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路走好！
“黄爷爷！！！”
李沐尘紧紧抱住黄老头的身体，用力摇晃几下。
只是，这位从小就陪着他的老人，再也没有睁开眼。
李沐尘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这张熟悉的苍老脸庞。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待在医庐，从没有离开过芦芽山一步，而自己的师傅每天除了睡醒了会给自己传授医术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是黄老头陪着他的。
十岁那年，李沐尘第一次鼓起勇气偷偷下山，可刚走到山脚，就累的不想再走。
一直等到深夜，黄老头才找到在一棵树下睡熟的自己，然后一路把自己背了回去。
“黄爷爷，你说山下到底是什么呢？”
“山下没啥意思，打打杀杀的，无趣的很，不如在这山里钓钓鱼，喝喝酒舒服。”
“真的吗？可书上为什么说山下的世界缤纷多彩呀，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
“唉，等你长大了，长大了，老头子就陪你去山下转悠转悠。”
……
“黄爷爷，听师傅说你下山去了，真羡慕你，可以去山下看看。”
“小家伙，你先好好跟着师傅学医，先治好自己的病，等病好了，自然不就可以下山了嘛。”
“可是师傅说，我这病没法治。”
“嘿，你师傅肯定是喝醉酒说胡话呢，这世间哪有什么病是他治不了的。”
“真的吗？”
“当然，对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是什么是什么？难不成你给我带话本了吗？”
“嘿，你小子还真是聪明，诺，这可是如今市面上卖的最好的话本了，你小子赶紧收好，可别被你师傅发现咯。”
“嗯嗯，谢谢黄爷爷。”
……
“黄爷爷，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难受呀。”
“你小子别瞎说，你才多大呀，老头子我胡子都这么长了，还没死呢，你咋会死呢。”
“可是我也是医生，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医书里都说我这病治不好。”
“别信那些劳什子医书，那还不都是人写的，世事流转，后世之人怎能全然相信这不知道哪辈子人写的破书呢，大不了你治好一回，然后也写一本书，那后世不就知道此病可医了嘛。”
“说得也对。哎呀，好想去山下看看呀，我也想见识一下那飞檐走壁、云里来雨里去的江湖侠客，也想找个相爱的女子，男耕女织共白头。”
“你小子还真是长大了，已经开始思春了。有趣有趣！”
……
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无尽的悲伤笼罩了李沐尘，他抱着黄老头逐渐僵硬的身体，泣不成声！
凉风卷起，一滴滴雨滴“啪嗒啪嗒”地从天空坠落而下，瞬间淹没了这山、这树、这条路。
……
突如其来的夜雨下了整整一夜，整座崂山被冲刷了一遍，焕发出崭新的浓郁之色。
朝阳跃出海面，缕缕金光刺破重重的雾霭，为天地带来光明。
李沐尘缓缓睁开眼，入眼是客栈床铺的帷幔，他猛的惊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客栈的客房里。
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他望向另一边的床榻，只见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床凌乱的被褥表明曾经那里有人睡过。
李沐尘掀开被子跳下床，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跑到榻边，伸手感受了一下，被褥冰凉，没有一丝人气。
他又跑到门边，拉开门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两名身穿黑红靠衣的六扇门捕快，见门敞开，他们连忙抱拳行礼。
“李公子，您醒了，可有不适？”
李沐尘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急切的语气询问道：“和我同行的老头呢？方雨呢？”
“禀公子，方长使正在衙门里休养，至于那位老人……”
“他在哪？”李沐尘一把抓住说话那名捕快的肩膀，手掌莫名涌现一股巨力，抓得那名捕快呲牙咧嘴的。
另一名捕快见状连忙回答，“禀公子，那位老人此时在……在停尸房里。”
！！！
李沐尘愣了，原来记忆里那一切都不是梦，原来那个老人真的就这么走了。
许久，李沐尘才缓缓吐出三个字：
“带我去！”
……
一天后的傍晚，青山镇外的海滩上。
李沐尘和方雨并肩站在一个木柴堆前，穿着一身崭新棉袄的黄老头就静静地躺在柴堆上，面容安详。
方雨从怀里摸出一缕崭新的红绳，走上前，在黄老头的长须末端系了个结。
“师傅，虽然咱们相处才几天时间，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我也不会再拜其他师傅了。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练剑，绝不辜负您的教导，也不会辱没了您的名号。”
她用颤抖的声音呢喃着自己心里的悲伤。
李沐尘拿起插在地上的火把，缓缓走上前，握住方雨的手，
“让他走吧，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他不会孤单。”
方雨点点头，同李沐尘一起握住火把，共同点燃了黄老头身下的木柴。
一点火光燃起，随后引燃了周围的木柴。
呼呼呼……
眨眼间，眼前的柴堆便化作一团熊熊烈火，赤红热烈的火焰也很快吞噬了黄老头的身体。
滚滚浓烟升起，弥散的烟雾随着空气一直上升，仿佛要升到九霄之上。
“嘿！你小子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呀？”
“李小子，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方丫头，你是不是看上这混小子了？”
“哎哎哎，我说，你们俩可不要骗老头子我。”
“谁敢伤他们！”
“我本名叫黄旻，苦练二十载，终于成为了名动天下的剑甲，人称剑圣。”
“哈哈哈哈，我亦仗剑走江湖，青衫白马皆为尘。”
……
海岸边，李沐尘将黄老头的骨灰好好的放入坛中，仔细的封好，用一块红布裹上。
“你有什么打算？”
方雨提着听雨剑走到李沐尘身旁。
李沐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骨灰坛放进背篓里，背在肩上，抬头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海面，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微笑。
仿佛在那海之尽头，他能看到一张苍老的脸也正对着他憨笑。
他忍不住放声呐喊：
“黄爷爷！！！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