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寺
今夜观行又来了，他熬了药，手里拿的依旧是本心经。
喝完了药，又盘腿在榻上运了会吐息，沈折才大咧咧的道：“两日后我要去永安城内。”
他这话既不是请求，也不是商量，一点遮遮掩掩都不存在，完全就是通知，观行垂着眼没有立刻答话，沈折当然也没催。
深夜的冷风有些大，有雪夹杂着雨落下，他好以整暇的玩自己的尾巴，心情有些不错，嘴里还哼着小曲。
“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会去给你买来。”观行看着他玩尾巴玩的不亦乐乎，顿了下，又道：“城内现下依旧遍了不少你的仇家。”
后面这句话状似解释。
沈折抬起眼看他，道：“你难道不是怕我趁着机会跑了？”
观行摇头：“找你不是难事，只若你同他人起了冲突，我不好护你。”
“何况你是我以昭隐寺之名拿罪的人。”
“那不行的，我就要去永安城。”沈折说，“你但凡早点放我走，便不会有这等处境，和尚，都怪你。”
观行嗯了一声。
这寺庙虽然没有限制沈折使唤周边的白鸟，但是他有些事总归是不太好说的，何况外边那么多人在暗处窥探，让鸟妖传话并不是很安全。
等再过半月伤一好全，他是一定得离开的，至于那个万指经文，他如今已失了兴趣。
“你嘴上说的好听是护不住我，明明就是想将我囚在此地哪里都不要我去。”
沈折咬着下唇，抬眼直直的看过去：“若不是我现如今身负重伤，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我面前？”
他自己倒是没意识到，若不是因为他面前的这个人，他早已经命赴了黄泉。
“我并非护不住你。”只是当中利害相关不好护，然观行实在是不善言辞，自然比不过这只巧舌如簧的妖。
“你就是怕我跑了，人会在背后谗你昭隐寺和尚的恶言！”
沈折趁热打铁：“城内遍地是我仇家又如何？你以为我混迹到现在除了仇敌没有亲友？”
这话不作假，明面上魔域只有越娩一行人在，可霍礼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各大世家当中，同他沈折有交情的照样不少，真以为人前人后都是一张脸吗？先不说其他，就那大名鼎鼎的溪动山，沈折敢保证，池晞众人定然还在那永安城侯着没走呢。
“我现在既然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自然不会讨闲做多余的事。然而我想出个寺庙寻人说事你都不让，观行，你敢说你对我没有别的坏心思？”
这个坏心思坏在何处，他又不说明，话里话外他都有理，观行想反驳，可是沈折一通输出下来，半点都是不饶人的态度。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和尚从来不会跟他置气，更不会笑，除却诵经时面色会稍微缓和，其他不论什么时候那张脸都是同外边寒霜似的，带着漠然的疏离感。
谁又能想到，这人尽是在沈折这里讨不到好，本来话就不多，这一下就更不喜言语了。
“后日记得把结界撤开让我出去，我一开始便不是同你商量，本来你将我囚在这里就是你的错。”
沈折不玩自己的尾巴了，他靠着软榻，屈起自己一条腿，神色有些漫不经心，不自觉的开始轻抚颈上的小铃。
他生的是极其好看的，过往霍礼同他打架之时都会刻意避开他的脸，当然了也有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毕竟是妖魔道的大王。
沈折倒总是逮着霍礼的脸揍。
观行想跟他多待会，但不想再因为这些琐事起争执，他将药渣倒入盒碗内盖好，来到沈折面前，开始诵读经文。
好像已然成了习惯，这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再好听也抵不过这汨汨来袭的催眠意。
沈折背对着身体不去看和尚，只自己琢磨着其他事，他不是善茬，负伤的这些日子也在想着如何报复人。
越娩在外行动很方便，沈折有心出去一趟惹人来，届时他定要先宰人再说事。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过往兰黎总会说他的手生的同脸一样好看，就是沾染了太多太多血。
沈折想到这儿嗤笑了声。
观行的声音停下，将视线落在他的背影，随后起身，给榻上的人掩好被子。
每夜他都会这么做再出门离开。
沈折没动，猩红的眼睛在微弱的光下多了几分幽深，他觉得这和尚真的是很稀奇一人。
门被打开，又再次关上。
沈折翻了个身，一眨不眨的看着屋顶。
“真有意思，怕是等到哪天被划破了脖子才知道痛。”
…
两日后，沈折随观行来到山门口，寺厨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着后者时还愣了愣，直到沈折两人走到面前才反应过来。
“观行师兄这是？”
人还没开口，沈折就笑道：“说是要保护我呢。”
他笑的实在阴森至极，寺厨蹭了蹭手臂的鸡皮疙瘩，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三人浩浩荡荡下山，沈折走在观行身侧，寺厨在前边打头，他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思寻一番又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记忆，他抬头看了看当空的太阳，往前的方向便是永安城。
几乎是在出山门的那一刻，周边便有了其他一些嘈乱的气息，沈折低着头勾起唇角。
才一会儿而已，就有人迫不及待来送死了。
这城内热闹确实热闹，来来往往的商贩穿插不绝，再往前点距离便有一家酒楼，沈折自顾自的朝里走，观行抬手想拉住他，却又在即将碰上之时收回。
他看着沈折的背影，留在了原地。
当年也是这样，且直到目前为止，他看的最多的依旧是沈折的背影。
这人一次也没有回头。
观行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他不明白，也弄不清，世上有很多事本就难以解释，是非因果又有多少人理的清。
僧人浑身上下连袍子都透着不凡，周边有不少视线打量，观行却也没觉得不适，只是找了酒楼边一处喝凉茶的地方，永安城不远处的肃明寺的确极为出名，但多数人还是不认得昭隐寺的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