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树藤
谢槿奚沉默地松开手转回身,摸索着又沉到水下,只在水面上浮起几个咕嘟咕嘟的泡泡,如泉水的轻语般咕嘟作响。
「我怎么听见小落的声音了?」
他没在水里待多久,便被轻柔的树藤缓缓包裹,如同细腻的抚触,将他温柔地托起。
那些树藤为他编织成一张柔软舒适、温软如云的的榻,让谢槿奚哪怕在水里也能坐得相当舒服。
南杏落跪坐在岸边,掌中微光一闪,凝聚出一柄木质的瓢。
他挽起袖子,俯身舀起一勺清泉,轻缓地浇在谢槿奚的肩头,细流轻洒,如丝如缕,恬静无声。
水流潺潺,雾色深重。
谢槿奚眸光轻启,一滴挂在睫羽上的水珠颤颤巍巍地滑下来,滴进他面前的泉水里。
而映出南杏落身影的池水一颤,被水滴引出万千涟漪。
“你怎么来了?”
南杏落动作一顿,木瓢便啪嗒一声,轻盈盈地飘在水面上。
“大师兄怎么知道是我?”
「他在我梦里从不说话,再者,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用这么委屈巴拉的声音叫我了。」
谢槿奚叹了口气,从树藤榻上起身,往泉心走了两步。
“你若是不想回去,便在那里等我。”
因他牵动而起的水声哗哗,翻动起更浓的雾,卷在他身侧,仿佛连绵的云海在他周身涌动。
「我没感受到有人破开我的结界啊。怎么让这小子不声不响就钻进来了。」
南杏落乖顺地靠坐在岸边,目光却格外明亮地追随着那道与雾缠绵的身影。
「……噢,记起来了,当时总是跟他出双入对的,布结界都习惯给他留个空了,怪不得呢……我说怎么别人进来一点都没察觉到。」
南杏落似乎低着头笑了一声,他神情很是愉悦,一边将谢槿奚落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叠好,一边抬了点声音问道。
“大师兄,需要我帮忙搓背吗?”
谢槿奚眼也不眨、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不要。”
但回应谢槿奚的,只有耳边轻轻摇晃的水声。
他回身一看,池边除了那把孤零零的瓢,哪还有南杏落的身影在。
「这小子……」
要说谢槿奚是不喜欢南杏落的碰触和亲近吗,那自然不是。
只不过在他看来,南杏落昨天还是那个只要跟在他身边就心满意足的小师弟,今天再一睁眼,他就变成了一个成熟的成年男性,熟练掌握各种调情技能。
这是个人都会不适应吧。
总之谢槿奚真的很难适应。
他加快了冲洗的动作,心中一万个懊悔怎么就到了这辈子还惦记着要给南杏落留个结界通道,这下好了,肠子都悔青了吧。
他现在就生怕南杏落从后面钻过来,谢槿奚精神高度紧绷,疑神疑鬼的。
但在水下缓慢生长攀爬到他面前的,只有一截接一截的树藤。
它们浮出水面,晃着身上的枝叶和谢槿奚打招呼。
谢槿奚被他们这别扭又怪异的模样逗笑了,身后才传来南杏落的声音。
“我不下去,让它们帮大师兄吧,”
他的声音透过层层水雾传过来,闷闷的,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这要求也不算太过分,谢槿奚轻轻碰了下扭动的树藤,方才还担心南杏落下水的警惕瞬间就转换成了松快之色。
“好,依你。”
树藤似乎有自己的意识,谢槿奚刚刚答应下来,它们便迫不及待地环上谢槿奚的腰,一路攀爬到了后背。
两株树藤拧成一股,费劲吧啦地在他背上搓着。
这种树藤的品种谢槿奚从未见过,它们表皮粗粝,紧紧贴着肌肤滑过去的时候还有些细微的刺痛,可一旦将两股拧为一体摩擦一阵,树藤上便会溢出一种透明粘液,互相一搓就起了丰富绵密的泡泡,散发着清淡雅致的花香。
谢槿奚被树藤涂了满身的粘液,跟条滑不溜秋的鱼一样,险些连树藤都箍不住他,
保险起见,它们叫来了几个同伴,缠胳膊的缠胳膊,固定腰的固定腰,大家各司其职,忙活的好不快乐。
唯独谢槿奚有点不快乐就是了。
他全程只叫了南杏落一声,叫他管好自己的树藤。
南杏落飘来的声音中听不清什么情绪。
“大师兄,不是我操控的它们,我管不了。”
“你怎么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流动不息的水声,他甚至连谢槿奚的心声都没再听到。
谢槿奚不吭声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吭不了声。
在他问完南杏落的时候,有一缕粗细适宜的树藤爬到了他嘴边,顺着唇缝往里一钻,严严实实地填满了他的嘴。
然后。
开始给他刷牙。
原本谢槿奚心头的那点抗拒还挺强烈的,这树藤一开始给他刷牙,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想笑。
「这树藤怎么跟南杏落似的,有时候真是蠢得让人想笑。」
南杏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
谢槿奚一出神,牙尖便浅浅磕在了树藤坚硬的表皮上,树藤像是受惊了一样往里窜了窜,钻得谢槿奚反呕一声,却又因为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反倒是喉口将树藤箍得更紧了。
只能说还好树藤的汁液对人体无害。
时间没过去多久,被树藤拾掇得干干净净的谢槿奚差点脚一滑,一屁股跌进水里,还好树藤又变成了那张榻,将他托着一路送回了岸边。
他扒着暖石,双颊不知是不是因为泉水的熏染而变得酡红,连气息都有些重。
眼前落下一双金云踏雪靴,正喘着气儿的谢槿奚抬头一看,是南杏落。
南杏落还挎着他的衣服,他垂下眼,看着谢槿奚头顶的发旋,和飘散在泉水中,湿透的,贴身的发。
他便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垂着眼望过去。
“大师兄,需要我帮忙吗?”
谢槿奚摇摇头,从水里站起,露出湿淋淋的,牵丝带水的上半身胸腹。
他将湿发往后一捋,往前伸手。
“不用,我来就好,你回去睡吧。”
南杏落便不再强求,将干净的衣服递给谢槿奚后, 转身便瞬移回了屋子里。
他沉默地躺在地铺上,只能从拉高的被子外看见他露出的通红的耳尖。
“……大师兄。”
夜深人静,只有南杏落似乎呓语般的轻唤声,谢槿奚还没回来,他便悄咪咪地又将地铺挪得离床近了些。
很难想象,他这几天和谢槿奚在晚上独处的时候要怎么才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