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登基大典
天微亮,太阳已从海平面慢慢升起,如一颗嫣红的火球,还未散发它耀眼的光芒。海水被暖暖的晨光映照成了橙色,仿佛和天空中的朝霞交相辉映一般。海天一线,美得让人心醉。只可惜,竹屋前的火红娇影却没有赏景的兴致,在门前走来走去,最后,一边拍着竹门,一边急道:“舒清小姐,您快点,今天是主子登基的日子,可不能晚到。”
她们好不容易在靠近主殿的地方站好。舒清看着身边有一根石柱,便伸伸腰,靠着石柱左右看看,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到午时,有得等了。
两人暗潮汹涌地眼神较量着,西烈倩却按捺不住了。税收和海事是最能赚钱的,现在的户部尚书是姑姑斐汐雯担任。若是户部、工部被这个叫舒清的女人监管了,那么她就会很被动。财政收入这块,她也不能再做什么文章。
舒清还在踌躇中,女官已经在前面带路道:“您这边请。”
顺着他的视线,季惜抒也看见了放于床上的华丽礼服。他起身走到礼服旁边,轻轻抚上那柔滑的丝缎,仿佛最柔软细腻的皮肤一般,季惜抒笑道:“那你穿不|穿?”
舒清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她的能力就是这样了,再华贵她也装扮不过来。不过看芪焰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舒清轻轻挑眉,微笑逗她道:“你要是嫌不够隆重,我可以再去打扮打扮,不过估计还得一个时辰。”
“是是。”晓峰的速度飞快,听见许炽擎的声音立刻跑了进来。他接过季惜抒手上的礼服,感激地给他行礼,要不是惜君,真不知他的好主子还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西烈凌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恼羞成怒,怒道:“狡辩……”
季惜抒轻轻地笑了起来。既然脑子这么清醒,那么现在在这儿又别扭什么劲?只不过是让屋外的晓峰着急,让那些被他赶出去的礼官吓出一身冷汗而已。
舒清越过人群,缓步走向殿前。缓慢的步伐,优雅的微笑,仿佛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她的样子。面对着群臣的窃窃私语,舒清坦然地步上殿前,走至西烈倾华面前,但并不行礼,不卑不亢地问道:“舒清有一事不明,请陛下解惑。”
哐当——
随着礼官的宣布,群臣再次双膝跪地,统一贺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也说明,西烈月正式成为了海域的新君主。
舒清轻抚着杯沿,这女子,应该就是海域丞相季悠苒吧,常听西烈月提起她,果然有儒相风采。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华服女子,群臣纷纷起身见礼,就连季悠苒也要微微躬身。舒清眯眼看去,她们光鲜亮丽的打扮,还有那由内而外的皇家气派,该是西烈月的姐妹吧。
舒清看出了西烈月眼里的惊讶,看来,今天要她进来的,是西烈倾华了。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她近距离地看西烈月的登基仪式吗?不知道为什么,舒清总觉得越来越不安。
六月十五卯时。
西烈倾华脸色不愉,西烈凌立刻发难,呵斥道:“你放肆!”
季惜抒走近许炽擎,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在他坐的木椅下边,还有几个歪倒的酒壶。看他神情还算清明,身上的酒气也不重,季惜抒并不说什么,拿起旁边的酒壶子,也顺势喝了一口,才问道:“你在别扭什么?”他也算是聪明人,对于这种既定事实,明知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何苦在今天较这个劲。
直到礼官催促到第三次的时候,舒清才终于收回了与西烈月对视的目光。只见她低下头,弯腰将打翻在地的茶杯捡了起来,放在矮几的正中间后,才缓缓抬起头。这时,她的眼里,满目平静,微微扬起的唇角,勾出淡淡的笑靥。
西烈月一副为难的样子,转而看向一旁不言不语的季悠苒,问道:“右相以为如何呢?”季悠苒,是上皇心腹,她到底能不能为她所用呢?
季惜抒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你先下去。”就是想到许炽擎是什么人,他才会绕过来。
西烈倾华笑道:“但说无妨。”这么快就调整好了,不容易啊,她没看错人。
这件衣服象征着什么,季惜抒很明白。轻抚上它时,连他的心也有些颤抖。只是,若是由她亲自为他穿上,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现在,它只不过是一件华美的彰显权力的锦衣而已。
“怎么个不同?”西烈倾华也上前一步,两人几乎就要面对面而立了。今天慕容舒清如此锋芒外露,必有所图,她倒想见识见识。
前面?过了这围栏,前面就是登基仪式的主会场了,是西烈月让她进入的吗?那为什么不事先和芪焰说呢?还是,让她进去的是西烈倾华?
“是。”群臣跪送西烈月离去之后,对于舒清,很多人想要上前与之攀谈。然而在没有摸清楚她的喜好之前,大多数人还是止步不前的。
当礼官宣读辅新皇之臣上前觐见之时,所有人都还在左顾右盼,寻找着那个名唤舒清的人,想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直到季悠苒和许淮素都已踏上殿前,舒清仍是不言不语地看着西烈月,那双始终平静的眼里,仿佛正酝酿着风暴一般。
西烈倾华将手中代表着无上权力的玉玺及虎符放置在玉盘之上,这代表着皇室权力的真正移交。这时,西烈倾华手中还有一张淡蓝色锦帛,这是海域历代的规矩,原帝王若是于传位前逝世的,朝中原丞相、大将军辅佐新皇;若是原帝王还在世,就由原帝王指派两到三名大臣辅佐新皇,其余的官员名单可由新皇自行委任。
许炽擎不耐地斥道:“废话。”他能不|穿吗?若是不|穿就可以摆脱这些他厌恶的权力纠葛,他早就将它撕成碎片了。
她笑成这样,有好戏看了。
舒清胸有成竹地侃侃说道:“臣以为,右相为相多年,对于朝中官员、礼仪及国之法度,自然是胸有丘壑,故此分管吏部、礼部、刑部再合适不过。而臣对于天下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以及山泽、屯田、工匠、水利、交通、各项工程和海事贸易等均有心得,故此,分管工部、户部定能为陛下分担。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就在新皇登基大典结束,群臣渐渐散去之时,广场西南角有一个人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冷笑。“她”虽然一袭女装打扮,而且始终一言不发,举止低调,但还是可以从一些细微的特征看出此人是男扮女装混进大典广场的。只是广场群臣众多,“她”又易容精到,而且焦点又在新皇身上,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风絮,这个谜一般的男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舒清正看得起劲,一个身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走到她的面前。她容颜端丽,对着舒清微笑问道:“是舒清小姐吗?”
虽然如此,西烈月看舒清的眼里,有着期待,但是更多的,却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支持。今日虽然是她的登基大典,但是她也不会逼迫她唯一的朋友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她也很期待,舒清能给母皇一个什么样的下马威。
舒清拿着一条浅紫鎏金石榴坠地长裙和一件鹅黄镶青花暗翡对襟襦裙左看右看,也不知道穿哪一件好。要是绿倚在就好了,穿哪一件她都能给她梳一个合适的发髻。以她现在梳头的水平,舒清最后觉得穿鹅黄这件好些,起码发饰上不需太费力。
群臣俯首,舒清也只得半跪下身子,却没有低头。只见西烈倾华身着一袭绚丽的暗蓝华服缓缓行来。右边站着一个高峻挺拔的男子,暗红的礼服显示了他的身份——后宫之主。左边的男子始终微微扬起的嘴角,让他看上去温和了许多。舒清微微挑眉,这不会就是西烈月的父亲吧?如果是,真不知道她究竟是遗传了谁的基因,有着这样一副霸道的脾气。
梳了一个简单的罗云髻,舒清不以为然地笑道:“别说得我这么重要,难不成我不去,她就不登基了?”
海域的皇宫建筑恢宏大气,沿袭了宫殿式建筑的模式。不同的是,加入了很多大海的颜色和石材,很有海滨国度的特色。而这广场之上,除了官员之外,还有一些世家公子。海域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基因太好,好像都生得俊秀体面。今日聚集这么多公子,估计是希望能见识海域难得一见的仪式。当然,若是能被新皇看中,入主后宫,就更好了。毕竟像西烈月这样年轻美丽又才情出众的女皇并不多。
掠过一颗颗不敢直视自己的头颅,直到对上一双带着浅笑,却又微微挑眉的眼睛,西烈月才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不过她是怎么进来的?她不是申明只在外围看着就好吗?刚才她在外面看了半天也没见到她,想不到她居然就在里面。
西烈月看着微笑着站在一旁的舒清,她这算是答应为左相了?不可能,她心里一定还打着其他主意。
舒清此时心里翻江倒海,怒意滔天。当年,她在皇宫时,写过三封信笺,其中一封,给的就是西烈月。是西烈月承诺在海域的土地上,随她来去自由,绝不以朝堂官爵之附赘为难她。今日,她竟然失信于她!这事,她是毫不知晓,还是顺其自然?
西烈家族的基因很好,两人都是风华出众的美人。西烈倩看上去脸色苍白,这样的病态恰好掩饰了她的凌厉之气,看起来攻击性小了很多,而西烈凌那桀骜的表情和外放的气势,比起她的姐姐来,就过于让人侧目了。
舒清承认,芪焰是对的,就是因为要在外围观礼,才应该来早些。凭着芪焰手中的令牌,她们顺利进入了宫门,只是舒清没有想到,这皇宫今天看起来,竟然比菜市场来得还要热闹。所有三品以下的官员,全都积聚在大殿下的广场上,原来宽敞的地方,今天却是接踵摩肩。
登基仪式之后,便是册封仪式。
看样子不管是谁请她进去,她都是非进不可了。舒清轻轻点头后,回道:“有劳。”芪焰也隐隐觉得不对劲,紧紧跟在舒清身后。
高明,不回应,也不急于表忠心,更不得罪任何一方,季悠苒,希望,你能为我所用,不然……
西烈倩眯起眼,暗暗打量着那个脸色倏然变得惊愕微怒的女子。她早就知道她不简单,与西烈月的往来也很绵密,只是想不到,她连母皇都征服了,如此一来,她也是不可不防的劲敌。
大殿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因为舒清所在的位置十分低调,也没再惹起别人的注意。在她喝下第三杯茶的时候,大殿忽然安静了下来。舒清抬头看去,只见上面站着一个翡衣女子,三十来岁的样子,衣着也并不华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儒雅之气立现。群臣看见她的到来,纷纷拱手行礼,女子也谦和地一一回应。
西烈倾华大笑,问道:“左相还有什么要说的?”
季惜抒才踏进枫绯居的大门,就听见晓峰絮絮叨叨、许炽擎不耐烦的声音。季惜抒轻笑着摇摇头,走进屋里。还没等他出声,晓峰就像是看见救星一样赶紧迎了上去,说道:“惜君,您来真是太好了,主子他……”
一只茶碗脱手而落。
大殿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多数是二三品的官员。舒清的到来,引来了很多惊讶猜测的目光,还有她这一身自认华贵的装束,在别人看来,似乎还是太过寒酸了。舒清坦然面对,微笑着与这些目光交汇。她一派淡定清雅的风采,倒叫这些官员更为好奇了,但是众人也只限于暗自揣摩,没人敢上前搭话。
季悠苒微微扬眉,舒清,这一步棋走得险,却也走得妙。她既帮了西烈月,又反将了陛下一军。自古以来,就算退位为上皇,短时间内,上皇对于朝政之事,多会干预。今天舒清逼出了陛下这句话,也算是为西烈月执政争取到了最大的自由和空间。
她就知道舒清不会这样容易就放过她,不过她自称为臣,应该是应下了这左相之职了。想看看舒清有什么打算,西烈月假意思索了片刻,才笑道:“朕也是今日才知上皇有此辅政之策,不知左相有何建议?”
原来,他也不过如此。
舒清揉揉有些发麻的脚,拿起手中的清茶喝了一口,等待着仪式早点结束。东隅过来的船因为海上风啸,绕道而行,晚了十日,昨晚已经到达海域了,轩辕逸在港口忙了大半个月,今日也应该回来了。
原来如此,西烈月暗暗瞪了舒清一眼,她还以为是什么让她同意,原来她看上的是从商的便利。这么说,前面她逼着母皇将官吏任免权交到她的手中,也是为了她能更方便地达成自己的目的咯。看她选的户部、工部,明显就是不想管她朝中的杂事。可话说回来,海事贸易这方面还确实是她的强项。
西烈倾华轻轻展开锦帛,带着似有还无的笑容,朗声宣读道:“新皇登基,需良臣勇将辅佐,今委任三人担此重任,尽心护主,共图维新。大将军——许淮素,右相——季悠苒……”
芪焰在门外坐立不安,看看已经越升越高的太阳,连忙解释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主子一定希望你站在前边。”
头好疼!
许炽擎幽深的眼睛与季惜抒对上,懊恼地叹了口气,丢掉手中的酒壶,对着屋外嚷道:“晓峰,进来帮我更衣!”
“接任仪式开始。”礼官的吆喝,打断了西烈月的猜测。
舒清捋了捋衣袖,谦和地反问道:“所谓在其位,须谋其政,今天舒清承蒙陛下错爱,委以重任,那自然是要清楚自己的职责及效忠之人,才可尽心效力,这何罪之有?再则,效忠陛下与新皇,都是效忠西烈皇室,敢问泯王,这又何来挑衅皇室之说?”
西烈月看着这些垂首而立的大臣,心头涌上一声嗤笑。她也和千百年来的帝王没有什么区别,心中充满恢宏大志的同时,却又总在揣测,这些人之中,有多少,是真心臣服于自己;有多少,是臣服于这高贵的权力;又有多少,是心怀二心者。脚下百级台阶并不长,她却走了二十年。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许炽擎又何尝不知,就是看见那别人梦寐以求,对他来说却异常刺目的暗红礼服,心里总是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燃烧着。他抓起酒壶,猛灌了一口,才吐出一个字:“烦。”
诏书宣读完毕,免不了要山呼万岁。不管是心悦诚服,还是心不甘情不愿,此时,也都只得俯首称臣。
西烈倾华的故意停顿,放任众臣喧哗。右相?那岂不是说,还有一个左相了?这是怎么回事?会是谁呢?显然,西烈月也没有想到西烈倾华还有左右相之说,不自觉地微微拧起了秀眉。
这时,有眼力的臣子都看出来了,这个舒清不简单,可是她既然是陛下传旨的辅政之臣,那她为什么要和陛下作对啊?虽然看着糊涂,却谁也不敢吱声。静观其变,乃为官之道。
今日,西烈月着一身海蓝精丝礼服,绣满浪花的坠地裙摆,将她衬托得宛如海中的女神。本就霸气十足的气质,配上这一身行头,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舒清回想着与她相识的点点滴滴,现在看着她登上这权力的巅峰,为她高兴的同时,也为她将要承担的责任而感到心情沉重。
西烈倾华迟疑了一会儿,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舒清站直身子,细细看了她一眼,看穿着打扮以及气质语调,应该是宫里的女官,可是她找她能有什么事呢?舒清与芪焰对看一眼,芪焰也回给她一个不解的眼神。舒清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礼貌地回道:“我是。”
舒清转身面对着西烈凌,状似不解地问道:“泯王何以如此生气?”
“臣等定当尽心尽力。”
同样惊讶的,还有群臣,广场顿时众声喧哗,沸反盈天。设置左右相在海域本来就是少有之事,其人选若是哪位名臣,倒也还说得过去,可是这舒清是何许人也,大多数人都是闻所未闻,怎能不沸腾,不惊疑?
西烈月轻挑傲眉,丝毫不在意舒清有可能会破坏她的登基大殿。轻弹的手指,显示着她的好心情。
西烈月自始至终都坦然地与舒清对视,今日之事,她确是不知。然而平心而论,若是母皇之前与她商量,她也不敢保证她会拒绝母皇的提议。这朝堂之上,她初登宝座,多少人面服心不服,多少人等着看她能做出什么成绩,又有多少人是两个皇女安插在朝中的棋子。这皇位她是坐上了,但能坐多久,就要看她的能耐了。所以,说实话,她需要她。
西烈倾华将放置着玉玺及虎符的托盘交到西烈月的手中,这接任仪式也算正式完成了。
舒清暗自观察两人之时,却感觉到一道温和的视线也在追随着她,与之对视,是季悠苒。舒清大方地浅笑点头以示礼貌,季悠苒也对她微微一笑。季悠苒今天才算正面见到这个叫慕容舒清的女子,果然气如清风,飘而不散;形如傲竹,纤而不弱;神若璞玉,光华内蕴。两人都在暗自欣赏之时,礼官一声吆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舒清选了最后的位置坐下。闻了一下放在面前的清茶,是东隅运送过来的龙诞,而且还是新茶。进来也不错,不会被太阳晒到,有凳子可以坐,还有清茶在手。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希望她的预感不灵。
当然会登基,但是她一定会被主子乱棒打死,昨天主子特意交代她,今天一定要把舒清小姐带到。没办法,芪焰在门外小声问道:“慕容小姐,您需不需要帮忙啊?”
这是对陛下权威的极度挑衅,言下之意,就是她只效忠一人。
拿起手中颇为沉重的礼服,季惜抒低笑着说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舒清在发髻上随意地插了两只碧玉青翡簪,满意地起身,打开竹门,对着门外一脸焦急的芪焰笑道:“不需要,可以走了。”
只见礼官拿着一卷金蓝色的锦缎,大声宣读道:“皇室宗泽,国泰民安,今,莅兹重任,皇位传于昇王——西烈月,实乃民心所向,天命所归。所赖宗亲大小臣工,同心协力,辅朕不逮。另立许氏之子为后宫之主,尽心辅佐新皇,统领后宫。”
女官居然对她微微行礼,恭敬笑道:“陛下请您到前面观礼。”
西烈凌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子本就极为不屑,恨不得就此除掉她,于是朗声喝道:“你公然挑衅皇室,对陛下不敬。”
待一切形式完成之后,舒清微微上前一步,问道:“陛下,左右相之职能,不仅臣不明,相信右相及群臣亦不明,还请陛下言明。”
“礼成!”
她会这么说,西烈月也是一惊。她猜舒清定会有所反击,可是她言辞如此犀利,难道……若真是这样,那她还真是欠她一个大人情了。
舒清微微提高音量,让殿上所有人都听得见自己的话,“舒清听闻,海域少有左右相之分,那么,今陛下设下这左右相,不知其管理的范畴是由新皇委任,还是由陛下指派?”
这个名单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多年来,女皇一向欣赏丞相,这丞相之位,必然是季悠苒的。而看如今的后主人选,这大将军之职,也必是许家莫属。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西烈月故意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哦?熙王以为如何?”
“左相——舒清……”
舒清微微躬身行礼,笑道:“陛下圣明。”
趁着西烈月还没有表态,西烈倩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一听还要一个时辰,芪焰赶紧拉着舒清的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您这样就很好。走吧。”主子只说要舒清小姐一定到,可没有规定她穿什么衣服到,所以,还是快走好了。
西烈倩轻咳一声,苍白的脸色仿佛说话都很吃力。又调整了一下呼吸,西烈倩才缓缓说道:“臣以为,土地赋税,财政收支,尤其是外事海运,关系着海域国之根本,应由上皇原来委任的各部尚书独立管理更为妥当。”
姑姑说得对,他还是一个放不开的人,既然选择了她,以后会怎么样,不是早在他预料之中了吗?他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果然啊,人的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会轻松快乐一些。
西烈月对于原来设置左右相的反感,在知道是舒清之后完全消失殆尽。她一直希望舒清能入朝为相,只是当年她与她有诺,不便强求,今日母皇算是帮了她一把。可是看舒清现在阴沉的脸色,还有那双看不出心意的眼睛,她竟有些怵。母皇这次冒险了,舒清岂是随意让人摆弄支使的?但是她又莫名的兴奋,对舒清接下来的反应有所期待。
舒清也不退让,只是一直挂在唇边的浅笑改成了真心的笑意。西烈倾华,果然是为君者,气度谋虑让人佩服。虽然如此,她却不打算改变她原来要说的话,舒清轻柔而吐字清晰地回道:“管理的对象和效忠的对象,都不同。”
“就这样?”芪焰错愕,这身打扮虽然比起平时舒清小姐的青衫木簪已经华丽了很多,可是今天的场合,这样不会太素吗?
西烈月登上最高皇位,朗声说道:“众卿家平身!朕今日登基,有赖各位卿家尽心辅佐,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尤其是三位卿家,更是应当竭尽所能。”
“好了。”西烈倾华不耐地对西烈凌挥挥手,看向舒清的眼里,却是带着几分笑意与欣赏,点头回道:“左相问得在理。好,今日既然已传位新皇,以后朝中之事,自然全凭新皇做主。”
舒清难以置信地盯着西烈倾华,她是疯了吗?一个国家的丞相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知道,她怎么可以让她这么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外国女子担任?
舒清坦言,“当然有。”
没有想到的是,西烈倾华居然向舒清所在的方向看去,还对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舒清因为这一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起来。
舒清还没有回过神来,西烈倾华已经走上了主位。一些虚礼的言辞,舒清都没有心思去听,直到礼官嚷道“躬请新皇”,舒清才将注意力投向长长的石阶。
季悠苒躬身谦和地回道:“臣听凭陛下旨意。”
晓峰担忧地看了一眼烦躁的主子,还是乖乖退出了屋外,希望惜君能劝得动主子,今天可是昇王登基的大日子,可万万出不得差池。
季惜抒清朗的背影一僵,是啊,他这一刀什么时候下呢?季惜抒自嘲地摇摇头,今天,他是除了许炽擎之外,唯一能和她一起走进大殿,接受赐封的人。原来,他有心思在这座过了今日就要渐渐冷清的昇王旧宅闲逛,也是不愿意面对那身墨绿锦服。
舒清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她以为她想蹚这潭浑水?如果不是她,她需要被这些琐事捆绑?今天是她的登基大典,西烈倾华又当着群臣的面宣读的圣旨,她就是再不愿意,还能毁了她的大典,然后再被拖出去斩首不成?既然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当然是选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走咯,不然她也对不起西烈月给她的“奸商”之名。
舒清失笑,西烈月不杀她真是对的,她实在没有争皇位的机会,她怎么不看看那个一脸病容的姐姐,人家可就镇定得多了。这么容易杀她,西烈倾华又怎么会立她为相,真是蠢。
出乎意料地,舒清后退一步,回道:“没了,不敢打扰登基大典。”
她真的病得这么重吗?如果是,权势真的这么让她放不开?如果不是,她刻意隐藏多年,其心思真是深不可测。舒清微笑着回道:“熙王所言极是,这些关系到国之根本之事,更应该小心谨慎。左右相对于六部之事,起的是监督、辅助之功,于国利大于弊。再者,上皇已言明,各官吏委任之事,由陛下做主,即是对陛下的信任,所以熙王无须担心才是。”她若是不经常走海事这条路,也不会知道,海域海运收费会有多高。然而上缴国库的,到底有多少?这些钱,去了哪里?今天西烈倩的过度反应,算是给了一个答案。
西烈月微微抬手,威严宣布道:“好,大将军分管兵部,右相分管吏部、礼部、刑部,左相分管户部、工部。其余官员的委任,明日早朝听旨!”
“对象不同。”舒清笑意不变地上前一步直视着西烈倾华,这大殿之上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做。
一边换衣服,一边听着芪焰急急的催促声,舒清无力地笑道:“我们只是在外围观礼,早晚还不是一样。”而且现在离登基的午时还有差不多三个时辰,真不知道她急什么。
西烈月脸上表情严肃,心里却在暗笑,这官员名单,三月前她就已经有了腹稿。今日不说,就是要她们今晚睡不着,有舒清帮她,官员上,她可以有一些调整。
昇王府枫绯居。
舒清却在西烈月离开之后的第一时间,马上急急地向宫外走去。她今晚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向轩辕逸解释,她成了一品官员,当朝左相。而他,不幸地,成为了一品夫郎!
一群人忙碌着给许炽擎着衣。季惜抒转身悄悄离开,才走出房门,就听见许炽擎咄咄逼人中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话从房里传来,“你就会说别人,自己那一刀什么时候下?”
西烈倾华来了兴致,继续问道:“区别在哪儿?”
“女皇陛下驾到!”
西烈月环视整个大殿,还能平静的,只有母皇还有季悠苒。如果不是母皇事先与她商量过,那么这个季悠苒的承受力和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还真是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