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她搬走了
那几天我连着加夜班,每天回来都是摸黑进房间,尽量不弄出响动来惊醒我那个神经过敏的舍友。
周末的下午,我带着一身疲惫后的轻松溜达回家,顺路买了几罐啤酒准备晚上看球的时候润嗓子。楼道里不断有人上上下下搬东西,看样子是搬家公司的,上去后只见房门大开,房东正跟女孩在低声争执着什么,见我回来便住了口,过来跟我打招呼。
“怎么回事?你搬家?”我问女孩。
“嗯。”她点点头,弯腰去捡地上的化妆盒。
我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觉得她还算是个不错的舍友,她走了,不定再来个什么主儿呢。
我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问她:“你搬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好歹也同室一场,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早出晚归的,都没见着你人影,说什么呀,跟鬼说?”
“行,”我放下包,“要帮忙吗?”
“你帮我把床底下那包资料拽出来——小心点儿,别弄乱了,我都没敢让他们弄。”她一点儿都没跟我没客气,一连气儿地吩咐,好像我是她地主家的长工。
房东叽叽喳喳跟小鸟儿似的绕来绕去,里外里就是想她赔偿违约金。“赔什么赔?我不是把押金都搭进去了么。再说了,是你违约在先,我进来的时候你说得好好的只租给我一个人。我一个女孩子,跟个男人住一块儿多不方便,不然我也不会按这个价格租你这房子。现在你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做人不要太贪心啊!”她白了房东一眼,忙忙活活再没理他。
我一想,正好借此机会跟房东说道说道,以后再进人也行,得减租,要不然我也搬走。现在什么都稳定下来了,我还怕找不着房子吗?结果说来说去,房东脸色铁青就是不同意。女孩一个劲儿用胳膊拐我,我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她就冲我眨眼,我是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她索性张大了喉咙:“说走就走!你也搬,看他怎么样!反正你也没给他押金,比我还轻巧,你怕什么?”
我也放开了声音:“我不是怕他。当初是老乡帮忙,没给押金也是照顾老乡的面子。我不顾他但总不能把老乡也装进去吧?”
“哎,就是嘛……”房东又开始喷他那一嘴鸟儿粪。
我一回头,“这么着吧,我现在替你揽房客,揽着了我就搬,你看怎么样?”
房东阴沉着脸晃悠出去,“随便吧,你们真是闹人……”
“唉,你蔫蔫儿地走人不就结了,何必跟他明刀明枪的,对付小人就要使暗招。”她四下检查一番,见没什么遗漏,从窗口伸出脑袋冲楼下司机喊道:“可以搬了,你们先走吧,到了那儿有房东给你们开门!”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那老乡人不错。”
“哟,稀有动物啊!”她不屑地翻着眼睛,“我什么人没见过,少跟我装……再说了,你知道他有没有从中捞好处?”
“屁好处!我一个月房租才几两银子?顶多就是人情换人情关系套关系呗。怎么说我也是靠人家才安定下来,要不我当时找谁去?差点儿路宿街头了我!找你呀?你丫还没生出来呢!”
“你少骂人!”她想了想,自个儿噗嗤乐了,“咱们俩倒挺有默契的哈,临走还吵一场送行吵。”
“操,你他妈还挺会弄词儿!”
“你少骂人!”这回她真生气了,腮帮子鼓鼓的。
“不是骂你!这你就真不了解我了,在公司我绝对是文明工作者,只有对谈得来的有交情的,我才嘴臭。人都这样,你说是不是?”
“倒也是……”她点点头,突然眉头一拧,“好啊你!被你骂了还给你拍巴掌!你够会欺负人的啊!”
“行行行……看看有落下东西没有?没有就走人吧。我就不送你了,自个儿保重啊,以后找不着人骂你就回来串串门儿,我一定红毯铺道恭候大架光临。”
“就这些?”她失望地看着我。
我摸不着头脑,“还有什么?难不成破口大骂,在骂声中送你出门?”
“去你的……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搬走?”
“用问么?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觉着不方便呗,还有,我老骂你等等诸如此类。”
“我那是对房东说的——有什么不方便呀,我认识好多女孩儿都是这么住的。我是因为这儿治安太差了,自己不方便不说,朋友来串门儿还得踩着点儿来,晚了连门儿都出不去。”
“嗯……也是个理由。”我低头哼哈。
“没反应?我这么说你都没反应?”
“什么反应?”我茫然不解。
“傻子……你这人是真傻了!我觉得吧,你这个人还算老实,我那新房子还有一个房间没租出去,你也一起搬过去吧,房东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人不错,挺好说话的,房租其实也差不太多,地段好,比这鬼地方强多了!”
我心动了,具体打听了一下,合计来合计去,还是没同意,“找房子不容易,找房客也不容易,还得认这价码——我哪儿那么快给他找到房客来顶我的租啊?”
“你就非帮他揽租客不可?”她乜了我一眼,“我看你脑子坏掉了!”
“你少侮辱人!”我瞪她,“这事儿不好意思了啊,暂时不能搬过去,这里边儿还有我同学的关系呢。事儿倒不大,可咱不能因恶小而为之不是!”
她浑身一哆嗦,那样子好像扒饭扒出一坨屎来,“得,您自个儿高尚去吧,我走了,什么时候改主意了找我。”说完留下电话号码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比较郁闷。房东很果断地招来一对在校大学生,小两口校外租房,虽然不常来住,但一来必定狂欢极乐,化装舞会脱衣舞会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搞,大半夜的嗷嗷直叫,床铺直摇,野猫倒招来不少,经常是一进门儿就见俩人半裸拱在沙发上拧麻花儿,弄得我一见那沙发就恶心,他俩搬来头半个月愣是没敢坐。我在心里无数次批评他们:现在举国上下都在下岗,你们父母只要不是贪官污吏养你们就不容易,多大点儿小屁孩儿就干这个,将来还能学出好来吗,拿什么去报答父母呢……
我杞人忧天的时候也偶尔想想自己,我现在跟不孝子有什么分别?老人连我的信儿都没有,我人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他们一概不知。有好几次我动过念头往家里打电话,可拨到最后一个号码手指头就死活不听使唤了,愣是按不动——一想到我爸最近那火冒三丈的脾气我就犯怵。
爸妈不上网,我想,就给他们写封信吧,可写什么呢,我又不是来这儿淘金子的,没有目的,就是躲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自己活着,有什么功什么喜可报呢?报平安?没消息就是我还没死,用得着报么?
我还用担心什么呢?小妹?不用担心了,我想,以后都不用了……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弃婴,这么想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要脸,我爸妈多少还惦记着我这个亲生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