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独角戏
就在几天前的那个夜晚，胡北风在留下一大滩泪水挥袖离去之后，连夜直奔首都机场，登上了午夜最后一班飞往新加坡的航班。
他坐在客机宽敞舒适的商务舱里，品尝着空姐殷勤送来的牛奶咖啡。他的心很乱，不知道这一步走出去，将来的结局会是什么，不管怎样，自己都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命中注定，绝不回头……
“还记得那天，我在校园里第一次见到萧雅，她真好看。她的脸是那样白，美丽而纯洁。她靠在萧东的怀里，不安地眨着大眼睛，那双眼睛真美……一开始离得太远，后来却因为心里太乱，我强压着内心的悸动，根本没敢在那样近的距离再认真地看一眼她美丽的眼睛。我……不咸不淡地强耍着嘴皮子，实际上，我心乱极了。再后来，我震惊了，原来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竟是失神的！
望着她远去的瘦弱背影，耳边回想起萧东的警告，我的心在痛苦过后竟感到丝丝甜蜜——原来，她是萧东的妹妹，妹妹……
萧雅就这样闯进我的世界——不，这也许并不是我的记忆，我现在的心境已经将所有的记忆都涂改了。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子，我怎么会对她……
小雅究竟是什么时候钻进我心里的呢？说不清，但我清晰地记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只要有她在我身边，就再没有任何事情能搅乱我的心绪。她就像一株神奇的灵草，她的香气环绕着我的身体，让我感觉自己在轻盈地飘……对，这才是我真正的记忆！每次去医院看小雅，我都会一连兴奋好几天，夜晚躺在床上，眼前尽是小雅的影子。那个时候我就发誓，等她长大了，我一定……
可是，好梦难长，它还没有成形，便碎掉了——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小雅和她哥哥，他们……我感觉到从所未有的恐惧、惊怵。在我决定出国的那一刻，我的心坎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又像是淌过一洪冰水，我知道，我是舍不得小雅的……不，我不能放弃小雅，我不能让她痛苦，绝不！所以，我冒冒失失地回来了，意志坚决地回来了，为我的小雅回来了。我不想我们三个人再这样一刀一刀剜割自己的心头肉，该面对的，总有一天要面对。
那一刻，我异常轻松。再次踏上北京土地的那一刻，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小雅，我回来了！”
我知道小雅还在国外治疗，所以忍耐着没跟萧东提起。我要找一个适当的时机，用一种适当的方式楔入他的内心，我要拯救我们三个人，我要小雅得到幸福，也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我竟忍不住打了萧东！望着他脆弱无助的眼神，那一刻，我的心里满是怜惜，我不忍心见到他这个样子，可我有得选择么？唉，痛就痛一些吧，否则，你将来要面临的悲惨境地会让你生不如死！萧东，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我铁了心地阻止他，规劝他，感动他……该做的我全做了，可他的心比我还硬，他还在和我狡辩！
——不，那不是狡辩，他是说不出口，他是不想亲口承认他骗了我！对，骗了我！他说，他和小雅竟然不是亲兄妹！他骗得我好惨，从始至终，我都生活在一个骗局里，我在那里打转，盘旋，忧郁，苦恼……我他妈像个救世主似的，拯救这个，拯救那个，到头来，我他妈能拯救谁？谁？我傻啊，真傻！这个世界上我能拯救的只有我自己，仅此而已。我要为我自己活，为我的爱情活，为小雅活！
我指责他，可这么多年以来我又何尝不是像他一样迷茫，我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徘徊不定，一会儿站在高峰，一会儿又跌进深谷。我为感情，为信念挣扎，到头来摧残的只是我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同情我。我不要这样地活，我要小雅知道我的真心，要她接受我，要她爱我。我要自己不再孤独地旅行，我要停泊在属于我的港湾，那座美丽的、宁静的港湾，她就在不远处……”
“先生，请问您喜欢什么口味，我们将会为您提供晚餐。”空姐向商务舱的旅客介绍菜单，打断了胡北风的思绪。
他略微怔了一下，“呃，我不饿……有酒吗？”
“您可以选择啤酒、红酒、白酒、鸡尾酒……”
“全要。”
女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职业式的微笑已经遮掩不住她那颗年轻的、驿动的好奇心，她不无惊讶地端起了婉拒的腔调：“先生，按规定，您在飞机上不可以饮用这么多，嗯，啤酒最多可以喝两罐……”
“你废什么话呀！”胡北风嗷的一声吼，手臂狠狠地拍打着座椅扶手，满舱乘客都探头过来瞧他。他自觉失态，暗怪自己暴烈，太过情绪化，不好意思地望着空姐。
女孩子尴尬地陪在那里，脸上红红的，也在无助地偷觑这个发飙的旅客的一张因激动而涌现血色的脸。显然，她没有多少经验，天知道机组为什么会派这么年轻的姑娘来服务商务舱。
“没吓着你吧……不好意思，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胡北风飞快地扫了一眼面前的空姐，忐忑地垂下头，“就按你说的，给我来罐啤酒吧。”
女孩子暗暗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笑笑说请稍等，很快送来。
一转眼，女孩子送来了啤酒，是两罐。胡北风又是一怔，随即会意，歉意地对她笑笑，为她的善解人意。
他啜饮着甘冽的啤酒，合上了因疲惫而明显红肿的双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就已经开始缜密周详地谋划了……
是的，很早！只不过，在我向胡北风坦诚相告自己和小雅的真实关系后，他便加快了进程。为我也好，为他自己也罢，他下定决心要得到小雅。他不愧是一个麻坛高手，一切和人有关的学问他都参悟得玲珑透彻。他把我骗得团团转，把我们全都蒙在鼓里。
在胡北风找到工作的那天，他就到新加坡使馆办理了签证，接着又联系好了北京的医院，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便将小雅接回来。与此同时，他又委托美国的同学赴洛杉矶、纽约、华盛顿等地知名的康复医院考察。如果可能，他打算将小雅偷运出境，然后自己也跟过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事实上，他和小雅早已建立了联系，而且，他一直在怂恿小雅，蛊惑小雅，甚至不惜欺骗她。他故意将我与叶帆交往的消息早早透露给小雅，并且歪曲实施——这一切都是出于他所谓的“善意”。
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还是傻，事情做得还不够绝。他觉得自己何必一副道貌岸然、救苦救难的伪善面孔，做小人就做真小人，要干就干得彻底——早就该将小雅揽在自己怀里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