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脑魔（一）
在巴烈特的带领下，克莱因很快就在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地下找到发生意外的那条矿道。空气中弥漫着血气，隐约还有股如密糖的香味，几具矮人伏尸地上，没有任何抵抗就被丢了性命。
清晨的米维拉和其他乡间小镇一样，平静而安宁，老人们都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不时有孩童在大街小巷间跑闹嬉戏，一切都平和得让人无法相信接下来回看到的。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惊讶和愕然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不一会整个米维拉都知道了小镇上方出现一座建筑。
突然，阿方索、扎伊尔、混血这几个词连贯到一起，萨夫想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可能。
要想在短期内将米维拉发展起来，就必须得依靠三大公会。炼金、锻造、魔法都是最赚钱的行业之一，佣兵、神殿、阴影更是必不可少。按理，维克多不应该也不可能拒绝。为什么他偏偏要装出一副不急不噪的样子……是吃准我必然会找他合作的自信？还是因为有阿尔贝雷希特撑腰而自负？
“来的正好！”一个洪亮的嗓音打断了乌尔曼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寒冰矮人族长巴列特在几名浑身都是黑灰的矮人簇拥下走出矿道。
［艾玛祭祀，您这行动速度也太快了点吧？我都还没向当地居民宣布变更神临地一事。］维克多可没想到风神殿说搬就搬，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
“谈的怎么样？他有接受您的提议吗？”守在特别接待室等消息的鲁尼一见传送法阵发亮，立即迎上前去。
不算宽敞的小镇广场挤满了被天上的神迹吸引的普通民众，由甘德尔代言，向人们解释了头顶上方奇异建筑的来历，百姓果如艾玛所说的那般，为成为新的神临地而欢呼雀跃，即使随后宣布邪恶的亡灵法师是新领主也没有降低他们的兴奋。
“受神庇护是好事，百姓不会拒绝，至于速度……我第一次找阁下的时候就已经说明来意了，半个月的时间难道还不够充分吗？再说了，这座神殿受风神加护，可随意移动，既不占地，又不会打乱你的新城规划。”对于维克多的质问，女祭祀是如此解释的。
“我找不到他的资料，连续联系了几个熟识的分会长，他们回信说资料册也是被撕去一页。”鲁尼的话证实了萨夫的担忧。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一是身份机密，必须隐藏，二是做了律法不容的事，从籍贯到身份全部销毁。显然克莱因不属于后者，他是黑暗精灵，就算混了血，能登记在南陆人建立的佣兵公会的地方只有阿方索……等等！
克莱因轻抽鼻翼，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看来已经遇到麻烦了，这可省去不少唇舌，我最讨厌做无谓的解释了。有精力玩嘴皮子，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
克莱因走进达沃村，发现这里已变成矮人的村落。来迎接的人是老熟人乌尔曼，他把晶曜的店交给学徒打点，自己随族人一起到达沃采集晶矿。克莱因没看到寒冰部落的族长巴烈特，按理说他应该亲自来迎接的。
“原来是他……难怪我觉得他和其他黑暗精灵不一样……”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可鲁尼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苦恼。一个亡灵法师就已经够危险，现在又加上血色佣兵，整个联盟都会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你打算怎么办？放任他们？”
萨夫接过一看，被撕的地方已经发黄，显然不是近几年发生的。这项发现让他的心猛地一沉。几个月前他就调过总部档案库的资料，没找到鲁尼上报的黑暗精灵，起先他还以为是资料丢失，现在他可不这么认为了。佣兵的资料记录全都由各地分会长亲自保管，这本五十年前就已经停止使用的资料册为何偏偏只少了一页？
“镇上有点小骚乱，他回去处理了。”维克多能感应到风神殿的神息，克莱因当然也不会毫无觉察。考虑到寒冰矮人和风神殿关系不是很好，他使用了比较模糊的词句。
萨夫离开镇长官邸后没前往界门，而是转进了人少地偏的街道，等到四下无人，他打开事先准备好的传送卷轴，直接传送回晶曜。
“你脑子里装的全是矿石吗？我什么时候说要下去采集晶矿了。”克莱因对矮人的好感远高于人类，但这要刨除他们对矿石和锻造方面的顽固：“只是维克多担心矿井下面有危险，让我下去查探，以免你们在清理矿道的时候发生伤亡。”
起先是玩耍的孩童，他们抬起头，仰望着头顶蔚蓝的天，几片厚厚的云层汇集在一起，在小镇投下一片阴影。见云层久久没有移动，晒太阳的老人也纷纷抬头。
对于克莱因，萨夫可是印象深刻。明明是混血，却有不亚于贵族的面容和气质，尤其是那双眼，散发着赤|裸裸的战意，让人不敢直视。虽然看似散漫，但萨夫心里清楚，如果动真格的，他绝不是对手。
“啊！！”
听到以甘德尔为首的几名官员和贵族在下方叫唤，维克多微微一躬，邀请艾玛祭祀一同下去。原本是决定在今天向民众宣布的变更领地文书以及更名的事。现在，还要额外加上神临地。
“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没想到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他还活着。”萨夫的喃喃自语让鲁尼听得莫名：“相比名字，他的称号更为人熟知。还记得血色佣兵吗，南北战争的元凶与英雄。”
“是这样……维克多·伍德刚到晶曜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人，他就是卡莲的现任团长。虽然公会有关于他的记录，但很可惜，已经无从查证了。”捧出早准备好的资料，记有克莱因编码的一页已被撕去。鲁尼不认为这是哪位前任意外失手，或是保管不当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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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其实乌尔曼是想问‘既然伯爵有事不能来，那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和剽悍程度，还是决定不说出会给自己找麻烦的话。
原本维克多是准备和克莱因一道去矿道视察矮人的清理工作进展得如何，感应到从米维拉传来的强大神力，它顾不上已经近在咫尺的达沃村，施展飞翔术急速赶了回去。
远远地，巫妖就看到一座半透明的尖顶建筑群矗立在小镇上空，无色的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蓝色的光，使得神殿看起来更具神圣感。
“黑暗精灵虽然也精通制造工艺，但采矿方面矮人的技术无人能及。”乌尔曼听到克莱因说要下井，立刻就想歪了。
而相比萨夫的苦恼，身在米维拉的维克多却是暗自庆幸。它刚决定把克莱因打发去矿井，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就发生了。
“同意了，不过他比我们想象的要油滑，说是要处理神殿和建新城，半年之内都帮不上忙。也就是说，十天后帝都举行的议会上提出改革的事他不会正式参与。”萨夫揉了揉眉心，对这次的商谈其实并不满意。原本是打铁乘热，紧随风神殿的步伐拉拢维克多，却不想他并没有表现很急切的样子，这让萨夫有些猜不透。
“咦~不是说伯爵来视察吗？怎么只有你一个……”没见到巫妖的身影，乌尔曼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巫妖很守时，说要来就不会因为有事耽搁而改变。
瞪着回答得头头是道的艾玛，维克多无话可辨。
还好把克莱因支走了，如果让他和艾玛祭祀碰面，没准会认出他就是杀死西亚大公的恶魔。虽然变更神临地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总归还是小心些为好。惹恼中立的势力对我并无好处，不止十年后的大战有用得到风神殿的地方，仅是在抵御外敌方面，就不得不依靠神殿。
看萨夫眉头紧皱一副很苦恼的样子，鲁尼犹豫该不该再拿自己的意外发现去烦他。
虽然危险，可我还是要赌……想起拉姆德得意的表情，想起魔法协会强行分去本该属于佣兵公会的酬劳，想起自己年轻时发下的宏愿，萨夫明知道和维克多合作的有很大风险，但他还是决定放手一博。即便日后有什么意外，也有帝国、塔兰、教廷和风神殿这几大势力顶着。
“我要下井。”
“怎么了？”注意到好友的欲言又止，萨夫示意他畅所欲言，没必要顾忌什么。
翻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仔细查看，克莱因在矮人浓密的头发里找到了死因——两个指头大小的洞，坚硬的头盖骨被钻穿，脑髓没了。
“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有阿尔贝雷希特做靠山，连神殿都没做任何表示。走一步是一步吧，他们两个目前对公会并无威胁，要对抗魔法协会还非得靠他们不可。”萨夫当然清楚这是个危险的赌博，十年内佣兵公会或许能摆脱魔法协会近百年的压制，但十年后呢？光暗阵营一旦开打，明显属于黑暗一系的维克多与克莱因可就是敌人了。公会借黑暗一族的力量发展壮大，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