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并非酒话
“绝好!”随着义帝的一声称赞,殿内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掌声中,孔露华从容整理好扰动的衣裳,收敛住沉醉的表情,梳拢齐耳侧的云鬓,而后才趋步上前,丹唇轻启,“陛下是愿尽兴呢?还是愿赏赐臣妾尽兴?”
义帝一言不发,举樽一饮而尽,随即宣告全场,“今夜诸卿尽兴,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全场回以热烈而经久的响应。
这一樽酒饮下不久,义帝似乎就放开了约束。凡有敬酒,来者不拒,很快就进入了高酣的状态。突然,他高声呼唤建鸿羽、卞思义、于博远三人。三人应声围聚到他与帝后的席前。
“我说,鸿羽啊!”义帝和建鸿羽干掉满满一樽酒,大着舌头说,“你跟我说实话,这次调你去接韩碧鳞那个烂摊子,有没有不满意?”
“陛下晋封臣为一字王,与一字王相关的事,理应由臣担起责任。”建鸿羽回奏。
“你他妈,少跟朕说套话。”义帝一把搂过建鸿羽的脖子,“怎么着?不敢认朕这个大哥了?不会说人话了?”
“陛下在臣心中,永远是领着臣打山雀,烤山雀肉给臣吃的那个雄哥!只是现在大礼既定,君臣有别,臣得给天下人做表率。”建鸿羽的眼中噙着泪光。
“这就对了!”义帝满意的拍拍建鸿羽的肩头,“朕和你说实话,处置韩碧鳞,朕也是实在没法子,你能体会吧。”
“臣能,就像臣也愿钟甘今天仍在席上吆喝,就像从前一样。”
“嗯,还不太一样,不说这个了。”义帝用力把建鸿羽搂紧,“这次荆、交二州的烂摊子,朕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收拾的了。交给别人,朕也不放心。”
“荆、交二州是繁华之地,这是陛下对臣的厚爱。”
“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只是,”义帝突然话锋一转,“朕让你把并州交于雍州侯,把你的大本营幽州交给文英侯,你不会心里舍不得吧?”
“并、幽二州是苦寒之地,臣有什么啥不得的?”
“即使啥不得,这回儿也得舍得。就当再帮朕一个忙。”
“陛下,言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陛下的疆土,陛下让臣去哪,臣就去哪。”
“那就好!今晚散了,你就收拾收拾,明天跟朕一道启程,朕送你到荆州治府,给你撑腰!”
“这么急?”
“怎么?你不愿意?”义帝收敛起笑容。
“那倒不是。臣是行伍之人,随时准备出发。只是臣的家眷都是平民,他们还有行李要收拾,还有亲朋要告别。得有几天准备时间,毕竟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
“想回来,还是可以请旨过来探亲的吗。朕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义帝的脸色稍有好转,“荆、交二州军务紧急,你明天就随朕走。这边所有的事,都不用你操心,就交给文英侯他们去办吧。”
看到建鸿羽没有立刻表态,义帝冷下脸,一句一顿的咬着字说,“你要是担心,朕会行弓藏狗烹之事,大可以趁朕还在幽州,把朕给杀了。”
建鸿羽闻言,惊出一身冷汗,酒立即就醒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伏地不起,嘴里虔诚的说,“臣不敢。臣没有丝毫违逆之心。臣明日就从龙启程。”
义帝笑眯眯的看着建鸿羽,“我就知道你是个忠君报国的,不像有的人。”义帝伸出双手去扶建鸿羽,当他的头凑到建鸿羽耳边时,低语说,
“朕今晚给了你机会的,你不敢,那就不得抗命了。”说罢,他扶起建鸿羽,同时口中朗声道,“爱卿平身,放心,朕必不负你。”接着又故作轻松的说,“顺便说一句,你取了个好老婆啊,明天就有恩旨给你们。”
“臣谢恩。”建鸿羽阴晴不定的退到一旁。
“来,文英侯,朕也和你干一樽。”
“臣在,臣祝陛下万寿无疆!”于博远一口饮尽樽中之酒。
义帝也一仰脖,像喝水似的喝完了自己那樽酒,此时看得出他的脚已经发飘了。“丈人,这次,朕对你们于家可算是荣宠至极,你马上就由关内侯晋升为列侯了,于万映着护府近卫军步军司实职指挥使遥领羽林军都虞候,心儿晋封第一关内侯兼领总揽兵马司都检点,你可满意?”
“陛下天恩浩荡,我于氏一族,敢不殚精竭虑、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于博远满面喜色。
“只是,”义帝又是话头掉转,“你们该不会担心日久生变,做出一些急功近利的不智之举吧?比如说……”义帝打了个酒嗝,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臣惶恐!”于博远大惊失色,立时跪倒,磕头如捣蒜,“臣一家从没想过会受此不世之恩,已是日日如履薄冰,只当敬心用事,不敢再有一丝非分之想!”
“有好多人,一开始也没想到天上会掉下馅饼来。可等吃到馅饼后,就又想尝尝海参、鲍鱼了。”义帝笑嘻嘻的说,“那个有名的权相是怎么说得来着?得什么来着?”
“得陇望蜀。”卞思义在一旁插话提示。
“对对,得陇望蜀。”义帝看了一眼卞思义。
“臣等绝无此心,绝不敢有此心。如臣等无意中稍有僭越之举,请陛下现在就恩准臣全家卸职还乡!”于博远头上已经磕出了血花,看样子马上就会背过气去。
“得了吧,起来吧。”义帝一挥手,用力大了,自己差点摔倒,卞思义赶紧扶住他,“朕就是开个玩笑,怎么就至于吓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人家羽王爷,那才称得上沉着稳重,国之干城,你多学着点。”
“是,一定多学,一定多学。”于博远依旧磕头不止,不肯起身。
“鸿羽啊,替朕把朕的丈人扶起来吧。”
建鸿羽走到于博远身边,将他扶起,拉倒一边。
“你们一家已经在朕的心头扎根,朕也已经开始栽培你们,朕还会努力使你们更加枝繁叶茂,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义帝直勾勾的看着于博远。
“假使臣等能够在陛下的心头生长,那所有一切收获都是属于陛下的。”于博远颤巍巍的答道。
“好,好。”义帝把头转向卞思义,“内弟,朕就差和你喝一樽了。”
“陛下尽兴了,请节制吧。”卞思义劝道。
“今晚就再喝这一樽。”义帝先喝下自己的那一樽,又看着卞思义,“别看你姐姐,喝!”
卞思义也只得端起自己的酒樽一饮而尽。
“你看,他们俩都不敢造次,你们也不会吧?”义帝直视卞思义。
“我们卞家永远效忠陛下。”卞思义低下头,以示臣服。
“你们卞家是满门忠烈,天下楷模。而且老太爷的知遇之恩,永远在我这里。”义帝指指胸口,又俯身上去,在卞思义耳边呢喃,“帝位一定是要传给嫡子的,你姐姐也还年轻,不用急。”随后,他挺直身体,用周围能听得清的声音说,“咱们两家就是这个国家的基础,只要这个基础在,社稷就不可动摇!”
卞思义听罢,翻身叩头,又起身道,“陛下今夜尽兴了,应该休息了。”
“是啊,我都听见鸟叫了,”义帝含含糊糊的嘀咕,“但这么刺耳,好像不是鸡鸣。算了,就这样吧,散了吧。”
卞思义上前一步,扶住义帝,“陛下,我送您回寝宫休息。”
“不用,朕自己行。”义帝甩开卞思义,转身稳稳的向寝宫走去,“传贴身侍卫护驾。”
“遵旨!”跟在义帝身后的四名羽林军中,一人应声脱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