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舰的悲哀
“长官,罗德尼号发来信号:德国人的行动非常奇怪,建议我们审慎采取攻击行动!”舰上的通讯官前来报告说。
10分钟之后,自挪威方向飞来的德国机群出现在视线之中,英军指挥部终于传来了新的信息:来袭德机在30至40架之间。由于皇家空军已经将有限的实力投入反登陆作战,这支英国舰队只能依靠自身力量来抵御德军空袭。
舰队中的各艘战舰都在竭尽所能地规避鱼雷袭击,但在生与死之间还是会有人选择履行自己的职责,两艘驱逐舰不离不弃地掩护在“纳尔逊”号一侧,眼看着庞大的战列舰已经无法躲过其中一枚鱼雷的攻击,居于前侧的驱逐舰“华美”号(舷号h-84)勇敢地冲了上去……
“嗯,避开德国人的伏击,改走另外的航线!”帕森特快步来到航海图前,“从东面迂回?啧,我们的航速不够啊!”
也就在两架“海象”离开视线后不久,通讯官几乎是冲进舰桥指挥室:“长官,指挥部传来警报,雷达发现大批德国飞机从挪威起飞向我们袭来!”
“是,长官!”通讯官飞快地传令去了,留下帕森特和他的副舰长在航海图旁继续满怀憧憬地讨论着战局。
此汉密尔顿是海军的达尔林普尔·汉密尔顿,而非陆军的伊恩·汉密尔顿,现任“罗德尼”号舰长,心思慎密,作风稳健。
通讯官不说话,副舰上斐尔南特走过来小声说:“飞机虽然不行,但他们的舰队可是随时都能进入北海的。情报上不是讲……俾斯麦号很可能于上个月服役了吗?那可是号称全欧洲最精锐的新式战列舰,排水量将近5万吨呢!”
“我们当然不能什么也不做,只是要尽量避开德国人的伏击!”费尔南特小心翼翼地说着,以免损了这位老舰长的颜面。
“不知道,指挥部没说,需要发报询问吗?”通讯官有些为难地问。
也就几分钟功夫,海面上就有5架德国轰炸机被击落,其余he-111飞行员们看到已经进入了鱼雷攻击范围,毫不犹豫地投掷下了一枚枚鱼雷,然后迅速拉起机头攀升、返航,并且将麻烦留给了英国人。
老迈的复仇级战列舰更惨,20节都非常勉强。正因如此,一些历史学家认为德国潜艇击沉“皇家橡树”号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意义,毕竟在整个二战中,复仇级战列舰更多的是承担护航之类的辅助性任务。
听到这个消息,帕森特竟一言不发,看着海面上的残局,他陷入了纠结的思考之中。进与退,这个简单的选择题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艰难!
对于这番话,帕森特有些厌倦地说:“再大还不是只装了8门15英寸炮,一群新兵蛋子,真打起来没准都吓傻了!不然按照你们所说,今晚我们就袖手旁观啦?”
帕森特点头道:“嗯!从怀特岛的经验来看,德国人已经从横冲直撞的重装骑兵变成了善于挖洞的矿工,只要他们在登陆场挖掘出足够深的堑壕,我方炮火的杀伤力就大大减弱了!所以,我们必须趁他们刚刚登陆发动炮击!”
自己的舰队尚且要面临德国轰炸机群的巨大挑战,尤其是在那些双发的德国轰炸机将高度降低到贴近海面的时候,帕森特已经意料到了它们会使用鱼雷攻击而不是传统的水平轰炸。舰队大大小小的炮火密集地响起,并在德军轰炸机来袭的方向构筑了灰黑色的拦截弹幕。
由“纳尔逊”号领头,“罗德尼”号和“拉米利斯”号紧随其后,2艘轻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掩护,庞大的舰队花费了一刻多钟时间才在海面上完成了转向——要说两艘超级重炮舰的弱点,那铁定就是航速和机动能力了!刚服役的时候,纳尔逊级还能在风平浪静的情况下跑出235节的“高速”,经过十余年的消磨,铆足了劲也很难跑到23节。
此时此刻,想必帕森特依然对那段经历记忆犹新。至于说德国潜艇,“皇家橡树”号已经充分证明了鱼雷对于战列舰的可怕破坏力,纳尔逊级的水线装甲虽然要比一般的英国战列舰厚实,但也绝不是无敌的——若是遭到鱼雷攻击而影响了航速,天亮之后不能及时撤出德国空军的正常作战半径,情况可就不太理想了!
当德国登陆船队意外外出现在英吉利海峡东侧海域并向沃什湾挺进的消息传来时,英国海军中将帕特森正率领着他的分遣舰队在苏格兰东部、距离金耐德角大约30海里的海面上缓慢而失落地行驶着。这支舰队虽然不是英国本土舰队的主力,却拥有整个英国海军火力最凶猛、防御最顽强的两艘战舰——“纳尔逊”号和“罗德尼”号,每艘装配有9门16英寸(406毫米)重炮,与日本的2艘长门级、美国的3艘科罗拉多级并称为“big seven”,即7艘拥有最大口径舰炮的战舰!
帕特森让航海官计算出了距离、航速和时间,沉思了片刻,大声说道:“我就知道德国舰队不会无缘无故地炮击英格兰海岸目标,他们果然是有阴谋的!登陆?哼哼!他们恐怕选错了时间!下令,舰队转向,以18节航速向正南方行驶!”
在巨舰大炮时代,指挥这样的战舰恐怕是绝大多数海军指挥官的夙愿,然而航空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原本被看作为“奇淫技巧”的飞机真正具备了挑战大舰的能力。几个小时之前,这支英国舰队迫于一群德国轰炸机带来的压力调头返航,换作是二十年前,这样的情形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奇怪?嗯,是很奇怪!他们明明有登陆南安普顿一带的条件,却只是虚晃一枪,骗得我们的主力舰队几乎进入英吉利海峡,这样一来,他们便以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能够在沃什湾一带实施登陆了!哼哼!这样的战术固然大胆,但他们恐怕过于高估了自己的空军力量——到了夜晚,他们还能对我们构成威胁吗?”帕森特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这个汉密尔顿呐,总是谨慎过头!”
每一条电文,都让战舰指挥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与焦躁,而这两种本不应该出现在一起的情绪,又悄然影响着英军指挥官们的思维。傍晚时分,帕森特再度下令:舰队加速到最高的23节,并派出水上侦察机进行天黑前的最后一次侦察(纳尔逊级貌似不带水侦,但随行的轻巡洋舰弥补了这一弱项)。
“算了,可能距离太远,他们无法判断——如果知道的话,他们也不会不说!德国人发现我们了,他们是想再次迫使我们撤退吗?”帕森特吸了口烟,“传令,舰队航速不变,做好防空袭准备!”
防空炮火仍在嘶吼,但舰上的英军官兵们已经将注意力转向了水面。这时候,副舰长费尔南特勇敢地承担起了重任,亲自指挥着“纳尔逊”号以笨拙的姿态躲避海面上的鱼雷。那些白色的水痕看着挺远,可数量之多给人一种逃无可逃的错觉,舰舷战位上的炮手们自是应接不暇,炮火密集之处终究能够打爆三、四条鱼雷,但数量更多的鱼雷还是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拦截网而来。
“哼哼,我们今天就要让他们再从矿工变成老鼠!”帕森特在心里估算了一番,“传我命令,由拉米利斯号和罗马月神号、堂皇号负责接应和支援,其余战舰组成战斗纵队,航速增加到22节,集体左转5度!还有,密切关注指挥部的电报,一有消息立即送来!”
最后一枚鱼雷远远划过舰尾,帕森特和他的军官们终于送了一口气,缓过神来,满头满身竟已被汗水浸湿。环顾四周,两艘战列舰和三艘巡洋舰皆安然无恙,但两艘驱逐舰的殉爆还是让人感到无比遗憾。以航空鱼雷的威力,舰上生还者虽然会比遭到潜艇袭击略多一些,但看着迅速沉没的僚舰和海面上漂浮着的阵亡者尸体,军官们一个个沉默不语。
在这之后,几乎隔半个小时通讯官前来报告一次指挥部的密电:德国舰队再次出现在沃什湾附近海域,并以舰炮轰击了英军岸防工事;德军船队放下了快艇和小船,试图运送登陆部队冲上海岸,但被英军猛烈的炮火所击退,随后德国战舰有的放矢,炮击了英军纵深的部分炮兵阵地;德军登陆船队第二次以中小舰船突入港湾,两翼的英军炮兵不畏德国舰队的威慑顽强反击,击沉德船多艘,但己方也遭受了重大损失……
大型轰炸机挂载鱼雷进行攻击的好处,就是能够攻击距岸较远的目标,往往形成了进攻的突然性,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它们机动性较差,体形又大,实施鱼雷轰炸前必须保持低空水平飞行,在这个阶段被对方炮火集中的概率较高。
就在众人皆悲的时刻,通讯官又一次冲进了舰桥指挥室,“拉米利斯……拉米利斯……中鱼雷两枚,舰体受损严重,非常……危险!”
来袭的德国轰炸机一分为二,一队朝英国舰队袭来,一队飞向了它们后方。目睹如此情景,帕森特不禁皱起了眉头:德国人盯上“拉米利斯”号了?
“拉米利斯号的火力虽然不错,但我们这两艘战列舰就足够把德国佬的登陆部队捶扁了!”费尔南特跟着走了过来。
在众军官忐忑的注视下,帕森特终于停住了脚步,对自己的副舰长说:“对!德国人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战舰调去南部,他们一定会对自己的登陆船队严加保护。也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在我们南下的途中布设了埋伏,刚刚真是太疏忽了!可……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当然了,火炮数量的多寡并不意味着整体防空能力的绝对高低,除了正常无线电通讯设备,纳尔逊级战列舰并未安装雷达,全舰炮火的指挥仍然依靠传统光学测距和射击指挥官的调控,而且由于三座三联装主炮塔全部位于前甲板,巨大的射击风暴迫使设计师们将大部分防空火力配置在了战舰的中后部!
满载排水量38万吨的纳尔逊级简直就是大舰巨炮时代的武器库,除了威力惊人的16英寸主炮,还拥有12门6英寸(152毫米)和6门47英寸(120毫米)副炮,它们均能用于防空。此外,随着战争爆发,舰上的中近程防空火力也得到了成倍的提升:16门40毫米炮和60门20毫米炮使之成为一只不折不扣的海上刺猬!
帕森特很清楚自己的战列舰存在防空火力的死角,因而将舰队中的两艘防空巡洋舰——“狄多”号和“六头女妖”号调派到两艘战列舰的左侧偏前位置,随行驱逐舰也分配在了舰队两侧。
“从骑兵变成矿工?哈哈,将军,您这个比喻真是太妙了!”费尔南特笑着恭维道,以区区38岁的年龄混到上校副舰长,除了正常军事素质,他在为人处事方面也是超乎年龄的老道。
“大批?大概多少架?”帕森特手里夹着一支烟,看似镇定地问。
帕森特原本还十分不错的情绪终于冷却下来,板着一张脸,如笼中困兽一般在指挥室里来回踱步。就在去年11月,这艘战列舰被德国人布设的一枚磁性水雷所炸伤,舰底右舷多处破损,扬弹机亦被震坏,还有多达73名舰员受伤,此后入坞维修达4个月之久,挪威战役前才重新归队。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担心德国人既然能够想出这么大胆的计划,后面恐怕还有什么阴谋呢!若是……”费尔南特顿了顿,迎着帕森特的目光说:“若是德国人在我们的航行途中布设了水雷阵,亦或是埋伏了大量的潜艇,我们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