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苦痛心声
就是这样的意念,使姜毓一直想着这件事,才不停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做点什么,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贤妃,这个不称职又可怜的母亲。
“我有什么错?需要你这样的对我?不过就是我长的与祖父相像,你每次看到我,就如同看到故去的祖父,对不对!”姜毓续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作法,是很自私的?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而言,更是不公平的?”
“等我登基吧,母妃,到那日,我会以皇后的礼制去做凤袍。我跟父王那个窝囊废不同,我终有日是要一统天下的,现在王后的凤袍是陆家那贱女人穿过的,我是不会让母妃你去穿和她一样品制的衣服的,你就放心吧。”姜毓意气风发地说完了话,然后转身……然而……却……却震住了。
“你……走开……下去……你要作甚么?”姜毓冷意的脸上犹有泪迹,但他反而轻松的笑了,对贤妃道:“干甚么?我没有要干甚么,我只是要作一件,早就想作的事,而且宣告这事的主权而已。”这时,但见姜毓一手牢牢固定住贤妃的头部,一手束缚住她的双手,然后正对着贤妃,亲吻上去。
听到这些话,褚英的忍不住握起拳头,咬紧牙关。他终于知道那天的对话是甚么了,也难怪慧姨会说不出口,只是万万想不到,平日里亲善和气的姜毓竟然会如此威胁自己的母亲,而且还拿素来疼爱他的秦嬷嬷来作为威胁,当真是令他难以置信。
“不!”姜毓因为贤妃无故自责的反应,终于全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情感,说出了他心中无奈的一切秘密!
“母妃,要好好爱惜自己,爱惜你身边的宫人们啊。”姜毓笑得极为轻柔,靠近她的耳旁,轻声的道“等我吧,等我把陆家除去,做了齐王,便封你为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不准你死,我要你活的好好的,你的儿子现在出息了,得到了百姓的支持,还得到了大齐精军的认同,现在没有我作不到的事了,你必须在我的身旁,看清楚我所将要达到的辉煌。”说完了话的姜毓,一只脚忘形的跨上了贤妃的床位,站在她的身前,使得全然震惊的贤妃,紧张的问道:
褚英与卜回昨晚一整夜谁都没有离开过万安宫,反正整个宫城不会有内侍来监督,因为其中的警备,都已经被姜毓的队伍接管了。
“你真的爱过我?你爱过父王吗?甚至,你爱过卜子夏吗?没有,其实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不然你也不会当时把不明就理的他,赶出家去而不再见他!……稀奇吗?我怎么知道那么多?那么详细?因为我注意你啊,我的母妃,我一直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
“万安宫中的从人们能防得了她一次的寻死,但能防得了一辈子吗?如果她真想死,怕是谁都拦不住吧……绝不能让她死,所以不能再逼她,但我呢,我对她的欲望与心意呢,怎么母亲就是感觉不到?这对我根本不公平,不公平!”
赵灵儿看着姜毓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想,大概还是不能很快的释怀吧。不过,姜毓如果真登上王位,终究还是要摆出个孝道的样子来给天下人作榜样的。在她想来,要对他那位齐王老爹尽孝是绝对不可能的,唯一的对象也只有贤妃。所以,贤妃若出了什么意外,与姜毓的名声实在不好听,也说不过去。
“不用再说别的,就只单说大半年前的刺杀落崖,巫术事件,岭南任命,哪一件不是令我生死不定,哪一件又不是陆家所策动的?就连那个偏心偏到底的父王都知道要对我好些了,反过来看,你呢?母妃?你又是怎么想?还是无动于衷,对不对?哼,甚么潜心修佛的圣母,根本就是心如硬石,从不改变。”
“啪”的一声响,是贤妃被放开后重重地在姜毓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是啊。即便是贤妃娘娘从前对你再怎么冷淡,可她终究是你的母亲。如今,竟会忽然要自寻短见,身为人子的你当然得去看望她啊。”赵灵儿耐心劝解道。她印象中,始终记得姜毓的母妃待他的态度,可说是极为冷漠,便误以为姜毓这一夜未眠是因为对母亲的心结未解,不知该如何自处。
“姜毓。”为姜毓穿好衣衫,赵灵儿忍不住开口劝道,“既然放心不下你生母贤妃娘娘,就入宫去看看她吧。”
“毓,别怪我……没听……你……你的话,我只是……想来给你母妃……送一点滋补的……滋补的礼品。”赵灵儿的声音在发抖,若不是和秦嬷嬷相互搀扶着,她们两人怕是都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第二日早上,贤妃在秦嬷嬷的服侍下用过了早饭,他们等待已久的姜毓终于出现了。
“姜毓?”赵灵儿见他久久不说话,便轻轻推了推他,深情地望着他,叫了一声。
……
姜毓伸出手,不顾贤妃激烈的反抗,生生拉下了她的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贤妃脖子处的勒痕。看着那青紫色的勒痕,就可以知道昨晚是有多么的紧急,姜毓的神色越发的难看了,他温和道:“母妃,我想我们之间彼此约定过,若是你今后再对我冷淡,每一次,我呢,就杀一个万安宫的从人泄愤。不过,现在看来,我还少说了一句,若是你轻生,我就会杀尽万安宫里的人给你陪葬,包括秦嬷嬷。”
“母妃。”姜毓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情绪不佳。听到声音,却看不见人的褚英如此判断。
赵灵儿和秦嬷嬷不知何时已到了房门外面,如今知道残酷真相的她面白如纸,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毓。他心中一颤,接着一痛,知道误事了。
姜毓意犹未尽,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又接着说:“陆家为使大哥即位,想方设法的要害我,只有舅舅在保护我,你却对我的事,从来漠不关心,你大概是希望我被害死吧?这样你的心理上就会好过一点!”
这水之声,风之声,叶之声,花之声,美好如梦幻,却带来了梦碎的声音。
他们都在贤妃寝殿左侧的小房间里无声等待着,轮流休息,一方面可以看顾着贤妃防止她再想不开,另一方面也不会错过姜毓随时的到访。
“你算是甚么母亲?!每次都是这样的嫌恶于我?从来都不愿肯定我?你还是不懂我!不愿意去了解我!”姜毓大声的说着,“从小到大,你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就算是舅舅多次的劝说,你还是依然故我,从来没有改变……我知道你恨恶祖父,是他破坏了你即将到手的幸福,是他改变了你人生的所有际遇,但那都你们上一代的事,与我有甚么关系?”
姜毓撇过头,说道:“哦,嗯,这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你需要在家里好好歇着,晚上我回来看你。”说罢,他在赵灵儿的唇上快快地落下一吻,又匆匆地转身离去。
灵儿心中定意后,便始吩咐府里的从人准备车驾,以及一些合乎礼制的礼品,她要去万安宫。
贤妃眼中含泪,声音幽颤的说道:“别!别动他们任何一人,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既气我,更是恨我,只要我不在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姜毓听了赵灵儿的劝说,神色茫然地回道:“去看她?”
姜毓却是心中茫然,其实他完全猜得到贤妃自杀的原因。是的,以她那般的性格和教养,当真面对了自己承受不住的压力,想要一死了之也是可以预见的情形;只是,身为人子的他,又该如何应对母亲这样激烈的反应?贤妃这次的自杀,等于对他之前提议一个回答了。她就算是死,也不愿意陪在他的身边,这使得姜毓感到异常的差耻与怒恨……
万安宫的垂柳开始抽长出嫩绿的新芽,殿廊下种植的花儿在无声地吐露芬芳,宫女们为了祈愿而制作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有宫监在屋顶上清理着冰霜,稀稀落落的水珠沿着屋檐向下滴落,落到地上,浸入土里。
姜毓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方才的话语,都是出自他的本心,虽然感觉对不起赵灵儿,但就算今日她甚么也不知道,来日他正式登基之后,依然是要对她坦白一切的,何况,他知道赵灵儿爱他,懂他,绝对离不开他。
“你疯了!”贤妃看着这张会给自己带来无限噩梦的脸庞,清澈的泪水终于从脸颊上滑落。
姜毓的心中充满了一种绝望的感觉,也许,即使他真做了齐王,登上了权力的巅峰,但对于贤妃的异变之爱,爱慕念想,终究还是永远的镜花水月。
“你既然无论如何都不改变,那就只好我变了,若温和不行,我就冷血;若无争不行,我就全争,我要得到最大的权力,我要得到你!”姜毓说到这里,双目赤红,面目狠戾的犹如,犹如地府中的恶魔。
赵灵儿听了这无情的话,心中的凄苦难以说清,本来以为姜毓一定会对她说甚么,若是那样,自己权恒之下,也一定会原谅他的,他的一生少乐多灾,需要一个愿意全心爱他的人陪在他的身边,没想到就在贤妃的寝殿前,看着她在不久前还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那冷漠的言语,冷漠的态度,冷漠的背影,让她心伤后,渐渐远去。
而且,赵灵儿是晋王的未婚妻,在他的计划中本就要回到晋王身边,成为他日后谋图晋国的重要手段之一,她本来就不是会一直留在他身边的人。所以,让她提早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吧。
这时的姜毓正站在贤妃的病榻前,定定地看着她。而贤妃则是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被子,身子靠后躲避着姜毓。
“你,谁让你进来的?”贤妃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赵灵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代替爱人姜毓去万安宫问安,看望一下贤妃,然后探一探她到底有何疑难之事,再作打算。
“你没有,你对我从来没有任何的怜恤,从我出生那天,你就定意放弃我了,不要我了,所以你想杀我,你要杀死我这个弱小的婴儿,而我,却是你的亲生儿子!……祖父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就带走了我,亲自照顾,直到他去世为止。”
“我没疯!我还要告诉你,还记得我们同在周国为质的时候,那位周国的小郡主吗?现在她也是我的女人了,虽然我并不是真的爱她,但她有一点却是比母妃强的多了,是真正关心你儿子的,所以,到时候,你们还会以后妃相称呢,呵呵,哈哈哈,这样的见面方式,不是很别开生面吗?”
精明的卜回却以与他那胖胖的身子绝不相称的速度站起来,走到昨晚意外发生后,预留好的墙边缝隙处窥探对面贤妃与姜毓的动静。
……
“那一年,我五岁,头一次到万安宫来找你,但你是怎么对我的?把我推进放生池的里面,要淹死我……”姜毓说着自己的心声往事,语气嘶哑,眼中也渐渐产生了雾气,泪,不自觉的流下,但他还在说着:“但是我不同!从那一日见过你,我的母妃,我就多么的渴望与你亲近啊,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吗?……我曾试过所有的方法,要讨你的欢心喜悦,甚至到只要你愿意与我对话,我都感到快乐与满足的地步。但是你呢?你不自觉,更不自省。”
因他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人,赵灵儿。
于是,他未作任何的解释,就从赵灵儿身边擦身而过,并且冷淡地嘱咐道:“万安宫里什么都不缺,你还是快快回府上去休息吧。”
“不就是与所爱之人被迫分开,嫁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丈夫吗?祖父早早的不在了,父王其实也不能说不爱你,但你对你身边的幸福,永远是不屑一顾,只会将自己关进感伤的象牙塔里面!自艾自怜,哼,什么无用的青灯古佛,静心修业,若真如此,又为什么不出家。”
赵灵儿昨夜里感到姜毓翻来覆去了许久,今早上起来,看到他眼底下显出的淡淡黑眼圈,便知道他大约是彻夜不得安眠。
姜毓的脸上出现了血迹,那是被贤妃狠力打出来的,而他却一点都不以为意,反而阴冷但嘲笑般地看着贤妃,说道:“母妃啊,不要这么凶啊,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若再这样不守规矩,我看秦嬷嬷就不能在万安宫里颐养天年了;她老人家尽心服侍了你这么多年,你也一定不希望她临老了却被我凌迟处死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