们顺利抵达了尼古拉耶夫,并且非常意外地受到了一群校、尉级军官的热情迎接,成为英雄的滋味固然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可惜到了傍晚时分,苏军主力部队逃出包围圈的消息使得这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尽管德军第4集团军的步兵战斗群率先抵达第聂伯河畔,最终却没能顶住苏军装甲部队的冲击,十余万苏军部队突围而去,最终被包围在这块三角区域的不过是总数不足25万人的后卫部队和伤病员。到了夜里,戴里克将军被解职的消息不胫而走,亦令长期在这支部队服役的官兵们倍感唏嘘。

    “好了,保罗!”

    “感谢上帝,他们没有遗弃我们!”中尉高兴地拍拍舱盖,旋即又说:“莫非我们的部队已经投入反击了?”

    “除非苏军一夜之间能够修筑起完成的防线,否则从这里到第聂伯河畔,我们的部队将肆意的纵横驰骋!”

    曼施坦因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向冯·布里森将军的集团军指挥部发报:在目前形势下,你部应全力以赴地攻击前进,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截断苏军突击部队与后方的联系,在一些关键地域和关键阵地,必须鼓励官兵们用钢铁意志摧垮敌人的反扑!向戴里克将军的军部发报:小胜固然可喜,同时也惊醒了强敌,你部需义无反顾地投入野战,使当面之敌进退不得,此战可忽略新式武器的保密性!就这些!”

    “替我们狠狠教训那些俄国佬,别让他们溜走了!”奥托突然很大声地朝着渐渐远去的车队喊道。

    “这样固然稳妥,但对下一步的全面攻势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曼施坦因望着远处喧闹的战场,“我们不该惧怕失败!”

    也许是过于疲倦,也许是不愿重新回到深沉的悲观之中,步兵们的准备显得有些随意,他们中许多人只是就近找了个射击位置,用他们只剩下最后几发子弹的步枪或者冲锋枪对准传来沉闷轰鸣声的那个方向。

    一夜鏖战,车组成员们早已是疲惫不堪,只见弗朗茨悻悻地爬了起来,顾不上梳理一下蓬松的头发,嘴里嘀咕着:“怎么变成我一个人的宠物了?”

    中校参谋官看起来还颇为年轻,他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好的,将军,我会牢牢记住的!”

    “不用了,我们有两百升汽油,去尼古拉耶夫绰绰有余,你们还是到前面去看看其他坦克和装甲车是否需要紧急补充燃料吧!”福斯特回应说。

    若不是公路对面的田野中还有好几辆坦克和装甲车仍在维修,福斯特和他的车组会更觉得孤单。过了足有四十分钟,一辆三轮摩托车才从西面沿着公路驶来,送来了一名体格颇为健硕的下士通讯官。

    一夜激战,一夜苦战,除了天亮前的那次触雷,他和他的整个车组可谓是有惊无险,五号坦克的强大战斗力得到了充分的验证。然而随同参战的步兵们可就没那么好运了,熬到与前来增援的部队会合,尚能够独立行走的士兵不到十人,伤者尚算侥幸,还有许许多多的战士将永远长眠在这异国他乡!

    “保罗!我们的燃料最多还能坚持10公里!”

    “听!”施米德中尉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状。

    看着技术兵们重新忙碌起来,福斯特一口喝光了杯子里所剩无多的咖啡,问道:“弹药车还要多久上来?”

    迈巴赫发动机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人们失望,它隆隆地响了,一股带有汽油味的青烟从排气口喷出,在这种声势的催促下,步兵们又重新焕发了精神,他们戴好钢盔、端起武器,鼓足勇气紧随着五号坦克向着山丘下的公路冲去……

    通讯官应声而去,站在旁边的中校参谋官却低声说道:“但愿冯·布里森将军不会吝啬自己的预备队吧!”

    “嘿,奥托!你一炮成名了!干得漂亮!”

    福斯特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转头看了看公路对面,深褐色的田野中停着另外几辆待修坦克和装甲车,它们属于天亮前赶来支援的那支装甲部队——尽管发生在野外的装甲遭遇战最终以苏军的撤退而告终,但德军这边的损失同样不小,仅四号f2型坦克就被苏军干掉了3辆!

    “愿上帝保佑我们!”

    在如今这种状况下,清点弹药显得轻而易举,卡尔很快回答说:“穿甲弹3发,榴弹4发!”

    “从遭到彻底破坏的坦克残骸上获得的信息终究没那么精确吧!”福斯特有些自我矛盾地解释着,就在聊天之间,沿着公路行进的装甲部队已经来到跟前,排头的五号坦克上果然有人认出了这几个身心疲倦的幸运儿,尽管是在奔赴战场途中,大家的情绪还是显得十分高涨:

    “长官,除了向第1航空军总部发报,是否还有其他指令需要传达?”通讯军官在记录完毕后照例询问说。

    话至于此,中校参谋官不知不觉间有找回了一些豪迈之感。大约10个小时之前,德国空军的专业侦察机提供了一批最新的战地航拍照片,照片清楚地反映出苏军在周边区域的防御情况,他们的最后一条防线刚刚已经被德军第23步兵师和协同作战的友邻部队所攻破,而从这里到第聂伯河的直线距离只有60公里——这一地域虽说不是一马平川,却也再无可以依托的天然屏障!

    领头的技术兵耸耸肩:“这很难说,早上得到的命令是维修车辆优先于常规车辆,弹药车大概还排在步兵后面!毕竟大多数坦克和装甲车都是后半夜出发的,弹药应该还很充足!”

    “我们的燃料和弹药所剩无几,撤回去的希望非常渺茫!”冯·福斯特对萍水相逢的战友毫无隐瞒之意。

    “我们已经从维修分队获得了一些燃料,开到尼古拉耶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为什么不让我们投入战斗?”福斯特不解地问。

    福斯特挥了挥手,“也祝你们好运!”

    “具体我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份命令写得非常清楚!”这位通讯士官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要从内部破坏一辆四十多吨的中型坦克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敌人尽可能少的从残骸中获取有用的技术信息,同时又要保证坦克在正常战斗情况下的安全。因此,德军技术部门专门研发了一种威力相当于50公斤tnt的混合炸药,称作“方盒子”。不论是遭受猛烈撞击还是遭到子弹、弹片的直击,“方盒子”都不会发生爆炸,唯有专门的雷管才能将其延时引爆。在编号为“15”的五号坦克上,这个艰巨的任务最终由装填手卡尔来执行——小伙子一声不吭地按照规程组装炸弹,然后将它放置在挂着最后几发炮弹的舱壁上,以尽可能地扩大爆破力。

    “嘿,伙计!有情况!”

    曼施坦因摇了摇头,叹道:“我们的右翼没能将苏军主力拖在尼古拉耶夫,这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作战还存在很大的变数……等待我们的极有可能是一场空前艰难的苦战!”

    “若是公平赛跑,我们当然是跑不过那些苏联坦克的,但我们的空军会有办法减缓他们的速度,甚至让他们无法移动!”说这话的时候,福斯特似乎完全没有羡慕对手的意思——苏军多数型号的坦克速度都很快,但在战场上,快甚至算不上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

    “这太难了,而且万一陷入苏军的近距离包围,我担心来不及破坏……这辆坦克就会落入敌人手中!”冯·福斯特一脸决然地说,“嘿,伙计,你们先撤吧!我们在这里尽可能拖延一下!”

    距离天亮还有大约一个小时光景,德军c集群总指挥官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带着他的临时指挥团队抵达了纳赫布,一座位于沃兹涅先斯克以东约35公里的小城。尽管没有进行充分的空袭压制和炮火准备,自从进攻开始后,由11个步兵师、若干炮兵单位和少量装甲部队组成的德军攻击部队却有如神助,他们仅用了一个多小时就突破了苏军经营数月的边界防线,这还不算,步兵战斗群并没有因为一场苦战而迟缓脚步,他们接下来的推进速度成了一场令人咋舌的赛跑——各步兵师的推进速度虽说比机械化部队差了很远,但足以和法国战役后期的那场大进军相媲美!

    清晰响亮的轰鸣声中,四架fw190低空掠过。收起了起落架,它们喷涂着蓝灰条状迷彩的外形显得十分简洁流畅,强劲的动力与火力使得它们在与任何一款苏军战斗机对等作战时都是游刃有余的,更令人羡慕的是,由于机场远离前线,飞行员们昨晚应该都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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