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李姐姐，我真羡慕您，能演唱山岚先生的歌曲，我做梦都想得到这样的机会，先生写的歌曲太令人感动了。我真的特别想见见山岚先生，您能帮我转告他吗？”
正说着，就到了录音的地方。
赵先生也不尴尬，热情地说：“快请进，外面很冷吧，屋里暖和，我带夫人到处参观一下。”
于是她开始磨李氏去录唱片。
“他……工作很忙……”李氏道。
这是专门制作唱片的公司，很多歌手和戏曲演员都在这里录制曲目。
“我看到商店的柜台里有卖，有的要好几块银元呢。”三姐说。
“亲戚，亲戚。”李氏同样回答道。
那位赵先生一开始看到李氏似乎有点惊讶，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伸出一只手道：“李夫人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我还以为今天能见到山岚先生呢，不知道夫人跟山岚先生是？”赵先生倒是直接，开门见山地打听起了李氏跟雪后山岚的关系。
“没事，夫人，坐我的车，下雪也不怕。”老王边跑边说。
不用雪兰叹气，连三姐都急得跺脚：“娘，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氏便道：“不过是亲戚而已。”
至于雪兰，直接被无视了，八成被当做服侍的小丫头了。
“等下录完了，我请姐姐去安国饭店吃龙虾，咱们认识认识。”方小姐热情地说。
“山岚先生他不见别人！”李氏却忽然起了高声，对方小姐说：“他谁都不见！”
“我不怕。”李氏也压低声音道，“娘小时候当那么多人唱戏都不怕，还会怕这个？就是担心名声不好听，就算是唱片，那也是唱的，是贱业。”
“唱片？”
“这曲子这么简单，比腔调几十个弯的梆子戏差远了。娘不识字，小时候师父教习的时候，都是他唱一句我们唱一句，记不住就狠狠地抽板子，因为害怕被打，也就记得快了。这些年不唱戏，脑子都不好使了。”李氏得意地说。
“我家五姐，就是有才气。”李氏骄傲地说。
也许是赚钱这个想法太吸引人了，李氏又确定了一番真的不用登台演唱后，就答应了下来。
“哎呀，许编辑，周小姐。”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过道上，她烫着卷发，佩戴镶有钻石的金首饰，穿了一件秀满亮片的长裙，还披着一条白绒毛披肩。
许编辑和周慧已经等在了大门口，一见她们两个就急忙迎了上来，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
“这么快啊，那……那我得赶紧练练，都多少年没吊过嗓了。”
这是个演唱厅一样的地方，有大舞台和许许多多座椅，还有很多年轻姑娘正在排演舞蹈，有些演出服还挺暴露，比如开叉开到大腿根的旗袍什么的。
“受人尊敬的能有几个？一千个戏子里能出一个大家吗？剩下的还不都是被作践的命……”
声音这么强大，妥妥的油菜花啊。
“这个……下次吧，我家里还有事。”
雪兰唱《刀剑如梦》的时候，李氏也跟着唱了，仍然是两遍之后就唱的很顺了。
“能卖多少钱？”李氏好奇地问。
“我帮忙是一定的，不过帮忙的正主还得是许编辑呀。”赵先生讨好地向许编辑笑了笑。
“您客气了。”李氏轻轻蹙了下眉。
“娘你真聪明，才听我唱两遍就记住了。”
李氏依然很犹豫：“可是……我早就不是戏子了，又再回去操持贱业……”
“哦……这位就是演唱先生曲子的女士啊，您好，您好，我叫方梦然，也是公司的歌手，请您多多指教。”方小姐热情地跟李氏打招呼道。
“不会下雪吧？”李氏担心地望着天空。
“就是那个，我想你来唱，然后录成唱片。”雪兰兴奋地说。
越往里走，李氏的脸色就越不好。
“好了，好了，改天有机会，咱们一定请山岚先生帮你写两首歌，你现在就不要在这里碍事了，我们要开始录音了。”赵先生无奈地说。
“那明天、后天？姐姐什么时候有空？”
不过也可以理解，李氏三十多岁，剪着普通的短发，穿朴素的旗袍，还带着很土的帽子围巾，根本就是个一般的中年妇女。
“山岚先生事忙，走不开，我们陪李夫人过来录音。”许编辑道。
“我……我是山岚先生的书迷，特别想见他一面，可他总是那么神秘，太让人遗憾了。”方小姐的声音很好听，撒娇的时候让人心里痒痒的不行。
李氏紧紧攥着雪兰的手说：“不是要录音吗？快录吧，录完了我们回家。”
“这些歌倒是新奇，还挺好听的。”三姐不由地赞叹道，“这歌词虽然简单，却洒脱无比，升起一股悲凉沧桑之感，倒是有些伤感呢。”
李氏绝对是没见过这么多奇怪的机器，手足无措地坐在其中。
录音室跟后世的也没太大区别，就是一间密封的小屋子，一个带着录音机的话筒，不过在当时已经是高科技了。
李氏却犹豫了起来，蹙着眉头，半响才开口：“这……不太合适……”
这天正赶上阴天，已经是秋末了，路边的树杈光秃秃的，几只寒鸦落在电线杆上，偶尔嘶叫两声。
“你别老思想了，那些有名的戏曲演员，都很受人尊敬的。”
“哦，我记得，老爷用它放过戏。”
李氏看了看周慧，周慧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是啊，我的很多姐妹都特别崇拜他，说文如其人，他必定是难得一见的君子，李姐姐你告诉我一声吧，山岚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有机会能让我们见一见。”
“怎么会不见外人？一定是你们报社怕被人挖角，所以把他藏了起来，我知道很多人都想认识他，不说戏子和女明星，就是政界都有人，更不用说那些文界和商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赵先生道。
“方小姐好。”许编辑笑着跟她打招呼。
“您不是登台演唱，只是用话筒唱，就唱一次。您要是不想露面，完全可以不露面。”雪兰说，“再说了，唱歌哪能算贱业啊。”
“你见过留声机没有啊？刘老爷屋里有的，可以放出声音的那个大喇叭。”
“山岚先生才华横溢，我对他仰慕久矣，他的书我看过许多次，《射雕英雄》也每章都追着看。没想到他不仅书写得好，还会创作歌曲，真是让人敬佩不已，若能有幸见上一面，也不枉此生了。”
“冒昧问一声，李姐姐跟山岚先生是？”方小姐问了跟赵先生一样的问题。
这就是当天雪兰和李氏的对话，然后雪兰猛地发现自己身边有个大大的人才啊！
雪兰被夸得满脸通红，毕竟抄出来的夸奖，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于是转移话题说：“总之，已经跟许编辑约好了。两天后咱们去录音室，他和周慧都在，所以不用害怕，录完咱马上回家。”
李氏才不会跟他握手呢，只拘谨的福了福身。
老王年纪已经不小了，拉着雪兰和李氏两个女人，虽然衣服很单薄，却呼哧呼哧出汗，都湿透了。
“呵呵……”许编辑干笑了两声，尴尬地看着雪兰说：“我早就跟您解释过，山岚先生不见外人……”
“有什么不合适啊？”三姐倒是兴奋，撺掇道，“难得五姐还会写曲子，又有机会录唱片，那唱片卖起来可不便宜呢。”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方小姐傲慢地抬起了下巴，上下扫视了一番李氏，‘哼’了一声就走了。
老唱片机用的是78转的唱片，一般是用虫胶做原料，用钢针放唱，每面能录制2-3分钟的曲子。所以许编辑跟唱片商那边商量过后，希望能再写一首曲子，两首曲子一正一反，作为《射雕英雄》的配曲一起上市。
这声招呼有点玩味，因为有点前倨后恭的意思，她一开始连看都没看李氏一眼，可是听了介绍后，马上就变了一张脸。
“山岚先生没一起来吗？”方小姐左顾右盼地问。
雪兰哪里会写什么曲子，只能继续盗用后世的歌曲了，她想了想，选取了《刀剑如梦》，相比《精忠报国》的民族厚重，《刀剑如梦》就是江湖柔情了，但同样是暗含武侠精髓的。
“娘，你怕不怕？”雪兰小声问，三姐上学去了，只有她跟李氏去录音棚。
“我……不怎么出门的……”
方小姐很自来熟地招呼李氏道：“姐姐跟我来，我带你去参观录音室，是第一次录音吗？有不习惯或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说好了，赵经理，您一定要帮忙。”方小姐娇俏地摇了摇赵先生的胳膊说。
许编辑介绍说：“这位是唱片公司的主任赵成仁先生，他负责这次的唱片制作，这位是李夫人，是雪后山岚先生指定的歌手，唱功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