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郑然的遗言(一)
他的确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他甚至想彻底忘记,权当月球自己抽疯飞走了……
“我更好奇你找我的目的。”杜达道。
一套曲速通讯器是肯定不够的,起码得有两套,才能保证相互沟通。杜达从泰克林的手里榨出第二套的时候,这位资深外交官眼中充满了幽怨和担忧,他太希望能够得到全部的技术资料了。
有那么一瞬间,宋韵还以为自己的机器出了问题。
“我们能听见你,不用喊。”杜达揉了揉了耳洞,也替宋韵高兴。
郑然嘴角咧了咧:“这个结论是谁做出来的?”
“能量问题并没有解决。”郑然的热情瞬间退去:“虽然我的呼吸链的确长了一倍,但仍旧不足以提供大脑的需要。你知道,人体最重要的部分是哪个么?”
只要有接口可以进行数据信号传输,文明之间的鸿沟就被无限缩小了。
也是因为自己飞了一次,杜达才知道原来这条隧道几乎就是一条笔直上下的通道,所谓的地铁更像是一架超大的电梯。
所谓关心则乱,泰克林完全没有意识到杜达跟月球军方并不是一伙的,他很放心地将外星人开出的技术清单交给了杜达。为了便于资料的互相转换,矮个子盟友甚至还送了一台当地人的电脑。
因为张天誉是从她背后走过来的。
“我想买一套能量武器,多少金?”杜达问道。
人类认为最重要的是部分不是手足头发……而是大脑,这个结论的制定者正是大脑本身。
“我时间有限,就不客气了。”郑然接过话题,说得他好像曾经客气过一样。他道:“我有话要单独和杜达说。”
“恶性循环。”郑然低声道:“大脑得到的能量越多,脑叶就会增生。人体二十岁之后就应该死亡且不能再生的脑细胞重新再生,为我提供了之前所说的种种‘超能力’……结果需要身体提供更多的能量。按照现在这种速度,十天之后我就会彻底枯萎,全身细胞停止供能,最后脑死亡。”
宋韵竖起大拇指,大声道:“跟一般说话没区别!”
“好吧,虽然最终结果失败了,但我还是很满意自己的成果,以及人生中最后的日子。”郑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我开发了自己的脑域。”
大图书馆的确有。
任何一部智能手机里都有华夏语大辞典,所以这台原本是鸡肋的发明顿时变得有价值起来。根据图书馆的资料可以得知,翻译机属于地下纪元中期的作品,虽然美观程度不佳,但是处理能力和产品质量还是很不错的。
“老大啊,有翻译器么?词霸那种就行了。”宋韵因为语言障碍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见杜达提着金币跟卡拉蜜一对一答,想必是在讨论花钱的问题。
“语速慢一点……”杜达道:“那么我还缺什么呢?单兵能量护盾?”
“你不能暂缓这种……效果?”杜达看着那只貌似上百岁的手,不由呲牙:“比如超级战士用的那种药。”
“是不是有延迟?”杜达用当地语对宋韵道。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卡拉蜜语速飞快,声音尖锐,急急道:“因为退化战略,所有能量武器都已经被全面禁用了。你之前对虫族攻击方式,已经对退化战略造成了破坏,议会是绝对不会允许你购买能量武器的。”
果然不是宋韵想的那么美好……
“乘坐月球可以返回地球。”郑然道。
两人沿着诺莫瑞根的街道,走过人流如潮的闹市,径直来到一处人工湖边。侏儒社会里很少有不是工作狂的人,整个休闲区静谧安宁,偶尔有雷鸟从空中飞过,发出一声啼叫。
“我的时间不多了。”郑然道,转而望向杜达,又重复了一遍:“我快死了。”
“唔,这就很难说了……”卡拉蜜十分为难。逻辑能力一旦被破坏,首先破灭的就是统计学。
这件事发生距今不到一个月,而造成的后果波及到整个地球七十亿人口。作为直接参与者杜达怎么可能忘记!
“人体最重要的部分……这个结论是哪个部分做出来的?”
——自己当时得有多幼稚,竟然跟两个疯子混在一起!
卡拉蜜成为了杜达在诺莫瑞根的向导兼代理人。平阳公主从月球上带回了三十多斤的绿色蔬菜,这还是杜达来不及大肆采购的缘故。这些蔬菜被兑换成了行星通用的“金”——其实是一种地球没有的金属元素铸造出来的货币。
杜达在获得诺莫瑞根大议会接见前,驾驶平阳公主跑了一趟月球基地,将曲速通讯器交给了张天问。匆匆赶回行星之后,平阳公主穿过了黑门,从地铁隧道冲向诺莫瑞根,省得多等一天。
“大脑……”杜达终于明白了郑然的意思。
“大脑。”杜达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许多国家的法律认定人体死亡的标准就是脑死亡。没有大脑,整个躯体都失去了作为人类存在的社会属性和意义。
两人通过抓阄,郑然取得了作为实验体的资格。
杜达皱了皱眉:“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非但有相关的技术资料,还有两架原型机。其中一架已经被借走了,剩下的那架成了宋韵的救星。
“不过还是文盲。”宋韵觉得有些美中不足:“什么时候能像郑然那样就好了。”
“我的确用自己的身体做了实验。”郑然似乎被杜达的反应触动了一般:“我们从绿洲星上拿到的生物兵器遗体,还有生化星得来的基因技术资料……这些收获让我有信心修改一下自己的dna。”
杜达略带歉意地看了宋韵一眼,问卡拉蜜同样的问题。
“你关心我?”郑然仰起头,望向杜达,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我信任我的伙伴。”杜达道。
杜达等人与宋韵正面站立,当然早就看到他了,只是因为他身边那辆电动轮椅上的人,所以没有主动打招呼而已。
“或许没你想的那么好。”张天誉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真的疯了?什么病连医疗舱都治不好!”杜达虽然很讨厌郑然,但是本性中的善良并不觉得郑然去死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三百金。”杜达掂量着兽皮钱包:“感觉一下子就富有了。”
“翻译器……我记得当初为了和虫族沟通,好像有人做过一个比照翻译器……不过因为没有虫族的字典,所以失败了。”卡拉蜜道:“大图书馆应该有。”
宋韵戴上了包耳式耳机,发现周围的声音也一并从耳机中传了过来。她轻轻旋动腰上主机的音量旋钮,就像是背了一部老式的复读机。
失足青年默然上前推走了郑然,留下惊愕的菲虎和宋韵,以及面无表情的霍嘉。
郑然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道:“我的大脑需要能量,所以自动从全身的细胞中抽取,结果就是我的身体迅速枯萎。”他说着,伸出手掌。原本还算白皙的手现在已经变成了死灰色,脂肪消耗殆尽,只留下了一层老皮。
郑然接着道:“在dna中永远不可能设定成功的程序就是:减少大脑供能,分配给身体其他部分。你在生化星见过的那些怪物,当初的设计思路就是‘智力低下,四肢发达’,结果不是dna崩溃就是自行变异。他们后期研究出来的超级战士,虽然达到了部分预期目标,但是必须持续性用药,否则也会蜕变。”
“脑域的确开发了,呼吸链也的确增长了一倍。”郑然面带欣慰:“我的大脑可以同时处理多个进程的问题,记忆力和运算速度都有显著改善。最让我欣慰的是,我再也不用浪费时间睡觉了。我只要让大脑分班工作就行。”
菲虎和霍嘉不曾把张天誉视作伙伴,所以对于他的立场漠不关心。杜达却有些受伤的感觉。不过他还没幼稚到非友即敌的程度,只是有些后悔让张天誉知道专属机库的事。
杜达轻轻敲了敲这机器的耳机,发出略显沉闷的咚咚声。
杜达心中暗道。
“然后呢?”杜达见郑然突然缄默,不由催促道。
“购买力如何?”杜达问道:“能买些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折腾自己的。”杜达没好气道。
“那不是很好?cpu升级了,能量问题也解决了。”
“和海豚一样……”
“但我不信任。”郑然冷冷道:“而且你也未必会希望他们知道……知道关于神庙的事。”
“谁?”杜达一下子愣住了。
“我希望在我死后,有人能把我送进神庙,让我在那个圆球中得到净化。”郑然平静地交代后事:“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你可以把这些金存在银行,虽然没有什么利息,但是可以拿到一张金卡,方便携带。”卡拉蜜热情道:“这张卡在我们这个星球上的所有地方都通用,任何一个城市都有分行。即便是远在铁炉堡也一样可以。”
当科学家拿到了绿洲星上的生物兵器遗体,以及一整套的生化星基因资料之后,对dna和个体改造的认识可谓日新月异。当别人还在苦啃资料的时候,张柏林和郑然这两个脑力顶尖的天才,已经在闪电七号的基础上研发出了闪电八号的原本。
“对,类似。海豚只是两个半脑轮流睡眠,而我的大脑即便百分之六十处于休眠状态,其他部分仍然可以发挥正常工作效率。”郑然说得亢奋起来,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那是制式装备,不能向平民出售。”卡拉蜜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