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已不是我
对于乌青璇拥有如此惊人的修为，杨澈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他同时也更加理解了在乌龙谷藏书楼其中一卷典籍上所看到的关于对‘正邪’的阐述。
在修仙界，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追求的都是逆天行事，弱肉强食。
所谓‘正派’不过是修行时讲求功法的徐徐渐进，水到渠成。
而‘魔道’走的是偏锋，力求法力突飞猛进，一味追求功法威力强大，修炼过程随心所欲，无所不用其极，有投机取巧之嫌。
由于魔道一味求快求强，随着功法精进，会逐渐行为偏激，甚至迷失掉人的本性，从而变得极度嗜血残忍。
此刻眼前的乌青璇，已然‘入魔’。
在杨澈想来，乌青璇定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强大的‘修为’。
太言塔近在眼前。
无数粗大锁链如同一条条虬龙般，从四周岩石地底伸展而出，将塔身牢牢捆缚。
入塔之处，数名高僧齐声诵出神秘经文，金色文字符从他们身前飘出，向乌青璇和杨澈包裹而来。
乌青璇冷哼一声，玉手一挥，无数魔雾便汹涌卷出，直奔这些金色符文。
金黑两色在半空交相激荡，声势浩大。
这些高僧很快个个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魔障，休得逞威。”
身后老僧终于追至，他抛出一杆禅杖，迎风速涨，变得犹如擎天之柱，轰隆隆竟带着远古雷音直向乌青璇狠狠砸来。
乌青璇披头散发，口中发出尖啸，她周身的魔雾竟化为无数恶鬼骷髅，组成一片血云，直直撞向那擎天禅杖。
‘轰’一声，天地色变。
禅杖被击落。
那老僧倒退数百丈，眼中浮现不可置信之色。
不远处，数名身上泛着金光的佛僧已然赶到。
他们个个神色庄穆，口吐真言，犹如降世神佛。
真言形成恐怖雷音佛文，在半空中化为一口金色巨钟，直罩乌青璇和杨澈。
乌青璇脸色微变，玉手疾挥，魔雾化作的无数恶鬼骷髅狠狠撞向巨钟。
‘嗡’一声，金钟发出如雷巨响，震耳欲聋。
乌青璇被钟声所伤，喷出一口鲜血后，一拉杨澈，直接强行破开塔门，闯进了太言塔之内。
塔内，高温如炽。
一进入此塔，杨澈顿觉进入炼丹火炉一般，炽热难耐。
乌青璇愣了一下，不过感应到外面越来越多的高僧已聚，遂只能继续前闯。
此塔很是怪异，没有向上之路，只能向下。
二人很快来到塔底。
越来越热，杨澈汗流浃背，越发感觉到这高温的恐怖。
他有一种十分荒诞怪异之感，总觉得乌青璇好像是刻意带他逃至此处。
塔底无比宽敞，正中有一座数丈高的青铜大鼎。
大鼎通红，冒着白烟，明显滚烫无比。
这时，乌青璇终于撤了黑雾，杨澈站稳后，发现她脸色惨白，嘴角有一丝猩红血迹。
“杨澈，你到底如何发现是我的？”
乌青璇疲惫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丝苦笑。
杨澈盯着乌青璇，内心涌上无比复杂心绪。
执念真的如此可怕吗？会彻底改变一个人？
“你已不是你。”
杨澈淡淡的说道：“从黑乌潭你被那魔道老妪附身后，即使我灭了她的残剩元神，我却隐约发现，你好像已经不再是你了。”
乌青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震惊，不过很快又化为苦涩。
这时杨澈继续说道：“在朝阴峰牢笼，你对我说了很多。不经意间说了很多连我都没听过的字眼。比如你说‘明普大师’是大佛修，是堪比筑基后期的‘初佛者’，尤其是那句，你说太言寺的人说‘真言术’绝不可能出错，所以认定你就是杀死明普大师的人。”
乌青璇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后来特意悄悄问过那老僧，他说根本没人跟你提过‘真言术’，他可以确保这一点。即使我见到你后，提了真言术，但也绝没有说过‘真言术绝不可能出错’这样的话。”
乌青璇定定的看着杨澈，似是从未了解过他一般，对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后来我又找到妙翠，我试探过她，可以确定她从未被附身过。从她的胡话当中也可以推测到，她当时应是见到了厉鬼一般的可怕景象，而方才你使用‘魔功’竟化为厉鬼……”
杨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乌青璇的状态似乎很不好。
乌青璇恢复了木然神色，冷笑道：“不错，是我刻意使用魔功迷失了妙翠心智，从而让她被我惊吓。你判断的基本不差，明普大师的确是我所杀。”
略微停顿片刻后，她接着说道：“让你失望了吧？正如你所言，我已不是我。”
“乌姑娘，我想不明白，你既然已能隐藏自己的魔功，让别人看不出来，为何还要杀明普大师？而杀了明普大师，你却又没有杀妙翠？”
乌青璇嘴角露出一丝自嘲，淡淡道：“杨澈，你说的很对。你知道吗？从被天鬼宗那老妪附身，我便与她有了共同记忆。我知道了太多太多，尤其是‘极阴之体’的秘密。刚开始我很害怕，可是对仙途的执念让我战胜了这份恐惧，也是这份执念，让我彻底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乌青璇惨笑着继续说道：“天鬼宗有秘术，可牺牲大量寿元，以‘极阴之体’为特殊仙根，从而直接吞噬别人元神，来获得强大的鬼道力量。”
“但这样做我遭到了极大反噬。不仅寿元所剩无几，每隔一段时间我还要杀一名修行者吞噬其元神来维持。”
“明普大师是好人，我从没有想杀他，但恰恰那日听经之时，我遭到了反噬，引起了明普大师的怀疑，我没有选择，只能痛下杀手。”
“而妙翠，她也是个可怜人，比我还要可怜的可怜人。我从小到大没有朋友，没有知己，而妙翠，她算我乌青璇唯一一个知心的人。”
乌青璇说完，神色萎靡，眼中渐渐露出空洞之色。
杨澈良久无言。
“乌姑娘，值得吗？数十年的寿命啊，仅换得如此短暂的修行之途，你真觉得值吗？”
杨澈想起乌青璇遭遇，中毒毁容、父死、遭背叛、被魔道老妪附身……颇感唏嘘。
乌青璇忽然笑了。
还笑得如此灿烂。
一时间，杨澈甚至都忘记他们如同身在火炉之中，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一遍又一遍。
“我觉得……值。”
乌青璇说出这句话后，整个人如释重负一般，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过。
笑罢，她抓起杨澈手臂，走到那青铜大鼎之下，忽然狠狠一跺脚。
脚下轰隆一声竟坍塌下去，随后其内猛然窜出一团森白色烈焰，被乌青璇陡然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