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世
【江湖传闻，天问医庐由春秋时期的扁鹊所创，每代传人皆是神功盖世、医术通玄。
每逢乱世，医庐传人会重出江湖，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又有传闻，天问医庐位于芦芽山中，无数江湖侠客、庙堂诸公多番寻找，皆无踪影……】
“这写得也太神了吧！”
苍翠的山道上，一辆宽大的马车不疾不徐得行着。
车厢里，脸色苍白的李沐尘合上手里的这本《江湖奇闻录》，扯了扯盖在腿上的厚袍子，轻声吐槽。
随后，他拉开马车的前门，外面正有一位半睡半醒、须发皆白的赶车老头靠在车厢打盹，他的胡子长如银丝，在尾端用红绳扎成一条小辫儿，邋遢之外又添一丝俏皮。
他轻轻推了一下，笑着问道：
“黄爷爷，咱们医庐在江湖上名声这么响呀！”
裹着一身破袄的老头睁开眼，咧嘴冷笑一声，露出一嘴的大黄牙。
“嘿！李小子，搞清楚，那是你们医庐，老夫可不是你们的人。
至于你问天问医庐在江湖上的地位，我只能告诉你，比这本书上所写，只高不低。”
被叫做“黄爷爷”的老头用着一口浓重的青州口音，满脸不屑地说道。
“这么厉害！”
李沐尘惊讶地感叹一声。
旋即，他又反驳道：
“你说不是医庐的人，可打我记事儿起，你就在医庐里了，咋就不是了……”
黄老头回头瞪了一眼李沐尘，嘴角勾起苦笑。
“还不是你那好师傅，当年要不是老夫被他骗了，哪会是今天这番田地。我跟你说……”
“哎哎哎……黄爷爷，打住，打住，你怎么又开始讲你的老故事了，我已经听了几千遍了，拜托你在给我讲讲别的事儿吧。比如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又或是再讲一遍包青天的故事。”
黄老头冷哼一声，拿起身边的酒葫芦“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痛快地啊了一声。
见黄老头不搭理自己，李沐尘也不气恼，自顾自地继续问道：
“黄爷爷，你会武功吗？”
黄老头听到他的问题，微微愣神，随后转头对李沐尘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你觉得我会吗？”
李沐尘想了一下，摇摇头。
“我觉得够呛，要不为啥每次下山偷地瓜你都跑得比我还快嘞。”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
黄老头豁达地笑了一声，看向远方。
李沐尘哀叹一声：
“看来这次下山，我果然还是得靠自己，黄爷爷你记得有危险的话不用管我，赶紧跑，咱们能活一个是一个。”
“咳咳……”
黄老头像是被李沐尘的话给逗笑了，猛地咳嗽两声，一脸没好气地说道：
“你小子还是进去老老实实躺着吧，要是真的发病，我可救不了你。”
李沐尘一脸无奈地退回车厢，坐到软榻上。
这时，黄老头的声音再次传来。
“话说，你小子就真不想练个一招半式的？岂不是枉费了你师傅那一身武艺，也浪费了你们藏书楼里那几十本武功秘籍。”
李沐尘有些沮丧地摇头。
我真的练不了，你也知道我的旧疾。师父说，我能活到二十五岁已经是莫大荣幸。
黄老头撇了撇嘴，
“好吧，其实我看你天资还不错，若是你真想试试，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教你一招半式……”
还没等他说完，李沐尘便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算了算了，我现在呀，只要活着就好，想不了那许多的。”
说着他靠着车厢，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包裹，小心翼翼敞开。
里面原来是一本被翻得有些破旧的话本——《包公传》。
李沐尘轻轻抚摸着这本书，想起自己几年前师父难得下山，回来便给带了几本书，其中就有这本《包公传》。
那时候他身体孱弱，不能习武，所以平时除了钻研医术、翻看武功典籍之外。
最享受的就是躺在藤椅上看话本，尤其对这本《包公传》特别钟爱。
故事里的包公不畏强权、屡破奇案、刚正不阿、断案如神，让从小就没下过山的李沐尘心生向往。
所以，他从小就立志要成为一名嫉恶如仇、断案如神的侠士，而不是在医道有所成就。
这也差点把他师傅气出个好歹。
想到这，李沐尘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拉开车门，看着驾车的老头，一脸沮丧。
“黄爷爷，你实话告诉我，我这病，还能坚持几天？”
黄老头扭过脸，一脸看傻子一样地盯着这个容貌俊秀的少年，嘲讽地呵了一声。
“你小子是正儿八经的医庐传人，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李沐尘闻言，表情有些落寞，他缩回脑袋，抱紧双膝，喃喃自语道：
“正所谓，医者难自医，我虽然了解自己的情况，但终究无法诊断。
对了，你说老头子让咱下山去找什么天山贝母，靠不靠谱呀？”
黄老头呵呵一声，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你师傅是天问医庐之主，天下若论医术想必再无人能胜过他。既然他说了能救你的命，那便自然能救。”
接着他话锋一转，
“再说了，你小子现在除了相信他，难不成还有别的法子。除非你想在山上等死。
唉，可惜了这大好的年华，连这江湖是个什么样都没见过就要死了，何其可惜呀！”
听到黄老头的感慨，李沐尘更惆怅了。
他默默从袖中掏出师傅给的那块羊皮，轻轻展开。
只见光滑的羊皮上，画着一个黑色的圆形图案。图案中有一圈繁复且诡异的花纹，花纹之中则是一只造型生动、振翅欲飞的神鸟，仿佛是某种图腾。
“唉……那老头子只给了这么一块羊皮，然后还说让去崂山找找线索，就再也没其他信息了。”
他把羊皮收入袖中，叹息一声。
“可就算是包公在世，单凭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图案，也不知去哪找真相呀……”
驾车的黄老头一震缰绳，发出“啪”的一声。
“照我说呀，反正你小子都是临死之身了，倒不如去江湖闯荡一番，说不定踩狗屎运还真能探听到一些线索。
总好过你天天蹲在芦芽山上，守着那个醉醺醺的老头子强。”
李沐尘轻叹一声，片刻之后又猛地坐直身子，目视前方，仿佛下定了决心，朗声说道：
“黄爷爷说的是，既然都下山了，就算要死，我也死在江湖，死在行侠仗义的路上，岂不快哉！”
李沐尘抬手用力拍了自己的胸膛，一脸豪情。
黄老头哈哈大笑。
“小子，就你还行侠仗义，你连半点功夫不会，出来可别报你们天问医庐的名头，小心砸了招牌……”
听到黄老头的嘲讽，李沐尘一脸的苦涩。
“黄爷爷，请您好好驾车，争取天黑之前找到客栈，我可不想露宿荒野！”
“哈哈哈哈……你小子，坐好了！”
“驾！”
“哎，黄爷爷，慢点……”
……
双水镇。
青州沿海一座不过千人的小镇，
《地理志》上说，双水之名源自镇上两条穿镇而过的河流。
此镇是前往崂山的必经之路，所以镇上有许多往来的客商、行人，以及慕名前往崂山的江湖人士。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夕阳的余晖透过朵朵云层把山河大地映得金灿灿得。
不远处，镇子高矮错落的房舍在落日的照射下，散发出金光，宛如一片仙境。
一辆宽大的马车行驶在小镇的郊外，车轮踩着晚霞，影子拉的老长。
“李小子，前面就到双水镇了，今晚就在镇上找家客栈住下吧。”
黄老头边扯了一下缰绳，马车的速度缓缓减慢。
“好呀，黄爷爷，我还想尝尝这里的出名的高粱酒和铁锅鱼呢。想想……我就……就饿的不行……”
马车里传出李沐尘慵懒的声音，像是刚睡过一觉，又像是疲惫得不想说话。
“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嘞。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几年前下山，好像在镇上尝过一次，那滋味，倒真是鲜美无比呀……”
黄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袖子擦口水，手里抖动缰绳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李沐尘也忍不住也用手摸了摸嘴角，然后探出头望向已经不远的镇子，仿佛能跨越距离，直接看到那美酒和美味。
“咦？”
黄老头刚想让李沐尘坐好，就听到他轻咦一声，连忙问道：
“怎么了？你小子看到美人了？”
李沐尘望向前方的目光仿佛凝固，眉头皱起，表情微微凝重。
“不对劲……”
黄老头顺着李沐尘的目光看去。小镇的房屋高高矮矮，错落有致，在夕阳里恬静而悠扬，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多安静的小镇呀，哪里不对了？”
他刚说完，李沐尘的眼睛倏地瞪大。
“对，就是静，这份安静，不太对！”
“怎么不对了？”
黄老头不懂就问。
“《地理志》上说，双水镇是前往崂山的要道，往来的行人很多，所以此镇虽然常住人口不多，但极为热闹。可……”
李沐尘语气一顿，像是在斟酌，片刻后又缓缓分析道：
“可现在临近黑夜，小镇既不见炊烟，也不闻人声鼎沸，反而如此安静，不合常理呀。”
听他这么一说，黄老头也觉出一丝不寻常。
“对了，这一路上也没见过其他行人，按理说即使没有千百的，但也不至于一个都没有呀，的确是有问题。”
他之前来过双水镇，镇子上的茶楼酒肆极为热闹，而且不是大城，没有宵禁，所以娱乐的场所几乎可以通宵达旦。
“那我们还进去吗？”黄老头攥紧了缰绳，看向李沐尘。
后者沉思片刻，轻哼一声。
“去！“
“我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古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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