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常言 破镜难圆
青欢阁到处弥漫着一股春色，空气中充斥着暧昧的气氛。
而眼前那几名穿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诱惑，让男人更是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身体。
“又是你啊，放哪儿吧。”她双臂搭在知非遇的肩膀上，媚笑着说道。
知非遇将旗袍放在檀木桌上，甩开她的手。
“先生，我们妈妈是不接客的，想要近她的身，下辈子吧。”几个女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们姐妹几个服侍起人来也不比妈妈差，要不要考虑一下？”
“好了，秀兰，别逗这个闷葫芦了，我是让他过来量尺寸的。”
楼梯上走下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穿着旗袍，露出半截白皙纤细的手臂和性感的锁骨，头发被烫成大波浪卷曲披散在肩膀后方。
那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春意一样，让男人看上一眼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知非遇跟在她的身后进了一个房间，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了卷尺，开始帮着她丈量。
“先生，您为什么不看看我们店的其他姑娘，个顶个儿的绝色，难道也走不进先生的心吗？”素青伸出指尖，轻轻划拉着他的胸膛。
“我说过，只要你。”他握住她滑嫩的小手，将她整个娇软的身体都拥到怀里。
素青媚眼如丝的看着他，“那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偏偏要选我呢？我又没有漂亮得惊天地泣鬼神。”
“因为你长了一张很像我太太的脸。”他的嘴唇在她的耳朵边吹气。
素青浑身颤抖了起来，但还是故作矜持的推开他，“先生真会讲笑话！我怎么可能长得像您太太呢？”
“妈妈，那个先生又来了！”
之后的几天，常常能听到这句话，素青倒是见怪不怪了，任由他坐着，也没搭理他。
“我想买下青欢阁，怎么样？”
“你一个旗袍铺子老板哪有那么多钱？”素青点了一支大烟，吐出浓重的烟圈儿说道。
只见他将一个钱袋子塞给她，里面是不多不少的一百块银元，“这些应该够吧？”
“先生，青欢阁没了，我和我的这些姑娘们又该去哪？总不能流落街头要饭吧？”她苦笑着说。
“我可以养你们啊，大不了跟着我一块开间旗袍铺子，或者别的什么都行！”
“先生可真是什么都不懂。”素青冷笑着道：“还请回吧，以后也别来了。”
知非遇回到屋内看着窗外发呆，“流萤，她到底怎么样才会喜欢上我呢，妮子沦落成这样，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个时候的流萤还只是一只小小的虫子，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听着知非遇的声音，听他讲讲外界的事。
它知道小主人很孤单，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吃饭睡觉，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每个月的十五日还要承受死亡带来的痛苦。
它真的好想快快修成人形，这样，我就可以陪小主人说说话了。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女人撑着油纸伞走在巷子里，尽头似有一对男女在拉扯，她快步走过去。
“你对我姑娘做什么？”素青将秀兰护在身后，厉声呵道。
“来这烟花之地，你说做什么？”那脸上长满麻子的男人不耐烦的回应了一句。
“妈妈，我不要……”
她笑了，耐着性子道：“我们青欢阁恕不招待像您这样的客人，这位爷请回吧。”
“一群浪货，还不识好歹！”男人怒骂一声，抓起地上的砖头就砸了过去。
素青挡在秀兰的跟前，用手臂帮她挡住，砖块砸到了肩膀，疼得她眼泪直掉。
“不得了了！”她叫了一声，青欢阁的女人们闻声都冲了出来，一个二个的都凶神恶煞。
男人见势也怂了两分，灰溜溜的跑了。
“妈妈，我们要在这个见不得光的地方折腾多久？”秀兰抬头看着青欢阁的招牌，叹了口气道。
“在这个乱世，总有去处的。”
青欢阁的姑娘都是可怜人，大多都是被卖进来的女子。
而素青从前也一样，过着地狱一般的日子，唯恐厄运在哪一天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她不像青欢阁的姑娘们那么幸运，可以遇见她这样的老鸨。
“麦爷，您是有多久没来我们青欢阁了？我们这儿的姑娘可都想死你了。”
“嘿嘿，小宝贝，让爷来疼你。”
素青招呼了一个姑娘过来陪他，可谁知那个麦爷一把将她扛在背上就往那楼上的雅间走去。
“等一下，我们妈妈是不接客的！”小翠拦着他。
男人邪笑看着小翠，手轻佻地捏起了她的下巴，“什么不接客？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我看中你们老鸨了，就要她伺候爷！”
“算了小翠，能被麦爷看上是我的荣幸。”素青叫住了她。
“砰”的一声，雅间的门被关上。
“麦爷，我先帮您按按吧，怎么样？”她跪坐在他的脚边，双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为他揉捏。
麦爷冷冷地笑了：“这样多没意思。”
他一把拉过她，直接压倒在身后的沙发上，伸手撕扯她的衣服。
“麦爷，我还没准备好呢。”
小翠在门口急得团团转，“怎么办，麦爷是出了名的残暴，指不定会对妈妈做出什么事。”
知非遇一脚踹开了门，随手拿了块毛毯盖在她的身上，“您这样做可不好吧？素青是我的妻子。”
麦爷粗鲁的骂道：“真是扫兴，老子是看得起你，贱货，还装贞洁烈女呢！刚才不挺浪吗？”
“麦爷，是他鲁莽……”
麦爷捡起地上的外套转头离开。
素青生气的甩了他一巴掌，“你究竟是想怎么？你赶走了我们这最尊贵的客人。”
“不就是钱吗？我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知非遇看着眼前的素青，心底很难受，曾经温柔善良的她早就没了半点影子。
女人嘲讽地说道：“先生，我是什么身份？在这个地方，无论是大街上的乞丐还是住在洋楼里的显贵，都可以踩上一脚，只要你有钱。”
“明明你可以拥有我的，只要你有麦爷一半的毅力。”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是个窝囊废，只知道躲在暗处，连声都不敢吭的窝囊废！”
“对啊，我只会在暗处默默的保护你，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到你，我宁愿每日偷偷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你和别的男人亲密接触，也只当做没看见。”
知非遇苦涩地笑道。
她不理解他，但是，他却永远都懂她，他甚至比任何人都爱她。
“呵，你还真是伟大！”许敏卿笑笑，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知非遇站在原地，望着她曼妙的背影，心痛如绞。
他的确懦弱，可是，那又怎么样？
这天，素青带了一位新姑娘回来，给她取名唤作幼萱。
大家都估摸着她也是被家里买到青楼来的，开始饭也不肯吃，只在桌上趴着哭，还说要跳河自尽，闹得整个房子里乌烟瘴气的。
好不容易，秀兰跟其他姑娘一起才把她给哄住了。
过几天又嚷着要见素青，要她放自己回家去。
“幼萱，你以为出了这青欢阁，你就有地方可以去吗？”素青问道：“现在外头可没有人再认识你，更别提让你那赌鬼老爹接你回家去。”
听到素青这么说，她顿时没声儿了。
“你留在青欢阁，还有一遮风挡雨的地儿，有饭吃，至少不会饿肚子，若是再哭闹，我大可以再将你扔回去，任凭你怎样也与我无关。”
幼萱终于收敛了神情，点点头，没再吵嚷。
“妈妈……”她咬唇犹豫半天后，小心翼翼问道：“之前那个给姐姐们做旗袍的老板，他不是说可以带我们逃离这儿嘛，为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跟他走？”素青冷笑了一声，“在这个世道，谁又能保证他日后会不会变心，又怎么可以将这全部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而且，即使真的可以逃出生天，你觉得，凭我们这些女人又能够做什么呢？”
幼萱张嘴欲言，素青已经打断她。
“你年纪虽小，但是有些事情你应当明白。”
素青丢下这话，便转身走出了房间，独剩幼萱一人在房间内默然垂泪。
后来，战争又打响了，花柳病盛行，这条街的所有风月场所都被查封，昔日的繁华也一去不返。
素青将全部积蓄上交给了国家，资助抗日。
她们也不必再依靠出卖身体挣钱，也不必担心朝不保夕，在新的天地之间，她们也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了。
当军官问她们是否自愿时，姑娘们都纷纷点头，将过去心酸一一说了出来。
“我出生于最低贱的家庭，父母把我卖给妓院为娼，是妈妈救了我，她花高价将我从那群恶魔手中抢回来。”
“而且妈妈从来不会欺辱打骂我们，给我们吃穿，教我们做人。”
“青欢阁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供人娱乐消遣的地方，而是我们的家，如果没有妈妈，在这个黑暗的旧社会，哪里还有我们立足的地方。”
……
那个时代对老鸨的偏见很大，姑娘们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但老鸨不行。
她还是没有逃过命运，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吱呀”一声，铁门打开了，一名军官替她解开铁链，走到她身前。
“走吧妮子，逃得越远越好。”
素青冷漠地盯着他，“又是你啊先生。”
男人伸手想摸她的头发被她躲开了，素青站起来，走出牢房。
“先生，在最滥情的地方讲最深情的话，您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知非遇脸上挂着笑意，“妮子，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再见。”
“是吗，我赌你活着走不出这个大牢。”素青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嘲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