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两难之间
“放下吧。”齐王的声音沉沉的，他略有些痛苦地望着窗外，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却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陛下，这是毓殿下送来的。”侍从将口供送到齐王跟前，说道，“是那日失踪的灵隐茶楼方允的口供，殿下说方允人也已被抓获，等待着陛下的召见。”
“齐王是在决断。”穆庸断言道，“他这三日，定是在父亲祖先面前思考着，到底谁才是能承接大统的那个人。如果他做好的决断，那么出来时，快刀斩乱麻，自然能摆平一切风波。”
“这么说，先生也是不愿的？”褚英眸光一闪，询问道。
方允淡淡一笑，说道：“有时候，有些事不是我这样的升斗小民，想躲就能躲的。”
褚英抽出自己的衣袖，将耳坠取回，拉开窗，让室内恢复到明亮。他将耳坠重新戴上后，淡然一笑，说道：“赵姑娘，这同心石你也算看到了。方允对你毫无用处，不如就放了他，还给我们吧。”
“方先生，别来无恙。”褚英走到方允身边，将他身上的绳索解下。虞城六年，他在灵隐茶楼听过太多次的说书，早就清楚方允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不担心他失去约束后暴起伤人。
……
四人便就此出了广内府，往赵甫兄妹的住处去。赵甫在虞城内有一处小宅，那位方允就是被赵灵儿关押在此处。
方允微笑着，却不回话。
“多谢赵姑娘。”褚英拱手谢道。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毕竟如果没有赵灵儿那日在客栈中的出手，单靠他和林文卿二人早已将人跟丢了。
这话颇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褚英脸色丕变，他略有些不满地看向赵灵儿，正欲开口，却听得赵灵儿话语一转，说道：“不过，人嘛要适可而止，我知道的。那说书先生，我叫我家冰魄看着呢。回头就叫她把人给你送去。”
赵甫见自家妹妹见好就收，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忙对褚英说道：“多谢褚兄。”
“单为这国家计，自然是姜毓比较好。”穆庸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褚英一眼，说道，“只是，齐王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王者啊。王者应有的称孤道寡、睥睨天下、知人善用、杀伐果决，他是一个也欠奉。而这人还特别重情。”
方允眼皮子眨都不眨一下，便说道：“褚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你说吧，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方允年约三十上下，一小撮山羊胡让他看起来颇具文士气质。他只淡淡扫了褚英一眼，说道：“想不到是褚公子擒的我。手脚倒是够快。”
“论才华，论身手，自幼养在闺阁内的太子康，无论如何是不能和毓相比的。以前齐王没注意倒也罢了。他如今既然和毓相处了一段时间，那么想必，毓的胜算会很大吧。”褚英犹疑道。
昨日，姜毓从万安宫归来才撞上报讯的褚英，从褚英口中知晓了那个莫名的谣言故事后，他便急着向齐王解释清楚，谁知齐王却前往先武帝在宫中的灵位前闭关，避而不见，竟宣布罢朝三日。
“方先生。”褚英直视着方允，低声道，“不知你为何要踏入这浑水中？”
褚英把姜毓的失落看到眼里，他安慰道：“没事。也许齐王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想清楚一些事，我们如今有人证物证，你总会没事的。”
姜毓本在殿外殷切地等待着齐王的召见，谁知那报讯的侍从出来却只是摇了摇头。他的心便瞬间低落了下来，知道父亲一如昨日，谁都不想见。
虽然嘴上如此安慰了姜毓，褚英心中终究有些举棋不定，他出了宫门便来到穆庸隐居的小院，向这位尚父请教。
同窗这么久，褚英对赵甫多少是了解的，知道此人是谦谦君子，谨守礼仪，有这么个不太按常理出牌的妹妹也足够他头疼了。他便淡然一笑，说道：“赵兄不必如此，你我分属同窗，令妹……也不算外人。”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赵灵儿不由得一声轻呼：“天啊。这是什么做到的？”她拽着褚英的衣袖，说道，“你们晋国人的同心石上，都是这样刻过字的吗？”
“公子，捧在手心养了二十余年的儿子与自小不亲近，独立性极强的儿子，虽然都是儿子，但那是绝对不同的。陆家这次置之死地而后生，为的就是太让齐王心中有，周家得势，则太子康危亡的印象。这次莫名而起的谣言，任谁听了都知道与姜毓不利。但那《王子复仇记》文风犀利，把姜毓的心事刻画得入骨三分，将他这些年来的怨与恨都写的分明。齐王比谁都清楚，自己曾经如何薄待姜毓，便是这次说要把刺客之事彻查到底，可到了现在也没主动催促过暗行御史几次。看了那个《王子复仇记》再细思过往，齐王不得不审慎啊。天下父母心，虎毒不食子。就算再多人为国而劝他立姜毓，他也会为太子康而犹豫的。”
淡蓝色的耳坠被放置在一个光束前，耳坠上的图案便被放大到了墙壁上。墙上折射出一道蓝色的底幕，其上闪烁着明晃晃的八个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方允并未受到虐待，当褚英和林文卿再度见到他时，仍与那日在茶楼时一样，云淡风轻，仿佛身处乡野间，而非沦为阶下囚。
赵灵儿这才明白褚英如此折腾，让自己看到耳坠内所含之字的原因，果然还是为了那个说书先生。她呵呵一笑，说道：“怎么就毫无用处了？至少今天我就看到了很神奇的一幕哦。”
褚英便说道：“与你一同接到陆家胁迫的，还有陈述生、钱大同……”一个个名字从褚英略薄的唇中慢慢吐露出来，“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失踪了，在可以预见的很长时间内，他们都不可能回来。”
林文卿跟在褚英身后，心中却在咂摸着，这个方允他姓方，又说《射雕英雄传》的故事。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