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是麻雀吗

    次日黄昏，先生讲学结束后，顾长庚即将要出发前往韶南山脉。

    先生拿出一枚青白色戒指，递至顾长庚面前：“这枚乾坤戒你带着，里面有一些修炼用的资源，还有一些你兴许用得上的杂物。”

    顾长庚感到此情此景有些异样，却并没有说出来，接过乾坤戒对先生鞠躬道：“谢先生，长庚就此启程了。”

    至于乾坤戒中具体有什么，先生不说，顾长庚也无从得知，毕竟以他眼下天玑境界的修为，并不能够调动灵力查探乾坤戒。

    转身之际，待他走过几步，却又蓦然回首，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先生。

    在他的心里，从六年前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埋藏着一个疑问，而此时此刻，他强烈地预感到，这个疑问似乎已经不能再放任在心中了，且若错过了今日，恐再无机会问出。

    上一次有这样的预感，还是求先生赐名时，因此顾长庚相信，他的预感不会错，他一定要在今日提出他心中长久的困惑。

    顾长庚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平复他此时并不平稳的情绪，认真地问道：“先生，我是‘麻雀’吗？”

    先生的眼中忽有些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何有此问？”

    见先生似乎并不吃惊，顾长庚心道果然，追问道：“先生，您知道些什么，对吗？”

    先生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微微低下头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见此，顾长庚决定先回答先生的话：“从六年前那一天起，我就起了疑心。

    “当初我与您说过，我那日初醒时，认不出陈虎，也记不起自己是谁，后来才慢慢回想起一切。

    “在那之后，我虽然知道了我是谁，记起了所有的一切，但记忆中的所有情感，都似乎与我无关，我游离在其中的两岸，我似乎新生，却又生活在记忆的裹挟之下，他人唤我麻雀时，我有满心的迷惘无以消解。

    “诚然，六年过去，这一切再不像当初那一刻，与我毫无情感相关，我也由衷地将浔村当作我的家园，将先生视作我最亲近的人。

    “但我实在惶恐，先生曾说过，一些修士达到极端强大的境界，甚至可夺人心魄，占据他人的身躯，于是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其中的一个呢？”

    顾长庚的情绪愈发激动，说到此甚至潸然落泪，这是这六年来的第一次。

    见此，先生也是不忍心头激荡，走近几步，抬起手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于先生而言，起初，无论是教养麻雀，还是顾长庚，都只是与他的职责相关，并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

    只是，无论是与麻雀的十年，还是与顾长庚的六年，都让他生出此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心里留下道道痕迹。

    长此以往，他终于发现，他本非天地之灵，却似乎已有了人类的情感，对于顾长庚，也多出了于他而言难以言说的情感。

    “先生，我究竟，还是麻雀吗？”顾长庚郑重地问道。

    ……

    “是，也不是。”

    在长久的沉默后，先生终于整理好思绪，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随后，先生看着顾长庚的双眼，接着说道：“起初，我也以为你只是顾长庚，而不再是麻雀，但是通过六年的相处，我发现并非如此。如今你是谁，我的心里也没有具体的答案。你有此困惑，我也有责任，只是我却不能够为你解答。”

    “为什么？”顾长庚不解道。

    “你的身世，与此界的真相有关，与天下苍生攸关，这个答案很沉重，碍于我的职责，我不能告知于你。”

    闻言，顾长庚有些难以置信：“我的身世何以与天下苍生攸关？”

    虽如此，顾长庚相信先生并不会欺骗于他，相信先生确有苦衷，只是这样的话，他却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你只需铭记，无论是十六年，还是六年，你在浔村经历的一切，与他人共度的岁月，其中的情感，都是真实的。”

    说罢，先生拂手，转身而去。

    顾长庚也并未再出口挽留，他隐隐有些明悟了。

    “长生路上，有你要的答案。”

    先生最后的话语，在走出很远后，飘然传来。

    顾长庚听闻此句，摇头失笑：该我知道的，我总会知道的。

    随即转身，向村口的方向走去，夕阳映照着顾长庚，显得颇有些落寞，只是在他的心中，已释然了。

    长生路上，有我要的答案，顾长庚，长庚，原来，我早在此命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