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chapter33
被冷风吹得僵直的手指触碰到更为冰冷的手背，本该冻得麻木了的触觉此时却没有罢工，早见凛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指尖按到了及川彻右手的指节。
凸起骨节的硬度顺着感觉神经缓缓传入脑中，早见凛蓦然觉得，自己可能选择不了“逃避”这个选项了。
她没有去掰开及川彻的手。说实话，她也确实不想为嫌犯的逼逼赖赖浪费自己的同理心。
轰鸣的警笛声愈发响亮，几瞬之后，闪烁的警灯照亮了漆黑的小巷。
看着训练有素的警察们从警车上飞跃而下，早见凛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知道事情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其他警员们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嫌犯押入车中，一位留着短发的女警官和服部平次几人交谈了起来，想要了解事情发生的详细情况。
及川彻知道他和早见凛肯定也要去警局协助调查，趁着这个间隙给家里编辑短信说会晚回家。
早见凛则是低下头将眼睛敛入了阴影之中，用左手拇指按压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关节，将右手的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她没有像及川彻一样掏出手机，只是自顾自地掰着手指打发时间，反正她也没有家里人需要通知，更不敢告诉织田樱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单是想象了下织田樱知道她单挑歹徒的“壮举”之后会发生些什么，早见凛就觉得头皮一紧。
……会被樱骂死的吧。
她想起上次在医院被织田樱阴阳怪气的经历，仍然感觉心有余悸。
像是被暴龙附身了一般狂躁的织田樱，早见凛绝对不想再见一次。
有了服部几人的清晰描述，女警官倒也没有再向早见凛他们多问些什么。在及川彻的提醒之下，她喊来鉴证科的警员将嫌犯使用的匕首装进了证物袋中。
几人跟着女警官马上就要坐上前往警局的警车了，早见凛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一样，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拽住了及川彻的衣角。
“怎么了？”及川彻关切地问道。
……难道是不想去警察局吗？
经历了今晚这一出，他很难不去担心早见凛的心理状态。没有人可以要求一个高中女生在碰见了亡命之徒后还能维持住惯常的冷静。
“没什么……”早见凛摇了摇头，悄声说道，“我忘记捡竹签了。”
声音小到好似在喃喃自语，语气里透露出万分的心虚。
及川彻一时失语，不知道该先夸她道德水准高，还是先夸她心理素质好。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现在回去也找不到了吧。”及川彻推测着说。
反正自打他站到小巷口开始，就没有见到过之前被早见凛拿在手中的竹签了，天知道早见凛摔到的时候脱手把竹签甩飞到了那个犄角旮旯。
及川彻双手搭上早见凛的肩膀，轻轻把她向前推去，嘴里安慰道，“现在还是去警局配合调查比较重要，街道这边等庙会结束了会有人一起收拾的。”
早见凛顺着他推动的方向坐进车后座，勉强同意了及川彻的说法。只是还低着头皱着眉，看起来对那两根没能顺利送进垃圾桶的竹签感到十分耿耿于怀。
到了警局，早见凛先是被安排到了休息室。警官小姐姐和善地把她带到沙发上坐好，让她先休息一下缓一缓。
服部平次被叫走去做笔录了，远山和叶顺理成章地凑到了早见凛身旁。
“多亏碰到小凛你了，不然我们就把嫌犯跟丢了。”远山和叶抚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要是被他跑到祭典上麻烦就大了。”
“最后没出什么事情就好。”早见凛回复道。
回忆起远山和叶在小巷里将嫌犯擂倒的利落身影，早见凛发自内心地诚恳夸奖说：“和叶好厉害，一下子就把嫌犯擒住了。合气道二段果然很强。”
远山和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红着脸得意地说，“都说了我可以保护小凛你的。”
如果服部平次在场的话，一定会嘲笑她这幅得意忘形的腔调。但他现在被叫走了，所以远山和叶只会收获到早见凛真诚而感激的夸赞，以及……
……以及隔了一个座位传来的，及川彻幽怨的眼神。
现在回想起来，及川彻可以说是这次突如其来的追捕活动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他满打满算也就是在早见凛他们勇斗歹徒的时候惊叫了几声，十分完美地演绎了气氛组和背景板的角色。
及川彻稍稍有点羡慕被早见凛用饱含感激和倾慕的清澈眼眸注视着的远山和叶，几秒后又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他一个普通男高中生为什么一定要去和歹徒搏斗啊！说到底是这几个直面罪犯还气定神闲的人不正常才对吧！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警官小姐姐又把远山和叶叫了出去。
及川彻看早见凛在远山和叶走后，整个人已经无聊地开始盯着桌上的缝隙发呆了，开口问道：“小凛要喝点什么吗？我刚刚在走廊里看到了自助饮料机。”
“咖啡吧。”早见凛揉着额头回复说，“麻烦学长了。”
和嫌犯对峙这件事实在是太耗费心神了，明明还没到晚上十点，早见凛却觉得自己疲惫极了。虽然大晚上喝咖啡不大好，但是再不提下神，她都怕自己等会做笔录的时候困到胡言乱语。
及川彻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就出了门。
一到走廊，及川彻就发现先前离开休息室去做笔录了的服部平次就站在自助机器旁边。
他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服部平次也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及川彻拿了个一次性纸杯放到咖啡的出水口，伸出食指按下按钮。机器“滴滴”响了两声之后，棕褐色的水流应声而下，冲到纸杯底发出窸窣声。
手指在台面上轻点了几下，及川彻斟酌着开口：“刚刚那个人……我是说那个嫌犯……”
“他已经承认这几起袭击案都是他做的了。”服部平次平静地说道，给犯罪者的身份盖棺定论。
及川彻眸色一暗，声音发紧：“听他被带上警车前最后几句话的意思是……他高中的时候被霸凌过？”
他捂住了早见凛的耳朵，自己却是一字不差地听完了歹徒的狡辩。
“啊。”服部平次发出了一个短音肯定道，随即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嗓子也是那时候被弄坏的。”
校园霸凌这个词及川彻并不陌生，他有的时候还会和揍了他的岩泉一开玩笑说自己被霸凌了。但实际上，及川彻在十几年的校园生活里从未见过真实的霸凌场面，难以对此感同身受，更没有什么立场去做出评价。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对犯罪者付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心，他还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服部平次对此倒是很看得开。毕竟他见过的这种“深有苦衷”的罪犯不是一个两个了，要是看不开他早就该崩溃了，还做什么高中生侦探啊。
“可是犯罪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服部平次语气冷硬，斩钉截铁地说，“更何况他报复的对象还是手无寸铁的无辜者。”
怯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
在嫌犯讽刺般地从霸凌者的手中接过了加害者的权杖之时，他就注定不可能获得救赎了。卑劣的手段只可能换来虚假的救赎，而他自己的整个人生，却变成了真实的笑话……
及川彻微微颔首，自嘲道：“越过这些受害者的感受去同情罪犯也太不像话了。”
话音一落，走廊又重归寂静。
端起贮满了咖啡的纸杯，及川彻感受着掌心滚烫的温度，朝着休息室的方向指了一下：“如果小凛不问的话，这件事就不用告诉她了。”
服部平次露出了然的神色，抬手握住帽檐转回了正面，朝及川彻保证道：“我知道了。”
“那我先在这里等和叶出来吧。”他又补充说，“按她的脑子，不和她讲清楚的话，肯定三两句就把这事情抖给早见了。”
及川彻先是道了谢，接着又调笑说：“青梅竹马的感情可真好啊。”
“我们感情才不好！”服部平次立马反驳了起来，但他脸颊上黝黑的皮肤似乎都染上了薄红，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
及川彻随即就露出了一脸“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暧昧不明地看了服部平次一眼。
服部平次被他看得有些气急败坏，张口想要辩解些什么，又被及川彻的话语打断了。
“谢谢你啦，服部同学。”及川彻淡笑着道谢。
他转身朝休息室走去，朝背后挥着手接着说道：“让我确定自己少了个竞争对手。”
及川彻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空荡荡的走廊里只余下服部平次一人一脸懵逼地站着，全然参不透他的最后两句话是什么意识。
及川他既不是侦探，也不练剑道……
……所以这个竞争对手是什么意思啊？
无往不利的关西高中生侦探，罕见地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