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混蛋小子（2）
他们正嬉闹着，老远就见老大跟着老总出来了，他们赶紧起身目送老大上车。当轿车驶过门卫室，牛三摇下车窗：“都板正点儿，好好看好家。”
“陈哥你放心，保准给你弄得妥妥的。”看着远去的轿车，黑子紧着高声保证。
因为今天逢集，来打台球的人就很多，一上午的收入自然就不少。既然老大发话了，中午就叫了四个硬菜，一捆啤酒，七八个小青年就吃喝起来。还别说，掺了哈密瓜汁的啤酒还真是别有滋味，只是稍稍有点儿咸。
吃饱喝足，他们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养足了精神，留下两人照看台球桌，黑子就领着众人又来到屠豁子的摊位前。
“屠豁子，你真够黑的，连老子你都敢骗！”一上来，黑子就恶人先告状。
“各位各位请息怒，这是又怎么啦？”水果摊主一见到这伙痞子又来了，腿肚子都吓转筋了。
“你睁开你的狗眼看好了，这俩瓜是不是今天上午在你这里买的，八斤四两？”
“应该是……是吧。”屠豁子不敢不承认。
“那你用这个秤称称到底有多少斤？”说着，黑子身边的虎子递过来一杆秤。这秤是他们从家里带来的。
屠豁子赶紧接过来，一称，不到七斤。摊主迷惑了，这是我卖给他们的那俩瓜吗？可看个头也不小啊？再说这镇上也就他一家有进的哈密瓜，别无分店啊！他再仔细查看瓜的周遭，没有任何损毁破坏的迹象，完好无损啊！还真邪了门了。难道是他们的秤有问题？
“我再称称！”说着，摊主就要拿自家的秤来重新称量。
这哪成？一称不就露馅了吗？黑子一把夺过秤杆，双臂用力“咔嚓”一声就给掰断了：“还用称吗？你就是八两的秤，专门用来坑人的。”说着，黑子把秤盘、秤砣连同断为两截的秤杆一同狠狠地砸在了摊位前的水果堆上。
这在当时，弄断了人家的杆秤就等同于砸了人家的买卖，这实在不是件小事。屠豁子就有些急眼了：“不称我怎么知道是我的不是？”
“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要称我就让你称，但你的秤是八两的秤，再称还是八斤四两，咱为了公平起见，共同找一个其他人的秤，就以他的秤为准，你看怎样？”黑子心里清楚，只要不用屠豁子自己的那个杆秤秤就行，用谁的都一样。
“成！如果是我缺斤短两，缺一两我补十斤。”豁子有些愤怒了。
从对过“万元”家的摊位上拿来一杆秤，两个哈密瓜一称，确实是不到七斤，勉勉强刚刚够七斤。屠豁子这时真傻眼了。大白天拜佛碰到鬼了。
“这回你豁子还有什么话说，赶紧赔钱。”黑子赶紧乘胜追击。
“对！快赔钱！赔钱！”众人七嘴八舌推波助澜。
正乱哄哄间，派出所长带领着两个民警乘着所里的那辆三轮摩托正巡逻到他们跟前，发现有情况，就下来询问。“又是你们几个，在这儿捣什么乱？”所长一见是黑子他们，顿时就训斥起来。
“郑所，我们没捣乱，我们老实着呐。但老实人也不能平白无故被奸商死坑啊？那正好您来给评评理，上午我们在他这里买了两个哈密瓜，他说高高的八斤四两，一块二一斤，他收了我十块零一毛，一分都没让。可我回家就感觉不对劲，一称，果然不够秤，才绵啦的七斤，这不充分证明他个奸商用的是八两的秤专门用来坑咱老实人的吗？您说，这样的奸商该怎么惩治？”黑子一上来就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屠伟，是他说的这么个情况吗？到底怎么回事？”所长可知道黑子他们这伙小子的底细，他才不信黑子的一面之词。
“他们是从我这里买了俩瓜，我亲自给称的，八斤四两还高高的，确实没错，但不知怎么了，现在一称，只有七斤了。我真的冤枉。”屠豁子当着派出所长的面可不敢撒谎。
“是不是瓜被他们做了手脚？”郑所长断案就是一针见血。说着，他拿起证据仔细查看一番，但确实没见有什么异样。
“是不是秤的问题？拿到工商所里找计量一测不就知道了？”所长大人又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秤被他们给掰断了。”屠豁子无奈。
“他奸商用八两的秤坑人，我气愤不过。”黑子赶紧辩解。
“这还真有些麻烦，不会是你真用了八两的秤吧？咱做买卖可得守法经营。”派出所长保的就是一方平安，任谁都得守规矩。
“对！他奸商用的就是八两秤。”众人赶紧呼应。
“我……我没……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郑所长，这里就不用麻烦您了，这事我自己来处理吧。”摊主见派出所长也犯难，就只好认了破财消灾。
“这事真不用我啦？那我走了？有事你尽管到所里来找我，看他哪个小子敢翻天。”说着，跨进三轮摩托车的座斗。临走，还又指着黑子他们几个：“都老实点儿，别惹事哈！”
“郑所慢走，我现在可是老实孩子，保证不惹事。”黑子一见，赶紧点头哈腰地恭送郑公安离去。
目送公安远去，转回身，黑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屠豁子，连郑所长都说了，你就是坑人的，赶紧赔钱。老子也不讹你，就按你说的，缺一两补十斤，一共是一斤四两，得补一百四十斤，一斤一块二，猴子，你再给算算，总共多少钱？”
“一百六十八。”猴子又快速地报出结果。
没办法，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也不占理，只好认栽赔钱息事宁人。摊主从鞋盒中掏出今天所有的流水，连零头都不够，只好进里屋拿钱。
真是肉疼啊！只一天的工夫，两百块钱就这么没了，这不是要人命吗？
临走，猴子他们还不忘了把他们做过手脚的俩瓜带走。这叫毁灭证据。
黑子他们回去后真是兴高采烈。没想到为给老大出气，半天工夫，就弄来一百多块钱。这要是汇报给老大，老大肯定会高兴。
但猴子却没显露出半点儿喜色来：“平时你们一个个都能得跟豆似的，我看就是猪脑子。这就算完成老大交给的任务了？”他见众人都被自己惊住了，就又继续说：“你们也不想想，老大花了多大的本钱？可咱现在才弄回来多少？咱就这么算完了，老大能高兴？他还不弄死你！”
“猴子，啊不猴哥，您说咱该怎么办？”黑子一听，刚才的高兴劲儿瞬间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能怎么办？明天继续啊！”猴子抱着膀子颠着脚一脸的不屑。
唉！倒霉的屠豁嘴啊！你们家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要这辈子遭这个报应？
屠豁子今天被黑子他们这伙痞子一折腾，也没心思再做生意了，就早早收了摊子进屋喝闷酒去了。从下午太阳老高开始喝，一边喝一边唉声叹气。这是得罪谁了？不能够啊？自己一直很谨慎小心，见谁都笑脸陪着小心。他这里被蒙在鼓里唉声叹气，而他老婆灵芝却心里透亮。但她不敢说，打死也不能说，她很清楚自己的男人是个小心眼的人。直到半夜，仍不知道答案的屠豁子只好擦擦眼泪洗洗睡了。
第二天，太阳一出来，日子该怎么过还得继续怎么过。豁子按部就班打开店门，摆好摊子继续做生意。他这边刚摆好摊儿，那边黑子领着一伙人就又过来了。屠老板一见他们，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来人他又惹不起，只好闷头不搭理。我不跟你们产生瓜葛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他们敢找自己的麻烦，他就豁上了去报警。反正这里还是有说理的地方的。
“老板买俩瓜。”黑子不管豁子的心情怎样，只管按他们自己商定的做。
“不卖！”摊主没好气。
“有瓜你不卖，那你还做什么买卖？赶紧关门算了。”
摊主不接话只顾忙自己的活计。
“你这是瞧不起我！”黑子继续找茬。
摊主还是不接茬。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摊子砸了？”黑子见软的不行就开始出言恐吓。
摊主还是没反应。
这一下，黑子无招了。昨天郑所长的话现在还在他的耳边响着。
没了招法的黑子在小兄弟面前很折面子，但老大的命令完不成可真不是好玩的。他只好屈尊又去问猴子。
“猴哥，这回咱该怎么办？”面对比他小三岁的猴子，他也不得不屈尊了。
“这有何难？咱不能动手还不能动嘴吗？咱把他的顾客都撵走，让他生意做不成。”猴子又给出了自己的坏主意。
“哎对！”众人一听，纷纷找准自己的位置，准备驱赶来屠豁子店前来买东西的客人。
平常在大街上，善良的群众见到这伙小痞子都主动躲得远远地，何况他们还凶神恶煞地对人没有好声气？众人一见豁子摊位前的架势，都主动躲得远远地。实在必须买水果，对面不是还有另一家吗？这一下，倒是令“万元”的娘白捡了个大便宜，一会儿就卖出去了大半的进货。
这回，该轮到屠豁子着急了。没有顾客，他还做什么生意？这买卖还不早晚给搅黄了？
“我说各位，算我求你们了，就饶了我吧！”
这回，轮到众人不理会他了。
“各位爷，小的求你们了，饶了小的一家老小吧。”屠豁子都快哭出来了。
“你骂我！你敢骂我！”黑子还记恨着刚才屠豁子让他在众小弟面前丢了面子的茬。
“我没骂您，我怎么敢骂您呢？”
“不骂我你喊我爷？”
“……”豁子无语。
“你不知道你爷爷是老豁嘴子吗？你叫我爷，你不是骂我是豁嘴吗？”
“我……”屠豁子的脑袋真是大了。
面对这伙流氓你还能有什么招？报警，赶紧报警。
接到报警，所长带人立刻就赶到了。“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赶紧滚蛋，扰乱市场秩序小心我再关你笼子。”郑所长对付这些小痞子，那真是手拿把掐。
黑子一见所长，立刻就怂了，最好的办法是赶紧走人。于是黑子等众人就慌张作鸟兽散。但猴子不走，他不但不走，还到路边找了块石头，拿出一本书来。
“你怎么还不走？”郑公安威势逼人。
“我为什么要走？”猴子不慌不忙。
“不走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学习，我看书学习还不行吗？”
“好好好，你愿意坐在这里就坐在这里，我看你能有什么鬼花招。”
由公安看着，他小猴子还真老实，一直老老实实地看自己的书。但穿着警服的公安站在一个摊位前也影响生意啊？来的客人远远看见警察在那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案子呐，自然躲得远远的。于是，郑所长他们只好撤警。
警察一走，有客人来。“老板这橘子怎卖的？”
“橘子是苦的，老板的秤缺斤短两还坑人。”不待老板答应，他猴子就先告诉了来客。
这生意还能做成吗？
摊主只好再报警。郑公安就再来。
“赶紧走人，别影响人家做生意。”
“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坐在这里？”
“你坐在这里影响了人家做生意就是侵害他人的利益，警察就有权管你。”
“他做他的生意我念我的书，关他什么事？他不让我坐在这里念书他还侵犯我的利益呢？我考不上高中他负责啊？”
“你要是能好好念书你爹还会打你？指不定你看的是什么书。来，拿来我看看。”郑公安拿过来一看外面手工包裹的书皮面，竟然是手工描摹的毛体草书，不由得乐了：“嚯！《论持久战》！好小子你还学起兵法了，怎么？打算跟人家长久耗下去啊？”
“谁有闲工夫陪他耗啊！我只看我的书。”说着，猴子赶紧把书抢了过去。
他还真怕郑公安继续翻看下去。原来，猴子手中的那本《论持久战》里面的内容并非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如何战胜小日本的策略，但跟持久战也多少有些关系，只不过是《金瓶梅》里西门庆戴着托子养龟训练金枪不倒的片断。
对猴子这样的滚刀肉，鬼灵精，你能有什么法子。真是没法子，连他老爹都没法子。就这样，屠豁子被猴子他们生生熬了半个月，一单生意也没做成，只好关门歇业了。
一开始的前几天，豁子对猴子他们的行为还很愤恨，但时间久了，知道生气也没有用，就跟猴子套近乎想探听出来他到底是得罪谁了让他遭这劫难？并答应猴子，只要猴子让他知道了真相，他就立马关张。
“我说豁子，你长这么大真是白活了，事情已经这么些日子了，你还没想明白？”小猴子毫不避讳地一顿嘲讽。
“我真不明白，我从来也没得罪过谁啊？”
“那你总该知道我是跟谁混的吧？”对豁子这样迟钝的笨蛋他都快无语了。
“牛三啊！我跟他又没有什么过节。”
“那你去问问你老婆，她知道原因。”小猴子只图嘴上痛快，他哪里知道，他这一句，几乎能引发一场战争。
“到底怎么回事？”顿时，这些天来的怨气都聚集到两只血红的眼睛上向自己的老婆投射过去。
“哪有我什么事啊？就是他们几个第一天来的时候，早上，我不小心把一个烂橘子扔到牛三的轿车上了，但那就是件小事，当时他们也没怎么着呀？我看，他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借题发挥。”灵芝急中生智赶紧转移重心。
“什么借题发挥？”
“你想，咱现在这个门面是谁的？”
“咱家买供销社的。”
“供销社原来是占谁的？”
“谁的？……‘拨浪鼓’陈家的？”
“对了。”
“啊哦！我有点儿明白了。”豁子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占了人家的祖业，谁心里能顺溜？况且对方还是一个自己万万也得罪不起的人家。
于是豁子立即关张歇业，并找来中间人给陈满堂递话，说愿意转让供销社的门面店。
既然识相，那就什么都好说，反正千儿八百的陈家也不在乎。于是，在门面店转让中，屠豁嘴的损失也都得到了补偿。
“取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屠伟！你兔子尾巴能长得了吗？还灵芝，你就是吃了嫦娥的仙丹也不管用啊。”小牛三终于舒畅了。
在这次行动中，小猴子功劳第一。最终牛三给他的奖励是每个月台球桌流水的一成外加专职管理台球桌。从此，小猴子终于可以不用回家吃饭挨他爹的皮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