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舒清到访（2）
一行人回到东隅主帐，商君便提出要独自去探一探那个神秘的迷阵。孤身前往太危险了，舒清本是不同意的，但是商君一句“不懂阵，谈何破”，让她无话可说，最后她只能陪着商笑在军营里等候。商君临行前竟还在她耳边说如果她回不来，让她照顾笑笑，这让本来就已经担忧不易的舒清更加惊惶。
按照六仪九星的排列方法，商君并没有花很多力气就进了五行迷阵，进去之后，不出所料，很快眼前出现了幻象，所有的景物瞬间模糊。商君收敛心神，不随幻象而动，始终站在生门的位置，即使迷影不断，他依然能视物。
窗外艳阳高照，轩辕逸他们应该等得不耐烦了吧。胸口已经没有那么气闷，商君急着下床，才站定，就感到血脉翻腾。
商君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力不从心，无法说话，只得颤抖着紧紧握住商笑的手。慕容舒清叹了口气，这对姐妹，怎么就一样的倔。她对商笑说道：“笑笑，别激动，先坐下来。”
“看，是商庄主！”一声欢呼，让帐外的众人都马上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远方，只见一匹白马如闪电划破黑夜般冲回营地，扬起了阵阵烟尘，很快，一人一马回到了营中。商君翻身下马，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但是满脸的倦容却掩饰不住。
“有。”
“嗯。我现在要去主帐，你一夜没睡了，回去休息吧。”
就在商君勘察了一会儿，准备退出的时候，忽然看见前方荧光忽闪，那是什么？
凌郁摸索着腰际的烈焰鞭，眼中怒意翻滚，嘴角却诡异地扬起，低吟的男声在乱林间响起，惊起了满地残雪，久久回荡。
商君轻轻点头，安心地躺着，因为有舒清在的地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暗夜下，乱石堆里的嶙峋怪石，似乎有感于诡秘的气氛，越见森冷。商君背抵巨石，凉意透心，缓解了一下胸口的灼热，他在这里躲不了多久，必须趁着自己还清醒，尽快离开。他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走出巨石，对着前方朗声回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商君。”
商君心里哀叹，并非他想迟到，他能勉强站起来说话时就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他也很无奈。细细打量着眼前双眼冒火，却沉默不语的年轻将领，商君不但没有不悦，倒是一脸的欣赏。
“商君……”
慕容舒清拍拍商君的脸，淡然而柔和地说道：“你先躺着，我来想办法。”
商君没有更多的解释，不紧不慢的步伐，几乎触怒了在场枯坐近两个时辰的将军们，他们哪里受过这种闲气。黄锡峰干脆将手中的茶碗往桌上用力一扔，泼出的茶水顺着茶几流下来，溅了一地。
巳时。
商君却慢条斯理地摇摇头，说道：“还不行。”
商君转头看向舒清，用力点了点，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笑容。
她的回答让商君也是一惊，那人就是射伤舒清的人？怪不得舒清身边高手众多，还是让他得逞。那人是谁？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还有布的那个阵，也是精妙之极。
“我……”商笑才张嘴，商君立刻说道：“听话。”
商君想了想，虽然阵中迷境不断，看不清人，但是他还是记住了那双眼睛。舒清没有说错，是一双吸魂摄魄的眼睛，商君问道：“你见过？”
“商君，不要用这些激将法、小伎俩来对付我，会让我看不起你，你今天是没命出去了。”面对叫嚣，凌郁心情颇好，他最喜欢看困兽之斗了，尤其是他们自以为聪明的样子，更是可笑。
慕容舒清微微皱眉，商君不对劲。心里着急，却碍于男女有别，只能赶紧找个借口，说道：“庄主，舒清还有一事请教，不知可否？”
原来已经很虚弱的商君忽然坐起身来，一把抓住商笑的手。他艰难地说道：“笑儿，别去。”商笑连忙停下来，回到床边，看着他因为剧烈一动而猛烈地咳嗽，她担心得再也不敢乱动一步。商君缓下了咳嗽，才低声说道：“军医来了，我的身份就暴露了……”他不能让这几年的努力就此白费，不能！
“为什么？”不是有了破阵之法了吗？
慕容舒清随着商君、商笑，进了营帐，一进入帐中，她马上上前一步，扶着商君，商君也顺势靠在她身上，她忙问道：“商君，你怎么了？”
忽然胸腔涌上一阵疼痛，让商君有些站不住，站在身后的慕容舒清赶紧撑着他的后背，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商君身上，等着他解答，也就没有注意慕容舒清的小动作。疼痛一阵一阵地发作，待这一波疼痛过去之后，商君才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简洁地答道：“破阵，讲求天时地利人和。”
好厉害的观察力。商君摇摇头，笑道：“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不碍事。”
商君忽然半跪下身子，运足内力猛推身旁的巨石，撞向前面的乱林，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全力以赴。巨石一瞬间扑过来，推倒了好几棵大树，向凌郁倒下来，乱石推倒的，正是天龙阵的命门所在。只一瞬间，阵门虚空，凌郁向后跃起一丈有余，轻松地躲过树干，只是再看向那抹白影，早已杳无踪影。
商笑跑到商君身边，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忙问：“哥，你没事吧？”商君只是拍拍她的手，轻轻地点点头。
舒清说完便向屏风外走去，君受的是内伤，叫军医怕也是无用，反倒让君的身份暴露。虽然她并不认同他这样一直女扮男装下去，但这是他的选择，也必有他的打算，就算是要解开身份，也应该由君自己决定。
商君明白，他不是他的对手！他绝不能死在这里，但是前有劲敌，后有迷阵，他要如何逃出去？
“商君？”凌郁狭长的眼微眯，冷残的声音带着几丝疑惑，问道，“缥缈山庄的商君？”
看到商君回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裴彻笑问道：“商庄主，怎么样？”
封住自己的大穴，护住心脉，商君转身闯入天龙阵，他受了伤，怕定力不够，被迷阵所惑，于是背靠住众多巨石中的一块，趁机调息运气。这时，一道冷得如地下钻出来的男声漠然地传来，“你是谁？”
商君点头回道：“到帐里说吧。”
“我……我去找军医过来。”商笑大眼里蓄满泪水，看着商君嘴角仍不断涌出的血，就要往营外冲去。
不错，受了他一掌，还笑得出来。凌郁斜睨着巨石旁那抹白衫孤影，冷笑道：“原来你还真有些本事。”四国之事，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缥缈山庄也不例外。早就想会会这神秘的商庄主是否如血影暗士查到的那样无所不能，今天看来，还真有点意思。
在阵前等了一会儿，直到群星璀璨，月上梢头，商君才按星宿位置选好正位，轻拍踏雪的屁股，笑道：“别乱跑，在这里等我啊。”踏雪乖巧地轻踏前蹄，商君利落地潜入阵中。
胸腔中的淤血刚才吐出来了一些，再加上舒清替他解开了胸前的围布，商君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畅顺了一些，不再像被大石头压住一般难受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声回道：“我胸口中了一掌，那人内力极深，已经伤及经脉。”
李鸣一个击掌，激动地说道：“太好了，那赶快破阵吧。”最好今日能破了这邪阵。
等在帐前的舒清和商笑看见商君出来，迎了上去。商笑上下打量着他，急道：“哥，你怎么样？还疼吗？”
慕容舒清若有所思地看向守望在帐外，立于石间三个时辰仍不能离去的男子。能带给商君幸福和快乐的，会是他吗？
商笑半蹲在床头，将头靠在商君的臂上，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在商君的手上。商笑又是担心又是气恼，带着哭腔，不住地说道：“你还约那些将军讨论什么破阵之法，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破什么阵啊？”她后悔了，她不应该让他来这儿的，她不能没有他。
他不愿意说，裴彻也没有再追问，而是直接问到重点，“庄主昨日查看，可有破阵之法？”
慕容舒清拿来面巾，为商君擦拭脸上的汗和血迹，解开束缚着商君的围布，她自己也女扮男装过，知道被一层层缠绕，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围布解开之后，一个清晰的暗红色掌印赫然出现在商君的右胸之上，舒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被怎样的掌力所伤？帮他盖好棉被，舒清低问道：“商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郁不以为意，回道：“我知道你懂，只可惜这阵不是靠你一个人就能破的。”东隅能找到一个商君，已是极其不易。不可能找到这么多人来破阵，而他，也别想再出去。
“嗯。”商笑吸吸鼻子，放开商君的衣袖，不再说话，乖乖地转身走进营帐。
商君低喘着收了内力，一丝黑血沿着唇角慢慢滴落，好厉害的一掌，后劲十足，他的心脉已损。天下间竟有如此阴毒的掌法！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是尤霄的帮手吗？
慕容舒清找来苍素为商君疗伤，正要进入内室，隐约听见商笑压抑的哭声，脚下忽然沉重得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商君的苦，他从不肯说，总是一个人承担，每次看着他穿着男装，周旋于商贾权贵之间、阴谋诡计之中时，她就为这么一个女子心痛，知道他心中有怨，有恨，有愁，有苦。只是何时，他才能得以解脱？
没有人能在中了他一掌之后，还能活下来。这个孤身闯入的男子不仅自由穿梭在他的连环阵中，而且受了他一掌，还有能力思考，并隐身于天龙阵中。凌郁莫名地有些兴奋，他喜欢能反抗的猎物，起码能让他多玩弄一会儿。蔑视一切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巨石，商君的藏身所在，凌郁嗤笑道：“既然敢来，却不敢报上名讳？”
听他这么说，商笑终于忍无可忍地叫道：“可是你也不能不要命啊！”姐姐这几年女扮男装的苦楚她再清楚不过，难道现在还要为了这个连命都不要了。
商君轻轻点头，一边整理衣着发髻，一边回道：“我明白，谢谢。”查看没有什么不妥之后，商君立刻出了营帐。
商君无力回答，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有舒清在身边，他再也站不住，软倒下去。商君这一倒，吓得商笑脸瞬间变得煞白，无措地叫道：“啊，舒清姐姐怎么办？”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够了。”商君缓缓收回手，对着对面已经满头大汗的苍素说道，“我感觉已经好很多，你内力损耗过大，不要再为我运功了。”他已经输了太多内力给他了。
众将军面面相觑，等待这么久，就是想听他的见解，这是怎么回事？裴彻虽也有些失望，但是这三个时辰里，商君不知经历多少凶险，看他满目的倦意，也不好强人所难，点头回道：“好吧，商庄主这一行也辛苦了，早点休息。”
他小心地接近荧光所在，谁知才靠近，数把飞刀齐发。商君微惊，闪身躲过，细看前方，处处隐蔽着暗器和杀机。商君暗叹，好精密歹毒的连环阵，先以五行阵将人群分散，逐个攻击。再用迷心阵惑人心智，任敌人残杀，最后还有天龙阵里的机关把守，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这是谁布下的阵呢？环环相扣，相辅相成，此人的术数之精，与他不相上下。
眼看着商笑的大眼里再次蓄满泪水，舒清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笑笑乖，回去休息一会儿，我陪他去，你别担心。”
何止见过，慕容舒清轻抚左肩，淡淡地回道：“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两人慢慢向主帐走去，舒清低声问道：“还撑得住吗？”她不会天真地以为几个时辰他的伤就能好，只希望他不要太勉强。
商君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一拱手，回道：“我已经大概明白了，还要参详参详如何能破，各位请回吧，明早在轩辕将军帐中再与各位将军讨论。”他每说一句话胸口就像要炸开一样，气血翻腾。周围的人，他也只是勉强能看见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应答都全凭感觉。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商君用力地握了一下舒清的手。
“那可不一定。”
商君沉浸在精妙的连环阵中，忽觉一股强劲的掌风向他袭来，内力刚猛，掌风却至柔，他只感到胸口如鸿毛拂过，劲道却直逼心房，一口浊血涌上喉头，这一掌他竟是无可回避！
商君忽然晕倒，让舒清拉都拉不住，两人一起跌倒在羊毛软垫上，舒清一边艰难地拉着商君，一边对吓傻的商笑说道：“别叫，帮我一把。”
三个时辰，秦修之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熬人。那个总是自信清朗的男子，是否安好？他深知自己这样的感情，不会被世俗所接受，更不会被他接受，他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直到他安然无恙。
沾湿了泪的中衣贴着皮肤，并不灼热，在这寒冷的冬夜，反而显得有些冰冷。他答应过爹娘，会好好照顾笑儿，他会做到的，也一直努力着，为父母报仇雪恨的事，就由他一个人来做吧。他一个人苦就够了。
“庄主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裴彻暗暗观察商君，虽然他还是这样笑得闲适，但是他的脸色和精神明显不佳，再加上今日迟来这么久，莫不是昨日出了什么意外？
商君大笑，即使胸口震得生疼，他还是满目不屑地哼道：“没有人教过你，话别说得太满吗？要不要赌一场？”
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商君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没事了，不要担心。”
“真的？”商笑狐疑，他的脸色是好了一点，但是真的没事吗？
走到主帐前，还未进入，就听见一声怒吼传来，“太过分了，简直可恶！”
商君策马奔至乱林前，最后一丝残阳已被黑云吞没，日已损，月未明，此时正是明暗交替的时候，也是所有阵法能量最强的时候。商君并不急着进入，而是骑着踏雪，在外围跑了一圈，从外面看，就是一个五行迷阵，商君并没有掉以轻心，他感觉得到，这个五行阵中，必定还有玄机。
商君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看清前方密林里的那抹暗黑影子，只可惜天色昏暗，而他因为胸口有伤，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他简洁的回答，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没有人再拘泥于刚才的插曲，始终埋首于地图中的轩辕逸也抬起头来。
身处迷阵中，商君胸口刺痛，眼前幻象不断，他只看见前方一双阴鸷冷残的眼睛如秃鹰盯着濒死的猎物一般冷视着他，好可怕的眼睛，商君肯定，他就是这迷阵的布施者！只因他的出现，立刻让迷阵如注入生命一般，越发诡秘起来。
面前的人，即使离他那么遥远，商君依旧感觉到他阴腐的气息。冬夜寒冷，额头上的汗却沿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湿了掌心，今天走不出去，他必死无疑。现在唯有放手一搏了，即使看不清前方，商君依旧盯着黑影所在的方向，挑衅道：“这阵虽然精妙，却不是不能破解的。”
商君不舍地轻抚着商笑的发丝，低低地安慰道：“笑儿，别哭了，放心，我没事。”
苍素轻轻皱眉，却没有拦他，只是提醒道：“庄主的伤势只是暂时压制，最好不要勉强运功。”他一直以为这位身手漂亮，处事果决的一庄之主是男子，刚才为其把脉才知道，他竟是她，这让苍素既惊讶又佩服。
“是尤霄吗？”能伤商君的人应该不多，传闻那个尤霄骁勇善战，莫非是他？
两人合力之下，才好不容易把商君抱到床上。经过一番折腾，商君也慢慢地苏醒过来，只是脸色白得骇人，头上渗出一颗颗的汗水，有些艰难地喘着气。慕容舒清一边帮他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边问道：“商君，你怎么样？”
商君暗惊，他知道他？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压下心中的不安，商君微微昂头，悠然回道：“正是。”
商君轻轻摇头，回道：“不是，这人的武功比尤霄要厉害得多。”他与尤霄多次交手，最多也不过与他不相上下，伤他的人，武功比尤霄不知要高出多少。
慕容舒清跟在商君身后，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这个英气勃勃的将军，脾气还真是不小，在裴彻和轩辕逸面前还敢摔杯子，轩辕逸的这些将军好像个个都很有性格。
商君苦笑，与舒清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缓缓进了营帐，他微微拱手，淡淡地笑道：“让各位久等了。”
武功奇高，现在又相助苍月的，难道是？舒清连忙问道：“是不是一个绛衣男子，精瘦的身形，那双眼像魔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