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温柔一刀（3）
葫芦峪村主任的选举是在奶奶的寿辰结束后的第三天上午开始的，会场布置在村前的大槐树底下，老水井的旁边。石老四信心百倍地准备参加竞选。但镇长的到来让他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虽然初夏的气温已经很热了，但他还是感到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石玉良，请你到台前来。”镇长单刀直入，没有任何啰嗦。“有群众举报说你有贿选行为，今天镇党委委托我来现场调查，了解清楚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请你老实向组织说个清楚，你也是个要求进步的群众，相信你有这个觉悟。”
“这是胡说八道，恶意中伤，根本就没有的事情。”石老四本能地反驳。
“有没有这回事，待我向群众调查后才能下结论，你先在一边待着。”镇长拿起话筒：“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我代表镇党委政府来参加咱们葫芦峪村的民主选举，选举村委会主任，这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喜事，选举咱们自己的致富带头人嘛！但这更是一件严肃的事。”镇长顿了顿，巡视了会场一遭。“昨天镇党委政府接到群众举报，举报说石玉良同志有贿选嫌疑。今天在这里我正式向全体村民求证，石玉良同志有没有贿选行为，如果有，请你大胆站出来，由政府给你撑腰。”
下面的几百群众鸦雀无声。
“没有声音是什么意思？这表示有呢还是表示没有？”镇长的声音在高音喇叭里显得分外响亮。“那我就现场做个求证，认为石玉良同志有贿选行为的请说话。”
全场鸦雀无声。
“认为石玉良同志没有贿选行为的请说话。”
全场还是鸦雀无声。
群众的无声说明了什么？至少没有证明他石老四的清白。这无声的压抑让石老四坐不住了，领导要是来个有待调查，暂时搁置，那他的计划就全泡汤了。他急忙走到镇长跟前，拿起话筒：“我说各位老少爷们，我石老四平常待大家不薄吧？今天我求各位给我做个证明，我没有拿钱买选票的事情对吧？”石老四焦急地转圈恨不得给作证的人跪下。“玉岩兄弟，你给我作证，我没有买选票吧？”他惶急中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胆小的石玉岩。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玉岩懦懦地想躲开。
“我给作证，四哥没有买选票的事儿，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回事。”一贯谨慎小心的玉玺最先站了出来。
这一句可让石老四抓住了救命稻草。“玉玺兄弟都说了我没有花钱买选票，他可是个实在人，从来不开玩笑的，这大伙儿都是知道的。”石老四赶紧给玉玺抱拳作揖。
“那大伙儿都说说石玉良同志到底有没有贿选的事情？”镇长立即追问。
“应该没有吧？”下面稀稀拉拉地响起几个人的声音。
石老四赶紧再次作揖鞠躬。
“到底有没有？”镇长再次放亮声音。
“没有。”下面的声音逐渐响亮起来。
如蒙大赦的石老四连连转圈抱拳作揖，鞠躬答谢。
“没有。这很好嘛！如果发生贿选的事情，这可是违法的，镇党委政府一定会严肃处理。今天，当着全体选民的面，证明石玉良同志的清白，这很好嘛，这就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充分说明我们葫芦峪村的民主选举是公平的，是公正的嘛。今天，我正巧也在这里，就做个现场监督，主持咱们村的村委会选举。”他端起自己的水杯先喝了一口，接着说：“经个人自荐，报请镇党委批准，咱们葫芦峪村的村委主任选举共有两名候选人，一个是刚才咱们提到的石玉良同志，一个是咱葫芦峪集团公司的石玉柱同志。下面请两位同志上台，各自发表自己的竞选演说，然后由有选举资格的选民投票选举，得票超过半数的人当选。下面我宣布选举大会开始。”
准备很是充分的石老四立即抢过话筒，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他一直说了一个多小时，直说得两嘴角冒白沫仍不停止。他真想一直霸占着时间不给柱子留一点儿。好不容易轮到柱子演讲了，柱子却只说了三句话：“如果我当选，一是两年内让全体村民全部住进楼房。二是在任期五年内全体村民人均收人翻一番。三是凡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公司给每人每月生活补助一百元，七十岁以上补助一百五十元，八十岁以上补助二百元，九十岁以上补助三百元，百岁以上老人每月五百元另外每年有两千元特别补助金给赡养老人的子孙。”柱子的话音还没有完全消散，下面的村民就炸开了锅。因为前两条村民们还没有见到实物，虽然诱人但毕竟还只是个许诺。但第三条这样的好事简直等于天上掉馅饼落到自己的头上了。谁家没有老人？他们可都清楚农村老人的赡养负担是怎样的，身体健康还好说，要是有个病啊灾啊的，那可是要命的事情。柱子的这条许诺等于把他们的医药费给包了，而且从当选第一天立即就能够兑现。这可比那些空口说白话的人的演讲实在得多了。
选举顺利进行，结果根本没有任何意外，全村有选举资格的选民共计六百八十三人，在外工作暂时没有到场的选民也早已委托了自己的家人代为投票，柱子得票六百四十六票，只有西山石大头他们家的人没有投柱子的票。而石老四得票仅有三十七票，孤零零地呆在计票板的一小角，连柱子的零头都不如。石老四感到了巨大的羞辱。同时他也开始认真掂量起了柱子的能量。这巨大的差距是他先前不曾预料到的。他在选举前也想到过失败，但他预料的是得票至少不会少于二百，谁曾想到这次丢人丢得如此彻底。他感到如同被众人扒光了衣服一般无地自容，只想赶快找一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哪怕是个地缝。他没等镇长宣布选举结果人就逃走了。
这一次，西山石大头家败得十分彻底。
当选的柱子到主席台前拱手向父老乡亲们表示感谢，镇长也高兴地与柱子紧紧握手，玉林大哥没有任何犹豫就上前拍着柱子的肩膀向柱子表示祝贺。更多的人随之拥上前来向柱子伸出热情的双手，柱子立即陷入了友谊的海洋。柱子对这次的参选有过估计，当选应该是没有问题。但他没有料到是如此大的优势。他再次深切感受到了淳朴村民的爱戴和拥护，同时也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他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乡亲们对他的真情厚爱。
送走镇长，柱子在秀兰的陪伴下回山庄向奶奶汇报选举结果，没想到父亲与几个大爷早已到了，都陪着奶奶坐在水库边的凉亭里，小叔也在。浓郁的树荫，碧蓝的湖水，清凉的山风，欢声笑语飘满了南山。
“劲儿使大了。”父亲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哥哥。
“早知道他们这么不撑劲就不操这个闲心了。”大爷一脸轻松。
在奶奶面前，乖巧的三大爷从来就不多嘴。果然，大爷的话音刚落，奶奶就数落开了：“先别得意，得意忘形的人最没有出息，现在最要紧的是帮柱子想想怎么实现承诺。”停了停，他看着微笑着的柱子就又说；“其实我也是闲操心，正主儿应该早有算档。”又转向大爷他们几个：“你们几个敲敲边鼓还行，正经事没一个能拿得起的。”
奶奶一说，老哥几个就都乖乖消停了。秀兰见惯了也不为怪，就笑着岔开奶奶的话题：“奶奶，今天是个高兴地日子，应该庆祝庆祝，您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您准备？”
“我能吃多少？有点儿吃的就行了，倒是这几位需要犒劳犒劳。”奶奶边说边站了起来。“先歇会儿去啦，我在这里他们也放不开架势。”秀兰急忙扶着奶奶回奶奶自己的卧室，众人也立马起身相送。
奶奶一走，这边就立马活泛起来，五六十岁的人了，今天真像年轻人似的兴高采烈，意气风发。
“从爹走的那天起，不是娘拦着，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今天总算出了这口恶气。”奶奶不在场，大爷才成为真正的大爷。
“在计票的半大腰，我就看见石大头那老东西弓着腰走了，气哼哼的，胡子都歪了。”小叔一直是这哥几个的跟班，从小就结成的死党。
“我真没想到柱子还有这威望。胜他们我是有把握的，但没想到会让他们丢这么大的人，三十七票，数数他们家，全部选票也就三十七张，全村老少爷们竟然没有一个选他的，这实在不简单。”二大爷再次回味起今天的胜利。
“这可都是柱子真干出来的，搁我身上，我就没这个气魄。”其实，只要不在奶奶身边，三大爷就是一个标准的话篓子，天南海北的，很有些爷爷的味道。
“只是委屈了玉林了，他干得好好的，也许让他继续干下去，也行。”父亲很有些心疼玉林大哥。
“他委屈什么？这些年来，他什么时候让我这么痛快过？耍个小心眼还行，论干大事，十个他都顶不上柱子一个。”大爷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玉林可是个心细的人，干了这么多年，经验还是有的，我看就让他继续主持村里的工作，这事娘也跟我说过的。再说，柱子也没有那个时间啊。”父亲马上就转入了正题。
“大哥，老四，这事不急，让他们小兄弟几个商量去吧。其实就村里这点儿事，我们几个就解决了，还用他们天天蹲在家里吗？公司那儿才是重点。”三大爷旁观者清，及时调整话题方向。
“柱子承诺的第三条倒不是难题，一年也花不了几个钱。但第一、第二条可不是小玩的，两年都住上楼，那得花多少钱？在哪里找地方盖啊？五年收人翻番，他还能有什么好项目？”父亲确实替柱子犯愁。
“这得等会儿问柱子，这小子主意多着呐！哎柱子？柱子？刚才还在这儿呢，这一眨眼的功夫跑哪儿去了？”二大爷有一个关于孵化厂更新设备的事情要向柱子批条子，他已经让儿子玉松给秀兰说了，不知办得怎么样了，他想趁机会找柱子落实了。二大爷对于生物孵化技术很痴迷，都快赶上半个生物学家了。
柱子要犒劳犒劳这几位长辈，他们为了自己的选举，这些日子来没少操心，他叫来玉桂哥宰了两只羊，兄弟几个正在大坝下面的水池边剥羊。放学的小山和小妹几个孩子围着看热闹。小叔起身，在他们的位置就能看见大坝边的情况。
“好像在杀羊，这可好了，热辣辣的一碗羊杂汤，那才过瘾呐。四哥，今儿个你可得拿几瓶好酒出来啊，馋死我了。”小叔最拿手的，就是喝酒。
这边老哥几个正等着喝酒就羊汤，那边几十个小兄弟们却把一只整羊架在炭火上烤着，他们直接在大坝下面的水边露天摆了好几桌。玉林哥领着众兄弟们一拥而来，安静的葫芦山庄立时陷入了热闹的海洋。
“大哥，你看把各家各户承包的耕地统一起来怎么样？”柱子一边给玉林哥倒着啤酒，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
“就咱村前那点儿耕地，种菜都不够吃的，统一起来有啥用？各家都还指望着它吃菜呐，想统一只怕有些困难。”玉林哥的思路一时还没有跟上柱子。
“这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大哥你想，咱先在学校西边的荒山坡上建几栋住宅楼，不要太高，四五层吧，面积可大一些，然后让大伙儿都搬到楼上去，条件是用旧宅基地置换。咱们村里最好的耕地现在可都坐在屁股底下呐，浪费了。这样不就和现有的耕地连成片了吗？在那里建几个高标准的蔬菜大棚，大伙儿的菜地可以入股，条件是免费保证每年的蔬菜供给，这样既能提高大伙儿的收人，也能够节省劳动力，村里的劳力大部分都跟咱出来了，许多家庭种菜都成了负担，不划算的。”柱子的蓝图一下子把大伙儿吸引了，纷纷围了上来。
“这好啊！又住楼房又少费力气，这样咱也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了。”会计玉春哥反应就是快。
“楼房分配可是个麻烦事，谁先谁后？谁楼上，谁楼下？这些问题一旦考虑不周，就可能产生矛盾，万万不能好心办成了坏事。”玉林大哥惯有的细心。
“不行就用经济杠杆，找一个平均数，平均数以下的免费，多余的面积计价，让各家按签约先后顺序选房，这样问题会少一些。”看来柱子早有想法。“我让曹总工他们先把规划图设计好，模型先做出来，大伙儿看到模样了，心里也就踏实了。”
“行，你说怎样就怎样，反正大伙儿都服你，我看问题不大。”玉林哥终于放下心来。
“既然大哥没有意见，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建房的钱先从秀兰这里出，有什么问题你找大爷他们商量啊。”柱子快刀斩乱麻，顺手就把包袱甩给了大哥。
“哎我说你小子不能这么算计你大哥啊，我刚搁下担子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呢，你又给我套上缰绳，你想累死我呀。”大哥叫苦。
“这事离了你谁也干不了，我公司还有那一大摊子事，你不帮我谁帮我？奶奶可说了啊，有意见你跟她老人家说去。”柱子一脸坏笑。
“还是算了吧，上回逮我去差点没把我批死，我可不敢惹她老人家不高兴。”大哥长叹一口气：“唉！这就是命啊，犯你手里，神仙也没招儿。”
“谁让你是我大哥呢？你不疼我谁疼我。”柱子哈哈大笑。转向众人：“我说各位，今后谁想住好点儿的房子，现在巴结巴结大哥还来得及啊。”一句话，在场的哥几个轰的一下子就把玉林大哥包围了。
推杯换盏间，日落西山。
皎洁的月光透过镂空纱帘倾泻在床前，秀兰枕在柱子的臂弯里说着悄悄话：“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你可要注意点儿身体，别太拼命了。”温柔的叮嘱让人销魂。
“你还说我呢？瞧你憔悴得那个样子，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你就不能放手让他们干自己歇会儿？看着就让人心疼。”柱子怜惜地爱抚着秀兰的脸庞。
“嫌我老了？想年轻漂亮的你去找啊，没人拦着你。”秀兰恨恨地捶了一拳。
“胡心思什么呢？两天不收拾你就皮痒痒，今天就让你尝尝我宝刀不老的滋味。”柱子翻身就压了上去。
静谧的夜晚再添旖旎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