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露台夜话
今天首都星的夜空格外明亮，一大一小两颗卫星在细腻如白纱的星环映衬下泛着幽光，相比之下，深空背景上微弱的恒星光芒，不知经历多少时间和空间才能被自己捕捉，却完全被近在咫尺的明亮掩盖，但谁又能说微弱的光就没有意义，那才是穿越时空的不朽。
云慕来到宴会厅外沉浸其中，洒落露台的光芒逐渐扭曲，仿佛环身而过，如果现在有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整个人都被柔光包裹着，而眼前的高脚杯里不断升腾的微小气泡正幻化着点点星芒。
闹剧过后宴会厅又活跃起来，渐渐形成了两处焦点，一处自然还是胸挂璀璨的艾薇儿，另一处则是苏家姐弟。苏静璇自然不必说，胖子也有差点被人用“手枪”指着脑袋，到用手枪指着别人脑袋的高光时刻，以他给上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性子，这一波培养女性关注度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云慕坐在桌上实在尴尬，也让每个上来打招呼的青年男女尴尬，不得不多搭上一句恭维，各自心里都觉得多余，于是借着起身方便就来了露台。
身后轻柔脚步声响起，光影交织，云慕转过身屏住了呼吸。
皎白星光下的苏静璇只是简简单单一袭长裙，香肩柔滑如暖玉，两臂晶莹修长浑然天成，款款而行静谧美丽，在云慕眼里此刻没有任何一件配饰足以锦上添花，只会美中不足，纵然是艾薇儿胸口的那枚神奇水晶也不行。
足跟轻磕地面发出的咯咯声，声声敲击着云慕的心湖激起涟漪，直到脚步声停住，迎面一缕淡淡花香，以他常年混迹狩猎星，又跟着老赵闻香识过人的经验，这是不带任何人工香精成分的天然香味，是老赵口中心心念念的处子之香。此时满口生津是本能，借着一口酒混下肚子是本事，云慕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局促不安。
“怎么出来了？”
不比宴会厅里的嘈杂，两两相对，苏静璇的声音毫无杂质，清冽的如同山间溪水。
云慕手中的高脚杯这次是真的在颤抖，很别扭的两手捧住，端在胸前，好像正在受到什么人的威胁：“吃，吃饱了，就出来走走。”
“呵呵，有必要这么紧张么？我看你刚才抵着人颈动脉都纹丝不动，我会比那个保镖难对付？”
一脸戏谑笑意的苏静璇微微仰起头，直视眼神左右飘忽的云慕，就像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更准确来说这个大男孩，也是这样慌张找不到方向，只是那时候自己穿着要清凉的多，想到这苏静璇也不免脸上发热。
左右是避不开，云慕僵直着身体，声音颤巍巍道：“紧，紧张，比那三角眼难，难对付！”
“三角眼？”
“呵呵呵呵。”
清脆的笑声像是给夜色注入了灵魂，云慕能清晰的感觉到两人的心跳，一个微有些快，而他心里则有千万匹野马在奔腾。不同于楚云舒，云慕还觉得有些希望，但眼前的苏静璇太过耀眼根本让他不敢多想，能小心维持着不错的朋友关系就是最大的满足，就算真的有胖子这个主动上门的小舅子帮忙，云慕也不觉得自己有半分可能。尤其刚才艾薇儿戴上梦幻水晶那一刻，他明白注定有些东西是普通人只能远观而无法亵玩的。
一个平凡的小镇青年就在这种说的好听叫理智，不好听叫迂腐的自我认知下，收起了尝试吃天鹅肉的心思，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像刚才一样慌张，能像对待博物馆里的艺术珍品一样对待眼前的学姐，好看但别总想着是自己的。
云慕这种陷入失神的状态，苏静璇今天已经看到第三次，稍稍侧过脸斜睨着，很怀疑他又想到了歪处，不同在于脸色这次很平静。
“又想到什么了？”
“没，没想什么，都是些吃吃喝喝的事。”
“嗯？”
云慕有些自嘲的开了个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玩笑，接着故意朝苏静璇身后看了看，摆出个惊讶表情道：“呵呵，静璇姐，竟然没有人跟出来？”
“你希望有人跟出来？”
苏静璇反问，将自以为幽默的云慕一剑封喉，噎得他说不出话只能尴尬摇头。这个说不上英俊但绝对可以算顺眼的大男孩，有着在苏静璇看来并不常见的可爱小聪明，自成年之后围绕在她身边的异性，哪个不是尽量表现的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家风严谨，偶有的诙谐也多是调侃别人，绝对不会调侃她，久而久之自己也变得有些拒人于千里，实在觉得乏味。直到眼前这个会得了便宜卖乖，会有些进步自喜，会和弟弟斗嘴，又会和她抖机灵的大男生出现。而今天他又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沉稳果决，不仅救了弟弟，实际也帮自己和艾薇儿解了围，苏静璇觉得此刻露台上的大男生比所有宴会厅里的青年都要有味道，真实的味道。
“谢谢，刚才救了小猛，也帮我和薇儿解了围。”看着他不再慌张，反而有些深沉的眼睛，苏静璇真诚道。
“呵呵，静璇姐，其实你早说出自己的身份，那帮人有病才会惹事，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没别的意思，又不是去欺男霸女，你这叫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付那些自以为有权有势的，就该用钱砸，用官压，他们越依仗什么，我们就利用什么，多痛快，何必去赌气！生活不是偶像剧，最后闪亮登场剧情反转的戏码并不真实。”好像顿悟了男女相处之道，云慕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更是神情严肃多补上一句，“别拿自己去冒险。”
从小军营里长大，苏静璇接触的人并不驳杂，今天见到嚣张青年这么不可一世，她确实存了最后反将一军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动枪，要不是云慕及时出现，一旦擦枪走火出了意外连后悔都来不及，苏静璇很后怕，尽管说这话的还是个比她还小一岁，更谈不上任何家世的大男生。
苏静璇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姑娘默不作声，刚想委屈一下却是心头一暖，望着云慕出奇的顺从说了声：“好。”
云慕笑容柔和起来，很开心也很意外，开心学姐没有胖子说的那么恐怖，意外竟然这么听话，克服非分之想摆正位置相处看来一点也不难。
苏静璇绕到云慕身边，不再两两相对，也学着他之前看向天幕，有些故意道：“这些话不怕我听不进去？”
云慕同样转过身陪着她一起看星星，笑了笑：“呵呵，前面都无所谓，最后一句听进去就行。”
“嗯。”苏静璇仰着纤薄下颚轻轻点了点，“你真的很不一样，我是说你刚才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在准备。”
说着从腰部缎带里摸出那半截筷子，放到眼前对着星光：“断口不是随便一折就能这么锋利的，而且那个，呵呵，三角眼可不是个普通的安保人员，就算失去意识再快也要3秒，而他在这期间竟然没有任何反抗，当然也可能反抗过，可惜无效。”
苏静璇将筷子摊在手心伸到云慕眼前，一眨不眨看着他，不知道是等着他拿走还是证据确凿坦白从宽。
伸出两指，云慕小心翼翼拈向白嫩掌心，指掌相碰那一刹触电般迅速拿起半截筷子，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收回了手。
“呵呵，我之前也说过本来是想报考机动专业的，只是后来母亲没同意，所以早几年也锻练过一段时间，也就有把子死力气而已，筷子呢确实早就在手里，掰断之后就用指甲又修了修，本以为会是个群殴场面，到时候派用场，没想到被学姐你一脚先把那小子给踢废了，那一脚厉害啊，真漂亮！”
云慕伸出大拇指啧啧称赞。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觉得我能信你么？”
“我觉得能啊。”
云慕一本正经说着七分真三分假的真话，确实练过，跟着老赵练的，也确实有力气，还不是一般的大，趁乱下黑手本来是最好的结果，也更是没想到会被眼前温柔的学姐一脚踢成现在这样。怪我不够坦白，还不是你出脚太快？当然这话只在云慕肚子里，是欣赏而没有任何埋怨，就算三角眼已经掏出枪，他也会毫不犹豫在救下苏静璇姐弟和暴露实力之间选择前者。
一直注视着云慕无辜眼神的苏静璇“扑哧”一笑，对他三分真七分假的假话并没有追根究底。秘密这种东西谁都会有，就像眼前的青年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有了莫名的好感，就算知道自己也不会承认，人与人之间一旦没了秘密，要么是敌人要么是至亲，苏静璇灵动的眼睛反射着星光，笑意盎然。
以为自己用真诚的表演蒙混过关了，云慕放下心事，虽然以苏静璇的背景，应该不会有任何麻烦，但还是觉得应该问一问才更稳妥：“静璇姐，那个叫北原什么隼的，到底什么身份，起这么个糟心名字，一个加蓬人在我们这敢这么嚣张？”
“刚才艾氏的简总说这个家伙是加蓬大使的独子，所以我想他们本来就是冲着艾薇儿来的。”
“为什么，薇儿姐和他们有矛盾？”
“呵呵，应该算有吧，薇儿毕竟是艾氏工业的大小姐，你可能不太关心这些时政消息，现在罗斯联邦和加蓬帝国摩擦不断，这种敌对甚至可以追溯到久远的前星际移民时代，当然我们和加蓬也好不到哪去，分属长征星域和哥伦布星域的国家都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而罗斯联邦为了加速军事力量建设，尤其是机甲部队，一直从我们龙炎采购相关产品和技术，几家国有公司受限于两国关系大局以及军控司的调查并没有参与太多，这样艾氏作为民企就成了罗斯联邦最大的合作对象，我想那个北原隼就是冲这个来的。”
“呵呵，那倒是揍的轻了！”云慕笑嘻嘻道。知道了还有这层原因，于公于私今天这架都打的值得，他可还领着艾氏的“工资”呢，今天算是加了个班。
又想起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头，云慕问道：“静璇姐，你不是想知道那个比尔怎么样么？”
“嗯，毕竟可能是对手。”苏静璇微笑点头有些期待。
“呵呵，那我就有些粗浅的看法了”
“桃花岛真是一个人去的？”
“呃，真要算的话，是，是还有个人不过是男的。”
“你？”
苏静璇背靠露台，双手撑着玉石栏杆微微后仰显出优美身段，两人沐着星光轻言慢语。聊比尔的特点，大概需要怎么应对，聊博览会上那场风波，那个义无反顾的中年记者，还有和兄弟一起的热辣海滩。苏静璇翘起嘴角，有些可爱的歪着头，看云慕吹嘘如何意志坚定守身如玉，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清朗月色下一位小镇青年，就这么横冲直撞跑进了女孩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