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饮马江南(四)
“走!跟我上船。”余阶只觉豪气万丈,他一夹战马,带领众人向旗舰处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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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神激荡,忍不住脱口喊出:“陛下,你且相信我吧!”
但史嵩之面临的对手却是唐军名将余阶率领的二十万川军及襄阳刘整率领的十万水军,两路大军一西一北夹击江陵。
“不!我不要做国王,我要为陛下开拓疆土,要做替他镇守一方的总督。”
时光飞闪,就在余阶胸怀万里之时,另一只本应是水军的部队,却在广袤无垠的荆襄大地上迅速向南推进,这便是刘整的襄阳军,在所有的高级将领中,刘整比余阶低二品,他被封为正三品的中都督、冠军大将军、上护军,但他心里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立功并不多,比起余阶的功绩差得太远,仅凭在大名府一战中击退蒙古人才得的封赏,虽然他并不嫉妒,但昔日的后辈却爬到了自己的头上,这感觉确实不爽,但陛下赏罚分明,他拿不出军功,就永远休想超过余阶。
江陵一战将是转折点,按照陛下的部署,余阶为主,他为副,应是余阶将史嵩之的主力吸引过去,然后由他从背后夺江陵府切断史嵩之的后路,但刘整求功心切,不等余阶的命令传来,他便已经悄悄起兵,分水陆两路向江陵府猛扑过去。
三十万对十万,刘整将面临一场残酷的考验,况且他还轻视了这支齐军,荆襄大地上却是阴云密布,疾风劲吹,尘土飞扬,南天已经变得乌黑,眼看一场罕见的初冬暴雨即将来临,在雨中,唐军的火器无法发挥效力,战斗力将降低一半以上,究竟刘整有没有能够悬崖勒马,让我们拭目以待。
齐国水军既墨,福建路空门大开,琉求水师趁虚而入,十一月中,连着投降的齐军在内共十五万大军在泉州登陆,福建地方厢军望风而逃,仅用十天时间,琉求水师就占领福建路全境,就在这时,李思业发来紧急命令,命宋大有暂不北上,而是东进南下取空虚的江南西路和广南东路,又紧急调动二十万山东民团走海路南下,增援宋大有军。
就在琉求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之时,西部决战也渐渐地拉开了序幕,西面,京湖制置使史嵩之率本部三十万大军移师江陵,这支军队基本上是宋军原装,是各地厢军中装备最好的一支,待遇也优厚,相对而言战斗力较强,曾全歼全子才的最后八万宋军。
史嵩之乃史弥道之子,此人最善见风使舵,其父死后,他将史弥道几十年收刮的家产全部献给了宋帝赵昀,龙颜大悦,立刻升他为兵部尚书、枢密院副使,京湖制置使;而丁大全篡位时,他又是积极响应者,包括为丁大全炮制龙兴之兆,深得丁大全赏识,逐渐掌握了齐国近三成的兵力。
泉州军港大火,将齐军水师战舰烧毁近一半,福建经略使张大悦先是封锁消息,又强征大量民船充作军船,上报丁大全,推说是民船船夫做饭失火,引发大火烧毁民船数百艘,军船并无损失,当丁大全派来核查的太监受了贿赂,又见船只齐全,哪里去分是军船还是民船,自去回报张大悦所言是实,丁大全也就放了此事,但张大悦本人却很清楚,主力战船已毁,士气低落到极点,这样的水军已经不堪一击,若领出去和唐军作战,搞不好自己的小命都要丢在海上,但丁大全催战的金牌已来了三面,再不出战将满门抄斩,张大悦将自己关闭三日,终于心一横,率全军投降了琉求水师。
自取四川后,余阶便命向士壁在重庆打造战船,为东征做准备,早憋了一肚子火的向士壁不声不响,只拼命造船,和所有的原宋军将领一样,他唯一的心愿便是杀进临安,将毁掉他故国的丁大全碎尸万段,渐渐地,这一天终于来临。
他甚至有一点不敢想,不过夺取关中后,他回京述职,陛下似乎暗示过他,天下很大,在大海的另一端有无数的大陆,他们可以去那里建立自己的国家,将汉文明传播到天的尽头。
岸上已经空无一人,霎时间鼓声隆隆,一声沉闷的大炮声直冲九霄,数千艘战船缓缓开动,以高屋建瓴之势,直向东方杀去,去收复曾经属于自己的故国。
大将王坚再一次忍不住催促余阶上船,将余阶的思绪又拉回到现实,是的,他现在是要东征,这是摆在眼前的事情,要先灭掉齐国。
身边所有的亲卫和副将都被余阶的大叫镇住了,这时,一匹快马再次从旗舰处奔来,马上士兵举起高高的红旗。
余阶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夺取关中后他再无后顾之忧,只留秦小乙率三万老弱军守四川,其余各路大军开始汇集重庆,到十一月下旬时,已全部整编完毕,粮草、后勤、军械、战船都一一齐备。这一日,重庆的天空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晴朗,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但在大地上却出现了极为壮观的一幕,从朝天门码头开始,数千艘巨大的战船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龙,桅杆高耸,白帆飘扬,一直延伸到涪陵渡口,而在岸上,二十万唐军铺天盖地,一队队身着黑色唐军军服的士兵杀气腾腾,冰冷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亮光,战刀、刺刀、铁矛、各种兵器密集如铁铸成的森林,二十万士兵仿佛都是用一个模子造成,冰冷的盔甲下是同样冰冷的脸庞,冷漠而没有任何表情,象一部杀人的机器,却更象死神的降临,一眼无际,整齐有序地排列着,一队队一行行,开始缓缓登船。
在涪陵渡口,余阶高高骑在战马上,注视着士兵的上船,虽然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可当它真的到来时,余阶却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角发酸,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他似乎还记得他第一次跨过淮水时,他没有任何功名,是郝经给了他一次机会,他是山东第一届科举的榜眼,他本该坐在朝房关注民生或坐在高堂上听取冤情,但他却走上了另一条路,以军事教官的身份步入戎马生涯,从果毅都尉、都尉、中郎将、大将一直到今天的从一品总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地位何等崇高,这一切还不到十年,可一切耀眼的光环后,余阶却隐隐有一分忧虑,他太年轻了,走得太快,那以后该如何?是上凌烟阁还是杯酒释兵权,甚至是……。
“自己的国家!”
“余将军,船上已经在催第三次了,我们该上船了。”
余阶从来不敢想过,这是谋逆,是造反,他对陛下是忠心耿耿,不仅有大义,更有他对陛下的一份最诚挚的尊敬。可这是陛下亲自说出口的,要让他们去做自己的国王,没有任何条件,只要他们永远保持汉人的血统,永远和故国一脉相承,余阶的思绪已经飞出几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