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义家教(2)
一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在校生出了这么大个事,影响是相当严重的。按说他石老三的这些家里事只有他石老三自己解决才对,但这根本不符合他们西山老石家的风格。孩子是在学校里出的事,自然得由你学校负责。学校是你柱子办的,又是由你秀兰管的,自然,归根结底,最终最终,事情要由你们南山来解决。当然,这种事情,秀兰就是想管也管不着了,因为现在的“盼弟”已经上了中学,早已不属于秀兰管了。况且先前不是不管,而是费尽了心思去管了,但根本没有管了。
关于“盼弟”是如何叛逆地争先当娘的事情,还得要好好说一说。
自从他石老三闷声不响地实施他的生子计划后,没了爹疼娘爱只有后妈白眼的“盼弟”自然就没有了心情好好学习。十三四岁的初中学生不好好学习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有充沛的精力干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先是迷上了进网吧,再是学会了打架、逃学、交朋友。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女孩子如果能及时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也许还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而他石老三偏偏没有做个好榜样,那个小他很多的老婆就是在他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娶来的。有样学样,况且还有经验丰富的后娘的刻意指引?
学生的学习出现了状况,镇上中学的老师自然想到的后援就是家长。电话打给石老三,石老三说他工作忙有事请找她后娘;而后娘说孩子不是亲生的自然说不得、骂不得更是打不得,有事你找孩子的亲娘。到孩子的亲娘那里,老师得到的答复是她被西山老石家伤透了心,再也不想管他西山老石家的事儿了。一圈转下来,孩子还是没人管。于是,孩子就没有了约束。没有了约束的孩子就很自由,而自由惯了的学生就更不想受学校纪律的约束。既然你学校里有约束,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在你学校的一亩三分地里,你还能拿老娘我怎么样?于是,不到一年,整日里把老娘老娘挂在嘴边的“盼弟”果真就当了娘,只是年龄还很不老。
在“盼弟”的教育问题上,秀兰曾经跟石老三有过一次沟通,那还是盼弟在小学时秀兰好不容易逮着的一次机会。
“三哥,‘盼弟’这些日子以来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成绩不但下滑得厉害,现在还经常逃学。你一定要好好管管,别让孩子出现什么意外。”秀兰真是苦口婆心。因为都是她的学生,她自然很希望每个学生都能成才。
“一个女孩子,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赔钱货?”石老三才不会同意他南山的教育观念。
“就是女孩子好好培养好了,将来也有大出息。”
“现在就是上了大学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找不着工作?再说她就是不上学我也能养得起她。”因为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在秀兰的学校里,石老三总算还挺客气。其实,他石老三正巴不得自己的闺女能够给她秀兰添些麻烦呐。
“话不能这么说三哥,孩子多读些书总是好的,老是逃学就怕在外面学坏了。”秀兰一直认为石老三还是个正常的学生家长。
“张校长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在外面学坏了?我们家的孩子在哪里都不会学坏,难道你巴不得我们家‘盼弟’学坏?”
“三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孩子。”
“我的孩子我有数,不需要你们瞎操心。”石老三心中暗想老老实实听你们的话,那就真成了窝囊废了。
这样的谈话是真的没有法子再继续下去了。于是,关于“盼弟”教育的唯一一次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现如今,一个在籍的初中学生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自然是你们学校的责任,都是学校管理不到位惹的祸,你校长自然要承担全部责任。于是,一个个投诉电话打给县教育局,一封封举报信投到县政府,说什么一个学校校长不好好管理学校的业务,只顾在自家的厂子里发财。还说什么学校的钱财都让她校长一个人贪污了等等等等。他石老三也不想想,他的女儿都已经上中学了,出事也是在中学里出的事,关她葫芦峪的小学什么事儿?!但他石老三举报信里说的就是葫芦峪小学校长张秀兰的事。虽然上面来的调查组在广泛走访调查了了解情况的师生后最终给秀兰证明了清白,但终究让本就心重的秀兰很是被动,平添了不少烦恼。就因为这事,秀兰还跟奶奶诉过苦。
“奶奶您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难教啊?我以前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以前一个人教三个班的学生也没这么费心过,而现在教学条件这么好,竟然连一个班的学生也教不好了。”秀兰有心事就会找奶奶说说。
“唉!好孩子你也不用太操心,要我说啊,这都是社会大环境造成的。以前日子穷的时候,人们还想着靠知识改变命运,还尊重知识、尊重老师,孩子自然对老师有敬畏心。但现如今,人们有俩钱了,又加上大多是独生子女,对子女就娇生惯养;而且又崇尚金钱,拜金主义盛行,急功近利,心浮气躁;人们的眼中只盯着钱,没有了对知识、对真理的追求,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学习?说到底,这是人们缺失了对科学真理的信仰。当今整个社会都浮躁起来了,又哪里是你一个小学的老师所能够改变得了的?”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既不糊涂也不落伍。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反正我教一天书,就要尽到一份责任,就算他成不了才,至少也要先成个人。”秀兰一脸神圣。
“这话说得端正,做人就是要这个样子。你父亲张先生在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他虽然没挣下万贯家财,但他始终是咱们葫芦峪最值得敬重的人。”奶奶虽然是长辈,但一直对秀兰的父亲很佩服。
“奶奶……”秀兰有些伤感。
“好了孩子,对学校里的事,既不要气馁,也不要着急。自古,老师只教想学的学生,对那些不想学的学生,你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就是赶鸭子上架硬灌进脑子里,他也消化不了啊?对那些还不大懂事的小孩子来说,好心给当成驴肝肺,弄不好还会坏了师生间的情谊。”奶奶看问题就是深入。
“唉!奶奶!我也知道理是这个理,但看到学生不争气,心中还是着急,就是不由人。”秀兰在奶奶面前,从来就不掩饰。
“你个小妮子,什么事情到你那里你都不为所动,那你不成了圣人了?就因为你有热情才会多关心,这并没有错。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万万不可心事太重。又是学校又是厂子的,该放手时就放手。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你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奶奶看着消瘦的秀兰,心疼得不行。
“奶奶我没事儿,身体好着呐。再说这些也就是说说话动动嘴的事,累不着我。”秀兰不想让奶奶为自己担心,就宽慰奶奶。
“你说得轻巧!这几样哪个不需要动脑筋?动动腿的事情虽说当时累些,但歇一歇也就过去了。但这动脑子的事情,能把人累到骨子里,想歇你都歇不过来。这我可是知道的。如今咱这也是一大家子人,有一大摊子事儿,柱子他又不常在家。这里里外外都要靠你一个人,你可不敢有闪失。”奶奶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家里不是还有奶奶您的吗?有您总掌舵,哪里还能累着我了?”
“唉!你这个小妮子,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
“嘿嘿!我听奶奶的。有奶奶疼我,我就不累。”
奶奶心疼秀兰,但他西山石大头一家可没有人心疼秀兰。一个“盼弟”的事情刚刚过去,另一个“四十一郎”又给秀兰找了麻烦添了堵——才上小学一年级的“小鬼子”跟同学打架,就用铅笔把人家的脸给扎破了。自然被扎的孩子的父母不愿意,要求学校处理肇事学生。这回,因为是儿子的事情,他石老三倒没有推脱,立马就到学校来了。但了解了事情经过的石老三进行的家庭教育却活活能把人气死。
“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能扎人的脸呢?要扎也要扎屁股啊?”这是石老三对自家儿子的批评教育。
“你这当家长的,怎么能这么教育孩子呢?人家的身体哪里也不能扎。”秀兰真生气了。
“那合着就得扎自己啊?你这不是教着孩子当傻子吗?”石老三一脸鄙夷。
“干嘛非得跟人家动手啊?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秀兰被石老三父子气得脸都红了。
“刚断奶的小孩子,他哪里懂得这些?”
“要是人家的孩子把你孩子的脸给扎破了,你会怎么想?”秀兰反问。
“我看他哪个狗日的敢?谁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扒了他家的祖坟。”
“你……你……你真不讲理。老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怎么事情到你这里就变了样呢?”在场的秀兰、受伤的学生家长还有两个学生的班主任都被不讲理的石老三气得够呛。
“什么鸡屎、鸭屎的当老师的你在孩子面前说话要文明点儿。他一个还吃屎的小屁孩跟同学打个架有什么大不了的?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地问罪吗?要不行你让那孩子再扎回来,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看他敢吗?”
“小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三哥这么大个人也不懂事?你主动给人家赔个礼道个歉不就完了吗?你这是怎样教育孩子的?如果你这样教育,那他将来还不无法无天了?”秀兰被他石老三气得手都哆嗦了。
“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两个人打架,就一定事出有因,那小子被扎是他无能。活该!要是惹了我,别说是扎破脸了,眼珠子我都给他抠出来。”
“你……这孩子你领走吧,我们这学校教不了他,我们也不敢教你们家这样的孩子。”被气得脸色煞白的秀兰无奈下了逐客令。
“你凭什么让我的孩子走?这是法律规定的义务教育,你秀兰就是再有权力还能大得过法律去?”
“亏你还知道有法律,你的孩子扎破了人家的脸难道就不违法吗?”
“嗛!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会故弄玄虚唬弄人。他一个刚七岁的孩子能犯什么法?别说只是划破点儿皮,就算杀了人也不用坐牢啊?”
“孩子不能担责,但父母是有责任的,必要的民事赔偿还是必须的。”此时,原本是孩子的教育会议变成了老师与家长的争吵。
“不就是想讹俩钱吗?早说不就完了吗?给!这是一千,够看伤的了吧?顺带连整容都够了。要整就整漂亮点儿,不够我还可以再给。”石老三豪阔地把一沓钞票摔在地上。
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能把人气死?
而这正是他西山老石家最想要的结果。知道你秀兰心眼小,气不死你不算完。同时,你也能想象得到,他西山老石家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来。一个人的三观如何,就是在他最初的家庭环境中形成的。从婴儿出生的第一天起,父母的三观就在对待孩子的一言一行中慢慢传递给了自己的子女。而在孩子最初的婴幼儿时期,却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期。如果一旦在这最关键的时期形成了父母原有的三观,几乎一生都很难改变。这就是代际间的“习得”性传递。人们常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另一句话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西山石家,教给孩子的就是不能与人和谐相处的处世之道,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欺男霸女的豺狼王霸之道。这种处世之道,如果在乱世中,面对羸弱的绵羊还可能有些作用,暂时能得到些小利益。但如果是在太平盛世,你想想他们会怎么活?法律的处罚就是专门为他们这样的人设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