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巫蛊之罪
“陛下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就到德妃娘娘那儿去了。只是小的看他走时脸色不太好,这巫蛊之说对陛下恐怕并非毫无影响。”
“太子那边既然病重,用到你的时候少不了,你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姜毓不愿让属下人看到他丧气的样子,只得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吩咐道。
“你怎么亲自来了?”姜毓追问道。
巫蛊二字,顿时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约而同地从位置上起身,纷纷想起了前朝最出名的那次巫蛊案。
林文卿脑海中飘着得来的情报,转过头看那围着姜毓打转的赵灵儿,心里打了个突。如果说,之前bbq聚餐时,她还只是觉得赵灵儿对姜毓特别关注的话。那么这几天的相处之后,赵灵儿的感情非常明显,已经达到了先姜毓之喜而喜,后姜毓之忧而忧的境界了。一个女孩子的喜怒哀乐全围着另一个男子转,这用友情大概是很难解释得过的。
赵灵儿,宗室赵德之幼|女。三岁时,在净水寺偶遇周太后,太后喜其聪明伶俐,又自伤膝下无女,便勒令赵德送女入宫,封其为梓童郡主。周国后印以梓木雕成,周太后封赵灵儿为梓童郡主,似乎隐有册封她为后的意思在。也就是说,眼前这位赵灵儿等于未来的齐后。
这真是诡异的三角。林文卿如此感叹着。
惊讶之下,赵灵儿不觉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壶,安静的屋子里,陶瓷碰撞声不绝于耳。
“你跟我拗什么!装什么死人脸。有气去找陆家人,去找你亲爱的父王撒去。”赵灵儿恨恨地一拍桌子,扭身走了出去。
前朝德昭皇帝年轻时开疆拓土,与皇后琴瑟和谐,待臣子礼贤下士,乃是出名的中兴之主。然而,任何英主都经不起时间的摧残,德昭皇帝活得太长太长了,长到他的太子成年,长到壮年,这位父亲仍然健硕依旧。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说得果然没错。”赵灵儿扶起翻倒的茶壶,冷声道,“陆家这是趁你病要你命呢。姜毓,我看你这父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望他良心发现是没可能的。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太子儿子,先前既然为了他将你除名,保不齐往后会不会为了他,将你碎尸万段。”
“所以,小的另有一事呈报。”那中年男子说道,“在殿下还在刑部大牢里的时候,太子宫中的陆桐姑娘经太医诊断,已经身怀有孕。只是,当时朝中为了殿下之事,纷争不休,所以宫中还没将此事对外公开。”
权杖之下,任何夫妻父子亲情都不再重要。德昭一朝那些风云一时的名臣将相们被酷吏从老病之榻拽起,刑求于陋室,抛尸于荒野。德昭皇后悬梁于内宫,太子并皇孙十七人赐死东宫,党羽及攀附者共数万之众尽皆斩首于东市,直杀得都城之中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而落,让充满中兴希望的前朝从光明走向黑暗。德昭皇帝在失去了最得意的太子后,不得不把皇位传给不满八岁的幼子,也即前朝末帝。
林文卿看完赵灵儿,复又斜眼去看褚英。这家伙仍是冷静淡定,手里捧着茶杯,不紧不慢地抿着。褚英对赵灵儿的关注度,并不下于赵灵儿对姜毓的关注度,唯一的差别只是,他的目光总是很冷静,就像在鉴赏一个货物似的。
“……也就是说,即使我姜毓被处置了,大齐天下仍然不会有无后之忧,因为陆桐姑娘的肚子里,还留着一个,是吗?”姜毓涩然道。
“太子康这几日病重,身子渐沉,常年照料的那几位太医都不太乐观。陛下更是忧心忡忡,前几日还为了太子之病,听从了那些方士之言,闭了城门做法。可既便如此,太子依然昏昏沉沉的。”
“他的身体一贯不好,总是一阵一阵的。这却也还不值得你冒险出宫来,定是另有大事吧。”姜毓询问道。
那人扫了一眼旁边的三人,闭口不言。姜毓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旁边,在赵灵儿身上略顿了一会儿,便转过头,说道:“但说无妨。”
“那齐王信了吗?”林文卿忙追问道。
“少爷。”小杨的入内打破了这怪异的宁静,林文卿转过头去,只听他回禀道:“外面,有人求见毓殿下。”说毕,他将一枚玉佩奉上,说道,“这是求见的信物。”
“一个小小术士也敢妄言巫蛊,真当世人都是三岁孩童吗?”褚英骂道。
姜毓本被赵灵儿缠着,转头一看那玉佩,顿时脸色大变,忙道:“快请那人进来。”
“姜毓,这事怎么办。给个说法吧。”褚英看他这个状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褚英和林文卿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心有灵犀地决定了各自应付的目标。林文卿追着赵灵儿离开了房间,而褚英缓缓坐到了姜毓的跟前。
“略有耳闻。”姜毓点了点头。
姜毓,不对劲!
来人是个相貌平庸的中年男子,他走到姜毓跟前,重重一拜,说道:“小的拜见殿下。”他的声音有些尖锐,迥异于寻常男子,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人是宫里来的。
“正是如此。所以,此事还请殿下早作准备。”那侍从拱手行礼道。
“姜毓,你不会还想着你那父王回心转意吧。说话啊。”赵灵儿见他不说话,斜着眼睛看他,说话越发尖酸了起来,“你在这儿伤心失落有什么用。他反正是不会回头的。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等是等不到的。这个世上,没有人有义务可怜你。你明白吗?”
“殿下,太子康病重之事,您可知晓?”那男子轻声道。
那一场巫蛊案,可以说直接导致了中原此后两百年的混战,以及如今的分裂。是以,今人谈巫色变,因为这两个字眼,散发了极其浓厚的血腥味。
赵灵儿抚着胸口坐下来,把茶杯端在手上,喝了一口,定了定神,说道:“齐王应该没那么傻吧。巫蛊之罪虚无缥缈,太子康本就曾被名医断言难活过二十岁,便是就此过逝了,那也是预料中的事。若他真信了巫蛊之说,对毓下手,而那边太子康又未能挺过来,岂不是自绝子嗣。无论如何,他应该没那么蠢吧。”
“殿下英名。小的今日煎好药,送到太子殿内,偷听得陛下最为信重的李少华大师说,太子之病来得如此之急,绝不单纯,定是宫外有人不忿太子的福寿,行了巫蛊之法。”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姜毓只要一想到,巫蛊案一旦成真将会引发的风潮,就觉得浑身发冷。
姜毓恍若未闻,只沉默地坐了下来,想从赵灵儿手上拿茶壶,给自己斟茶。赵灵儿本硬按着茶壶不松手,两人抢得急了,赵灵儿玉手一挥,把茶壶扫到了地上。
事实上,这种怪异的违和感开始于好几天前,姜毓乖乖入狱的时候。这几日,有赵灵儿在一旁插科打诨,这种感觉本来已经消失殆尽,但是从巫蛊之祸的消息传来后,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姜毓低着头,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