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插曲
托比亚斯在侧后停住,轻声说:“您这几天咳得特别厉害,还是别抽了吧?”
“长官!”
罗根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目标的时候,烦恼是一种动力;是没有目标的时候,烦恼可能就是一种无助的苦恼了!”
“托比亚斯,干嘛像是间谍一样监视我?”站在古堡向阳一面的窗台上,罗根不转身平缓地说道。也只有在完全可以信赖的人面前,他才会搬出这样的冷幽默。
听到这个消息,罗根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中的复杂情绪着实添重了几分。半晌,他感慨道:“真快!”
“还有,这段时间要密切关注北美方向发来的电码,我有种隐隐的预感……美国和英国流亡政府不会对我们的进攻坐视不利!”由于这个指挥部里许多军官都是陆军人员,罗根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若是在如今的空军司令部,他全然不会有这方面的顾忌——关键位置上都是可信之人,从各航空队抽调或提拔上来的,则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和旁敲侧击的考验。想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年轻的空军司令就必须小心提防那些资历更深的同僚窥视!
山城的夜,安静而祥和。灯火通明的布莱尔城堡里,军官们还在勤奋地努力着,在刚刚过去的这个白天,德军各路进攻部队都取得了显著的进展,因弗内斯、波特里等战略要地均插上了德意志的战旗。遵照预先制定的策略,各作战部队在入夜前也已经对英军可能的夜袭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罗根却无心睡眠。
“人生真是难以捉摸,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收获,若干年后还不是枯骨一堆?”罗根叹道。
罗根想了想,“皮特洛赫里和这里也没什么区别,要么撤回到大后方去玩兵人,要么留在这里!”
佩戴空军少校标识的凯伦·莫尔特快步走来,凭借在动乱时期的突出表现,他获得了从军以来的第一次“跳级”,直接获得了同僚们往往要在三十好几才能够得到的军衔,从此迈入了中层军官的行列。在荣誉和精神的强大鼓舞下,他愈发干劲十足,原属空军总参谋部的无线电技术中队已经升格成为直接听命于空军总司令的无线电情报处——除继续负责空军高层的通讯安全外,更在监听和破译方面投入了大量人员精力,涉猎范围已不再局限于搜集敌方情报!
沙盘上,一条蜿蜒的铁路线从爱丁堡一直延伸到了因弗内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条铁路线是残破断缺的:大敌当前,英国抵抗政府军自是不惜自行破坏这条已有近百年历史的铁路线,而德军工程部队目前正在连夜赶工修复从珀斯到皮特洛赫里的这一段,只待两周内铁路修复,大量兵员物资将以极高的效率运入,从而为德军步兵和山地部队的作战提供有力支援!
戒烟失败者能够为自己找出许多个理由,烦是最常用的一个。
烟头就像是一颗流星,在黑暗中迅速划过,最终从视线中消失了。
在抽烟这个问题上,托比亚斯自是无力多说。他默默站在一旁,仰头看着这乡间格外清晰的夜空。
接连抽了第二根雪茄,罗根终于抑制不住地强烈咳嗽起来。这副原本十分健康的躯体,大概在前面27年还没摄入这一年的烟量,当然,它原本奋斗一百年也不会获得如今的荣耀。
“是!”凯伦干脆利落地应承下来。
“我们已经赢得了梦寐以求的胜利,彻底打败每一个敌人也只是时间问题,长官!”托比亚斯意味深长地说,“有什么比登陆英国之前的煎熬更让人烦恼呢?”
上校显然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他知趣地退到了一旁,而除了爱德华·迪特尔已经返回部队之外,陆军上将恩斯特·布施、空军上将乌尔里希·格劳尔特和海军中将冯·德拉皮埃尔等人都在随行人员之中。这些一战时期就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老将们早已见惯了生死,更不会将这种级别的威胁看在眼里。
驻守在城堡中的德军士兵们闻讯而来,一面保护着罗根撤往更加安全的房间,一面以步枪和冲锋枪向着黑暗深处猛烈开火。不多会儿,驻扎在附近兵营中的战斗人员赶到现场并对周围的树林展开搜索,几个小时折腾下来却毫无收获。
“总司令……”托比亚斯从后面走前来,“您自从晚餐之后就是这个样子,我生怕打扰了您,又担心您这样咳嗽……”
罗根不再征询其他人的意见,直接下令道:“好了,上校,传令加强戒备,其他人……都回房间休息去吧!明天我们还有重要军务需要讨论和部署!”
罗根听得出言语的关切,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论从哪个方面讲,自己都已成为这些兄弟的主心骨。
“苏联方面想必已经从我们对英作战中揣摩出了我们的真正用意!”凯伦简要分析到。
“玩兵人”是从普鲁士时代流传下来的一句俚语,原指将领们通过沙盘兵棋进行作战部署,后来被人们赋予了更深层次的意思,即暗讽那些只会呆在后方指挥、不知前线实况的统帅。
“是啊,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感慨之余,罗根平静地审视自我,空军总司令的踏板与28岁的年纪结合在一起,任何人都该感到知足。毕竟在无背景、无权势和无手段的“三无”情况下,想要一步登天简直是痴心妄想。
波澜壮阔的战争年代,依然会有孤寂的夜晚。
须臾,托比亚斯轻声说:“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将领们各自起身离去,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罗根更没有睡意了。他踱步来到大厅,从各作战部队抽调来的参谋军官们已经将这里变成了作战指挥中枢,大幅的作战图明晰地指示出了战场状况,精致的大沙盘则反映出了作战区域的确切地形——为了制作这个沙盘,空军情报部门的军官们花费数月时间,研究分析了十几万张航拍照片,这其中凝聚的汗水与心血令人惊叹!
罗根顾不上磕得生疼的胳膊,与托比亚斯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敞开的露台。这布莱尔城堡位于皮特洛赫里西北方6英里处,建于13世纪,迄今已有700多年的历史,曾是亚瑟尔公爵们的故居,也是苏格兰高地东南部的重要名胜——德国军队一天前未经战斗占领此地,由于环境优雅、位置颇佳,清理后将其用作前线指挥部。视察前线而来的罗根随后带着众将领入驻,这时候德军部队又向前推进了二十多公里,周边区域也已经部署了警戒线,但看来夜幕的掩护仍然为英军的散兵提供了可趁之机!
“还是叫我长官吧,总司令这个称呼还不习惯!”罗根仰望着满天繁星,“人终有一死,一点小毛病又算得了什么!”
“不碍事的……”罗根一边说,一边叼起雪茄。
“刚刚收到紧急密电……我们和苏联政府的外交谈判已告破裂,东线战事随时可能重燃!”
不仅是战局,不仅是多琳,脑海中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该如何梳理。
托比亚斯无言以对,沉默中,他突然扯住罗根的手臂用力一拉,踉跄之间,罗根听到托比亚斯的“小心”与子弹飞来的“嗖”声混杂在一起,背后的汗毛几乎瞬间竖立!
“是的,我们的敌人并不傻!”罗根低头看着沙盘,可这里并不包括东线战场。
“真该死!”
“如果英国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并且把手中最宝贵的战机或是重炮拿出来,我们当一回诱饵又有何妨?”说这话的时候,罗根有意看着恩斯特·布施说这句话,一直显得郁郁寡欢的陆军上将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赞同。
“总司令,看来这里仍然过于靠近前线,我建议天亮之后就离开这里——至少也要到警卫森严的皮特洛赫里去!”负责指挥部安全的文斯特上校谨慎地建议说。
“嘿,我又不是神——就算是,也只是自己的神!”说到这里,罗根看了看尚有一截的雪茄,毫不犹豫地将它扔了出去。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罗根所听的若不是慷慨激昂的军歌,便是各种传统交响乐,提到“自己的神”,他突然想起五月天的那首《倔强》,虽然还可以哼出大概的曲调,却连歌词也记不全——那个现实而淡漠的世界,终究是渐渐远去了。
作战经验丰富的两人,当即顺势朝后倒去,托比亚斯口快,连声喊道:“有敌人!卫兵!”
这个情况依然没有逃出罗根的意料,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必须掌握主动……让法蒂和他的部队行动!”
“英国人方面,我们只截获到他们向北美通报战况的电码,没有任何与作战指令相关的。我想……他们现在是以有线联络为主,而且相当谨慎!”凯伦继续汇报说。
“对于人生,我一直觉得长官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看得都要远、都要透彻,不想长官原来也是有烦恼的!”托比亚斯用打趣的口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