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夫郎在上(二十八)
设身处地一下, 扶青和多少能理解阿兰,要是他得知沐江死了,他恐怕也得疯。
还是那样突然的情况下。
在传言中, ‘杀死’之沐江的是二当家,虽然二当家已经被扶青和当场处决,但阿兰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竟是偷溜了进去, 还杀了好几个人。
那些人似乎都是说过之沐江闲话或是明目张胆觊觎过之沐江的人。
这之后, 扶青和就将侍卫训了一顿, 同时加强了戒备。
“那些人都该死。”阿兰得知后, 找到了扶青和。
“我知道。”扶青和不敢看把这些日子以来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阿兰,“但是我们不能私自处理, 还待过几日开堂审理,这之前我们要提取他们的口供,帮那些被抓来的女子双儿男人回到自己家中, 还有那大量的财富, 也得汇报给皇上。”
“你想的倒是周到。”
话外是夸扶青和的意思, 可扶青和总觉得话里还有点别的意思。
等阿兰离开后, 想了想, 明白了。
是说扶青和自己的夫郎都去世了,还能这样冷静的处理事情。
扶青和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最近阿兰突然不再袭击他,反倒是经常话里话外的刺他,这本来应该是个好现象,至少对方不疯了不冲动了。
可他不这样想,谁知道对方不疯了,最后会不会想出什么更严谨的谋杀计划。
他是不怕的, 只怕最后难以收场。
又找之沐江商量过一次后,扶青和准备把真相告诉阿兰,只不过这需要一点技巧。
要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毒双儿!”扶青和蹲在坑里咬牙切齿的怒骂,在今早,他的饭食里被阿兰放了巴豆,一个早上光顾着跑茅厕了,什么也没干!
好不容易出来后,扶青和终于受不了的直奔阿兰的房间。
一开门,就是对方那张无所畏惧的脸。
对方似乎清楚,扶青和不会拿他怎么样,或者,他也半点不怕。
扶青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心里默道:不跟双儿计较,不跟双儿计较,不跟双儿计较。
他关上了门。
“我可没有请侯爷坐的意思。”阿兰见状毫不留情的赶人。
扶青和闻言,表现出一副很烦躁的样子,“你骚扰我这么多天,不就是觉得我害死了沐江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愤愤的在一边坐下,“本来没打算说,你这样低贱的双儿怎么配知道。”
“什么?”阿兰凝紧了眉头。
“说你下贱!如果不是沐江,我早杀了你!”扶青和眼中满是轻蔑和厌恶。
这样的目光对阿兰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对骂他的话没什么波动,也没什么兴趣,只想知道对方到底想说什么关于沐沐的事情。
这段日子以来,他第一次平静耐心的等着,等扶青和骂够了,然后说的点什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骂爽了的扶青和喝了口茶。
咳,他才不是想骂人,只是想让他是‘恶人’的形象深入人心,才不至于让阿兰迁怒沐江。
至少要让阿兰知道,沐江没有想过瞒他,是扶青和想要瞒着他,阻止他见沐江。
扶青和带着阿兰悄悄地进了地下室。
在踏入的那一刻,阿兰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紧张地瞳孔放大,拳头紧握,手心都是汗液,脚步都放慢了不少。
“沐江他其实”扶青和领着阿兰进去,门开的刹那。
“夫君。”之沐江刚咬了一块儿肉干,听到开门声后,随口道了一句,正要转过身时,突然被一股力道猛地抱住!
阿兰紧紧的抱着之沐江,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掉眼泪,脸死死的埋在对方怀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沐沐,别再吓我了”他的手不停的颤抖,哭的整个人都开始抽搐。
之沐江顿了一下,将人回抱住,拍着对方的背,无声的安抚着。
等阿兰埋头哭够了,带着哭腔道:“为什么要这样。”他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我”之沐江试图解释。
“行了!”扶青和打断道:“我们有自己该这么做的理由!这关乎我们的性命!能让你知道已经是宽待了!”他满脸的不悦,“沐江你真是妇人心肠。”
他上前把阿兰一把拽了出来,“现在你也不用闹腾了,你知不知道你端着喜欢沐江的样子,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
“夫君,别这样”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扶青和大声道,“你是我的夫郎!他三番两次的想插进来不说,就是这次,本该是我们之间的计划,他也要捣乱,不可理喻,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这话之沐江和扶青和是没有商量过的。
“任性自私我行我素!”扶青和不留余力的斥责道,“甚至不顾人伦,你什么心思一眼都看得清楚!”他不留丝毫余地的揭开了阿兰的遮羞布。
阿兰呆在了原地。
他有些慌乱的看向之沐江。
可之沐江的眼睛里都是扶青和。
“夫君不要再说了。”之沐江抿了抿唇,“阿兰也是关心我,夫君不如怪我好了。”
扶青和瞪了他一眼,抱住对方的头,附身咬了一口,“没你说话的份。”
阿兰见状,哑声道:“你说的对,是我惹麻烦了。”他看了眼之沐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他的心思,他只知道,一定不能让扶青和怪沐沐。
他怎么能忘了,虽然扶青和一直表现出一副很温和的模样,可对方到底是侯爷,到底是贵族。
沐沐只是对方的夫郎。
像他这样捣乱,侯爷完全可以杀了他,定是沐沐为他求了情,现在连真相都让他知道了,侯爷的怨气肯定不小。
要是他孤身一人也便罢了,可是,沐沐是对方的夫郎,一辈子都逃不开的。
阿兰直接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求侯爷原谅阿兰。”淡淡的血迹印在了石头地上。
哪怕扶青和把表情藏得很好,这一刻也忍不住有一丝惊讶。
他勉强压抑下来,冷哼一声,“若不是沐江,你早死了不下百遍,现在人也见到了,赶紧滚!要是你将这事儿说出去,小心保不住脑袋!”
“是。”阿兰不敢多说什么。
此时乖顺的他跟前两日简直判若两人。
将人赶出去后,扶青和终于忍不住道:“变得倒是挺快。”说能屈能伸是褒奖了。
前几天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断的嚣张模样,现在居然立马听话成这样,毫不犹豫的认错下跪磕头。
“夫君刚才倒是有气势的很。”之沐江挑了挑眉。
扶青和轻‘咳’一声,“不然他都不知道乖一点。”
之沐江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扶青和脸上新添的伤口,“阿兰划的吧。”
扶青和点头后,之沐江仰头吻了一下,“保护好自己。”
“也没什么反正以他那身手伤不到我。”
“胡说。”之沐江不悦道:“若是不小心了可怎么办?”
“我可就你一个夫君。”
扶青和被说的心神荡漾,本来还没什么心思,这下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上来了,“沐江,我想要了。”他现在可比之前直接多了,不会脸红半天也说不出个话来。
之沐江轻笑一声,“那我为夫君脱衣可好。”
约莫几个时辰过去了,两人在床上腻了许久,之沐江气喘吁吁的捂着眼睛,往里面躺去,扶青和伸手想将他抱过来都被挡了去。
“那么热,夫君就别贴着了。”
扶青和本就怕热,现下他只会比之沐江更热,却还是想贴上去,这下被拒绝了,只能眼巴巴的瞧着。
静静的躺了会儿,待呼吸平稳下后,之沐江轻声道:“其实夫君很生气吧。”
扶青和僵了一下。
之沐江看向他,敛了眉眼,“夫君平日里可不会说这样重的话,就算是作戏,也有分寸的,所以,夫君这些日子也不好受吧。”
“没有。”
“夫君不用瞒我。”之沐江靠了过去,摸了摸扶青和的眼睛,“夫君要是不开心大可以跟我说。”
“”
扶青和沉默的把头靠到了之沐江的锁骨上,“是有点吧,明明你是我的夫郎,他管那么多做什么,好像我是个大恶人。”他咬了咬牙,“我只会比他更想更想保护你。”
“他算什么,他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表现的多喜欢你。”
你是我的。
扶青和闭了闭眼,窝在之沐江的锁骨间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很少会说这样的话,只是,他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嗯,我知道夫君最爱我了。”之沐江眯了眯眼,低下头吻了吻对方的发顶,“夫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快点‘活’过来,待在你身边,这里的日子没有夫君,真的太孤单了。”
扶青和默默抱紧了之沐江。
“一定。”
温存了会儿后,扶青和就离开了。
他刚出来就看到了阿兰。
对方正静静的跪在门口。
“你在这儿做什么。”扶青和冷声道。
“我想见见沐沐。”阿兰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不行。”
“侯爷,之前是我对您不敬,请您原谅。”阿兰又是磕了几个头,他磕的很实,本就破了皮的地方又流了血。
他似乎总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扶青和看着他的目光有丝复杂,他站在原地犹豫半响后,道了一句,“明天,今天沐江要休息了。”
阿兰颤了一下,连声应道:“都听侯爷的!”
扶青和越过他转身离开,阿兰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现在还是暂住那个客栈,几人用饭也都是在各自的房间,柳织本就是哑巴,平时也足不出户,最近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待在屋里的时间更久了,而刘大傻似乎瘦了些。
不过几天时间罢了,肉眼可见的憔悴。
每次端进去多少饭食,端出来几乎没什么变化。
晚上的时候,阿兰带着匕首敲响了扶青和的房门。
“你”
还不待扶青和说些什么,阿兰一进来就跪了下去,从腰间拿出匕首摆在地上,“请侯爷惩罚。”
扶青和皱了皱眉,“我没这样的癖好,回去!”
“阿兰担心侯爷心里怨气未平,只要侯爷能出气,阿兰做什么都可以。”
扶青和嗤笑一声,沉默了会儿后,还是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只要你不去勾引我夫郎,跟对方保持距离,我不会阻止你跟他见面。”他的语气相对于之前平和了许多。
跪在地上的阿兰却是好半响没起来。
“怎么,你还不满意?”扶青和眼神一冷。
“不,只是觉得侯爷对我算是宽容了。”阿兰捧了顶帽子后,又道:“我明白了,我日后不会那般贴近沐沐。”他顺从的应了下来,现在的模样,似乎无论让他做什么都会愿意一般。
可正是这样,让扶青和如鲠在喉。
其实,他是在怕的,他为什么对阿兰敌意这样重,甚至比磊赫还重,就是因为这一点。
对方一副能付出一切的样子。
磊赫的心中有一把尺,他会爱人也会爱人有度,就像他不能接受被压,所以他会慢慢放弃沐江,但是阿兰不同,阿兰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怕。
他生怕之沐江被阿兰所打动。
不是他自己不能像阿兰一样,他也可以,他也可以做到,只不过,他怕意外,万一之沐江对他腻了呢,万一对他不喜了呢,反正都是会对自己好的人,选谁不是选。
他真的会担心,会害怕。
明明,沐江那样温柔,对他也那么好,但他为什么,就是会害怕,会害怕对方会跑掉。
他应该相信沐江的,不是吗?
就算扶青和心里再如何忐忑,他既然已经答应了阿兰,就不会反悔,在赶走阿兰后,第二天如约带他去了之沐江那儿。
“沐沐。”能感觉到,阿兰看到之沐江的瞬间,全身都好像活跃了起来,死气沉沉的眼睛也好似发着光亮。
他今天打扮的很漂亮,以前在二当家面前争宠,他就打扮的很好,现在哪怕没了珠宝没了项链也可以把自己弄的好看,一扫前段时间脏乱苍白的模样,全身都是带着引人注目的气息。
扶青和就站在身后,他不敢再做什么扑到沐沐怀里的事情。
“伤好些了吗?”之沐江见阿兰神采奕奕的模样,问了一句。
阿兰的技术很好了,脸上的红晕看起来不着痕迹,事实上擦的胭脂是真的不少。
“好多了。”阿兰笑的灿烂,他从怀里拿出一块被布块包着的东西,放到之沐江面前的桌上。
“那天沐沐带了些点心回来,我也给沐沐做了一些。”
之沐江缓缓打开布包,里面还有一层油纸,再打开后,是几颗糖丝球,他捻起一颗尝了尝,丝丝甜味从嘴里蔓延开,糖丝球带着点弹性又不粘牙,微甜不腻,味道刚刚好。
“阿兰厨艺很好。”
“如果可以的话”阿兰目光有些飘忽,“我可以一直给沐沐做点心。”
在二当家身边呆得久,他也会经常下厨讨好二当家,他什么都会做,独独不会做自己最爱吃的甜食,这糖丝球其实也是他昨晚熬夜试了数遍才成的。
其实送来时还是有点忐忑,他想尽力给沐沐最好,现下得了肯定,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许是扶青和一直在的缘故,阿兰放不开,相比说那么多,他当然更想抱抱沐沐,可是不能,就算想的心燥难忍也不能,要是扶青和不痛快了,他怕是再也不能见着沐沐了。
他珍惜跟之沐江见面的一分一秒。
从经受对方‘死亡’到重新活过来,他只觉得心脏被碾碎再被一粒粒的拼了回去,还能跳动,却不如原来那般坚强。
也不知说了多久,阿兰虽然贪心也知道过犹不及,他掐了个适当的,卡在扶青和忍耐边缘的时间离开了。
阿兰一走,扶青和就将人抱上了床。
“夫君最近有点频繁了。”之沐江点了点扶青和的额头。
“想你,每一刻都在想。”扶青和不想说许多,只想跟对方亲近。
湿润的被褥从床上滑下落到了地上,轻闷的声音掩盖不住石室回响的水渍声。
寨子的人被抓捕后,扶青和也有了名气,再加上开堂那日,上千人的审判更是把他的名头推到了高峰。
扶青和是个纨绔子的名声虽然大,还不至于一个小县城都知道的清楚,最多有点权势有点钱财的人知道一二,大部分人只知道这位侯爷端了在这山上作威作福多年的山贼。
其实这些山贼并不难处,不过是官员不想作为罢了。
扶青和心里更偏向于,这些山贼跟这儿的地方官有点联系,比如把缴获来的东西暗暗上交一些,不然没道理这山贼在这儿驻扎多年。
里面的人虽然有些实力,甚至部分装备精良,但怎么也不至于比官兵还强。
还有,那些装备,来源实在可疑。
若说都是抢的,扶青和有些不信,这后面说不准能挖出什么。
在开堂过后,扶青和再次单独审了里面剩下的两位当家,大当家,二当家。
大当家是个嘴硬的,不管怎么打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一直绕着弯,说出的话也看似沉稳可信,而二当家就比较古怪了,他怕痛,被打的嗷嗷叫,多次一副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
哪怕扶青和私底下跟他交流过,他也是这样一副样子。
这更让扶青和觉得,他们身后,有人。
从这些寨子里搜出的好东西可不少,除了装备外,那金银珠宝也是多的可怕,恐怕这个县城都不如一个寨子窝富有。
寨子在偏僻的地方,平时途径的也大部分是商队。
若是有官官相互靠着这法子暗中敛财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当今陛下重文轻武,对平民百姓也看的轻,只有京城周围等繁华地带才能感受到陛下的厚爱,至于偏远的地方,就不受重视了。
否则南河县的洪灾又怎么会那么久之后才得以发现,甚至对地方官的处罚都暂时还没明确下来。
于富饶中心地带的人来说,陛下是明君,于偏远县城的人来说,算不上明君算不上昏君,他们忙于奔波自己的日子,根本顾不上这个。
而这次南河县的洪灾大致会让人们认识到什么了。
一边暗中调查寨子的事,一边把表面功夫做好,至少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晚些的时候,再累,扶青和也会去见一面之沐江。
随着时间越发的长,他越来越愧疚把之沐江关在这小地方,时不时会在夜里挑个少人的时间带对方出来走走,甚至到了后来,他已经允许阿兰经常独自来看望之沐江了。
心里不甘又如何,他做不到忙碌的同时,时时刻刻地陪着对方,那就只能换别人来。
就这样一直在柳阳县待了近一月有余,扶青和已经从三当家口中找到了些方向,那些寨子里的其他人是真的不知道,大当家一如既往的嘴硬,只有三当家最后扛不住了,陆陆续续说出了些。
原来这寨子里的三个当家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而他们的家人不在这寨子,而是在京城,被一个官员控制在手里,若是那官员被追查到,那他们的家人就保不住了。
除此之外,扶青和又撬了些消息出来,后来见实在没东西了,就开始准备处决了。
他告诉寨子里的人,他们全是犯下的事儿全是要杀头的,若是互相揭发别人的罪行,揭发的越多,就有可能免了死刑。
如此一来这几个笼子里的人就疯了,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揭发要去说些什么,一个个疯狂地去抓着铁杆,嘶吼嚎叫,一直以来只有他们侵害别人的份,又哪有被人折磨过的。
这些日子对他们来说太痛苦了,他们一定要逃出去。
从一开始的争先恐后的揭发,到后面一个个笼子都起了乱斗,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尸体从里面拖出来,之前看看守的人还会看着,不准抢食不准厮杀,现在完全就不管了。
直到后来,几乎每个笼子都死去了一半人。
扶青和见差不多了,就根据记录下来的,每个人犯过的错,依照轻重和数量大致排了个序。
因为剩下活着的人不多了,所以排起来也不算难。
排在前面几个的竟然还有两个小孩。
只有九岁左右的年纪,却杀过人剖过心,最喜欢做的,就是把两个人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一个月,直到其中一个人被另一个吃掉,他们就在屋顶看着,嬉笑玩闹。
留下的人里都是最凶恶的,基本都杀了两三个人往上,而这些人里也有保护妻儿的,扶青和勾选了几个罪孽相对而言没那么深的留了下来,其他的全被拉去杀了头。
而那些留下的,也只是一直关在牢里罢了,至于那些人什么时候没了伙食什么时候突然死了,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寨子里,真的没有人的手脚是干净的。
唯独几个婴儿或是刚开始爬的孩子,在乱斗前就被早早的接了出去,送去别的人家抚养。
处理好后,扶青和先把之沐江带去了他前段时间发现的小村庄,将人藏在了那里。
这个村子近乎与世隔绝,在深山里面,也是扶青和为之沐江寻找藏身之地时偶然发现的,他暗暗观察了好久,确定里面的人们淳朴善良,热情好客,还在里面呆了段时间,不会有问题后才把之沐江带了过去。
他留下了阿兰和刘大傻。
阿兰可以陪着沐江解闷,刘大傻可以保护沐江也可以做些体力活。
也是在这一天刘大傻才知道爹爹还活着。
萎靡了许久的大傻子在那天连蹦带跳了一整天,整个人都高兴得不像话,他没什么别的心思,没想过欺骗也没想过原因,只是单纯觉得
爹爹还活着,太好了!
安顿好之沐江后,扶青和才是彻底忙了起来,他先是去了一趟南河县,表面是和御史交谈,暗中和磊赫对接,了解一番南河县的情况后,跟着磊赫去看了一下,收下的私兵,竟然短短一个月已经有了一万人。
一个南河县也不过几千人罢了,别的人又是哪儿来的。
是磊赫去别的县找来的,其实招兵的过程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很多,这还是他没怎么煽动人心的结果,他没想到偏远县城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夸张的地步,山匪横行,官僚腐败,赋税更是贪的过分。
跟京城的繁华完全走向一个相反的方向。
其实也不奇怪,陛下是个妒才又疑心重的人,在朝堂上跳的好好的那都是不是善哉,少数忠贞爱国的,大部分都是滑头谄媚的,他们知道伏低的同时抬高上面的人。
而有才的人多少有点傲气,何况让他们不显露一点才华又不可能。
总的来说,陛下自身不足,凡是表现得比他有才的,那都不行。
这样一来,不正是小人们发挥的空间了,他们最是擅长说些蛊魅人心的话,也最是擅长把上面那人夸得舒舒服服的,久而久之,这样的人多,朝上就臭了。
有才的不敢展露才华,有想法的不敢表露想法。
一切造就的繁华都好似泡沫,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
那些官员把自己的人从小县城放起,一步步从边缘往中心扩张,官官相护,长久以来贪来的油水便越来越多,到后面甚至不满足于此了,他们把手从百姓伸向了富商。
劫杀,偷盗等手段层出不穷,毕竟陛下不喜欢商人,百姓那儿还得收敛着点,商人嘛,那就不用了。
由此山上的匪贼越来越多,少数走投无路的百姓,多数是某些官员投下的敛财工具。
扶青和在御史身边呆了一阵,这人果然也不是诚着心意,赈灾的粮食倒是贪了不少,扶青和没有揭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做足了自己分内的事情,甚至亲自参与了发粮和维持秩序。
慢慢的,南河县越加不安全了。
瘟疫发酵了一个月,蔓延的速度远非人们所能想象,隔壁的柳阳镇也遭受了威胁。
在意识到这个情况时,部分官员包括扶青和在内,已经暂时撤离了南河县,附近的区域开始封锁,同时给京城传递了加急信,在此之前,所有发放粮食的工作将由南河县内的官员进行。
那这个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官员们也怕啊,缩在自己的府里不出门,让下人去,下人们不尽心,也不维持秩序,一时间死伤无数。
与此同时,在村庄之中,之沐江和阿兰刘大傻三人的日子倒是过的不错。
这儿的人是真的淳朴善良,他们刚搬来,就帮着他们搭建屋子,送粮食送腊肉送床单。
村的名儿,山木村。
山木村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比外面富饶许多,这里没有货币,只有‘交换’,每家每户除了必须的耕田外,都有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有的养蚕有的织衣服,有的做布料有的砍木头。
他们用自己所产的东西跟别人做交换。
之沐江等人来了后不久,就帮着别户做事了,他们帮了什么,那户人家就送他们什么,也不用多久,刚建成几天的木屋里就堆满了东西。
其实他们本身也是不缺什么的,扶青和给他们准备的很充足,可一味的待在家中也不成办法。
之沐江一边为别人做工,一边跟他们说说话,由此得知了,这村子并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他们也偶有出去过,可是相比于外面,他们更喜欢安宁的小村子。
不是没有有抱负的人离开了村子,但大部分人还是留在了这儿。
之沐江静静的织着手里的毛衣,听着旁边的老妇人,慈祥的跟他说着村子里的趣事。
老妇人很和煦也尊重人,讲话轻而慢,带着点悠然的味道。
但是,之沐江感到了怪异。
这些天下来,村里的人似乎格外热情的,不是他低估了人性,而是,这样的积极的确让他觉得不适应,开始帮着搭屋子,后面便是各种送,最奇怪的是,任何时候,他都会看到男人。
看到男人不是奇怪的,而是任何时候,不管是小孩来他那儿送果子还是老人来送毛衣,旁边总有个男人。
这儿的人可不会隐藏自己的目光。
那样的眼神,恶心不至于,却过于热切了。
对他是,对阿兰也是。
可是,这个村子的双儿和女子并不少,他们何必觊觎刚刚来到这儿的人?
若是重视外貌?也不至于是那番模样。
“小沐啊,我们这儿村子是真的好,你跟兰兰可以留在这儿啊。”老妇人轻轻的拍着之沐江的手,带着劝意真诚道。
之沐江笑了笑,并不作答,这样的劝导他已经听了无数遍。
正是这样的迫切,让他感到了古怪。
晚上回去的时候,阿兰已经做好了饭,只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奇怪。
“阿兰昨夜没睡好么?”之沐江柔声问道。
阿兰摇了摇脑袋,给之沐江夹了一筷子肉,神情看起来很正常,却让人觉得精神不振,忧心着什么的模样。
之沐江没再多问,默默的吃着饭。
刘大傻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两口把饭吞了个精光,就要再打一碗,要是平时阿兰都会说上两句,让傻子不要吃撑了,今天却是一句话没讲。
饭菜用好,阿兰收拾了碗筷,刘大傻在一边草地上滚,他在清洗着锅碗瓢盆。
“阿兰,怎么了,今天心不在焉的。”之沐江从后靠近,手搭上了阿兰洗碗时后,冰凉的手被。
阿兰今天的确走神的厉害,居然直到之沐江碰到他了才反应过来,吓得抖了一下,在意识到是之沐江后才镇定了下来,“没什么啦,沐沐今晚也要早点休息,不然明天又要睡懒觉了。”
他口吻轻松,也掩盖不了眉宇间的郁气。
“什么事情,连你都要瞒着我了。”之沐江轻轻笑了笑,拉着阿兰去了房间,“我跟夫君约定好了,他这些日子在南河县,过的十来天会来看看我,现在已经过了段时间,大概再有几天就能来了。”
阿兰闻言,低下了头,手紧紧的抓着自己腿上的下摆。
看着他挣扎的神情,之沐江就明白对方应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而且,很重要。
“沐沐,过几日侯爷过来,我们就离开吧。”阿兰闭了闭眼。
“嗯?”之沐江贴到阿兰身边,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无声的鼓励对方继续说。
“我今日,见着了怪物。”就算是阿兰这样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此刻也不禁有了一丝丝担忧和害怕。
“怪物?”
“嗯,有三条腿,半边脑袋塌了下去。”阿兰眉头紧皱,他握紧了之沐江的手,好像是担心之沐江会害怕,“沐沐别担心,他们似乎也在关着怪物,我们就装作不知道等侯爷过来就好了。”
之沐江顺了顺垂落在胸前的头发,沉吟道:“你在什么地方见到的?”
“后山,我今天去那儿采点果子就看到了,好几个笼子,里面都是这样的怪物,旁边还有几个女人在照顾他们。”
之沐江点了点头,“明天带我去看看。”
“沐沐!”
“没事。”之沐江又揉了揉阿兰的脑袋,“这世上没有怪物,你带我去看看,便知道了。”他的语气笃定,无论是神情姿态还是语气都没有丝毫的慌乱,这让阿兰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算了,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沐沐的。
翌日,阿兰带着之沐江悄悄到了自己昨日去的那个地儿,刚靠近,就能听到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走进一看,只见一群孩子被关在笼子里乱爬。
有些缺胳膊少腿,有的歪嘴斜眼,有的呆坐在角落一动不动,有的没有腿只有脚,脚连着肚子。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的确称得上是‘怪物’。
阿兰默默揪紧了之沐江的衣物。
之沐江却看的入神,这应该是生下来就存在畸形的孩子,他想到了这个封闭的村子想到了那老人家热切的目光,脑中闪过了什么。
这村子常年没有人口进出,又不知封闭多久,每个人多少都有着血缘关系,百年流传下来,近亲结成连理的越来越多,那么生下畸形儿的也就越来越多。
村里人也许多少知道了点。
他们不想离开村子,所以想留下外人,那么,无论是他还是阿兰都可以给他们带来健康的孩子,至于刘大傻,他是个傻子,在他们看来应该也是畸形儿。
在这时代,没有多少人家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畸形儿的存在,就是在现世都少,所以这个时候的人大部分会偷偷处理掉。
他们没把这些畸形的孩子处理掉,而是选择继续养着,可见还是有些善心。
但是无论如何,这儿是不能继续待着了。
看过这边的情况后,阿兰和之沐江原路返回,在路上,之沐江跟阿兰说了下那些孩子畸形的可能,同时表示,他们的确不能继续再在这儿了。
也许这些人在现在看来很善良很愿意帮助他们,可若是在这儿待上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呢,没有得到自己要的,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做些什么。
不过目前来讲还是安全的,没有问题。
听之沐江解释过后,阿兰也明白了,不知不觉的又是倾心了几分。
至于扶青和这边,此时已是焦头烂额了,瘟疫带来的死伤还有城内的混乱,每天或是在城外或是在城内痛哭的平民。
御史完全不管事,或者说管不来也不愿意管,这里面的道太麻烦了,耗时耗力,他不愿意下那个功夫,一切事情都让扶青和担了去,维持秩序,分发粮食,甚至还要重新回到南阳县城里观察和组织百姓。
他从小看的书多,可能只会纸上谈兵不会领兵打仗,但是别的领域的知识也多少有涉及,他照着往年处理瘟疫的方式去控制这个情况的恶化。
封城,将患病的人和健康的人分开,若是有家里有人患病,一律烧毁衣物被褥等贴身用品,若是有人病死,也要将尸体集中销毁,再就是集中城内的大夫制药。
如此一来又面临了一个问题,人手,钱财,给陛下的加急信早已过去,现在却依然没有音讯。
一般来说,县城里都会囤积些抗病的药物或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可扶青和打开仓库时,面对的却是空空如也。
“你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磊赫看着扶青和沉闷的坐在石头上,拿了一小罐酒塞到了对方手上。
扶青和累的不想回答,养头一口把酒喝了精光。
“最近没什么酒铺子开门,我也没多少,你将就一下。”磊赫扫了眼空掉的酒罐。
“我明天要离开一下。”
“你要去哪儿,这地方现在可离不开你。”磊赫惊讶道。
“找沐江。”
许久没听到这名字,磊赫的表情有些陌生又有些怪异,他是知道扶青和让之沐江假死的事情的。
“不用多久,我去去就回,明天明惟林就到了,这里可以交给他。”
“你欠他的不少了。”
扶青和闷闷的应下,“必须得去一趟,我放心不下。”其实,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他答应过对方十几日时去一次。
“干脆将他带身边好了。”
扶青和摇了摇头,神色纠结。
“你可以给他做易容。”见他犹豫不决的模样,磊赫有些无奈,“你又不放心他一人,又不肯带在身边,你怎么想的。”
扶青和低头想喝酒,想起罐子里没东西了,便扔到了一旁,罐子在草上转了一圈,压出一条痕迹。
他的脸深深埋在了手心,“我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重生。
他已经辜负良多,真的,不敢再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