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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居然跑到你爹梦里刷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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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您费心】

    身旁那鼎香炉飘散的烟不知何时变得越发浓郁,渡的身影被似雾状的烟熏包裹,逐渐变得朦胧。

    一阵突兀地下坠后,先生惊到猛然睁眼坐起,由于起身太快导致脑部供血不足使他感到头晕恶心,与梦境中的香薰相似的气味缭绕在鼻尖,安抚着先生的情绪。

    待缓过来后,眼睛也适应了漆黑的环境,从四周布置可以认出这是他的卧室。

    由于自己活地太长久,导致完整的过往破裂成不连贯的的记忆,偶尔也有醒来时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次看来是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先生在下床拉开窗帘和在一片黑的环境下被手机屏幕的亮光闪瞎眼睛两者之间,选择重新躺下睡觉。

    晚安,世界。

    要是我半夜这一醒就是临近太阳升起不能睡到饱的话,明早我就去揍大崽子的狗头。

    居然跑你爹梦里刷存在感,手段恶劣!

    在香薰的助眠下,几息过后,青年很快再次入梦。

    只不过,这次的梦境要更加嘈杂。

    【先生,好像是一户人家起火了】

    【那里面还有人!】

    【水呢?水!救火啊!】

    【娃儿,我的娃儿还在里头啊——】

    先生睁眼看着那被火烧断的房梁轰然下坠,坐在火中的幼童撕心裂肺地啼哭。

    他感觉自己身体内有一股控制不住的冲动,催促着他跑起来。

    跑起来,快跑起来。

    没有东西能拦住你。

    跑起来,快跑起来。

    你要见证所见的每一处苦难。

    你要救下每一个人。

    当手中的幼童被妇女接手后,先生才发觉自己双腿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感。

    想起来了,自己的腿就是经历过这事就跑不起来了。

    不过一双腿能抢到三条人命,挺值。

    【啊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感谢您,真的,感谢您】

    【我、我给您磕一个,真的,真的感谢您,我的孩子啊】

    灰发青年看着那妇女要给自己跪下,忙伸手搀扶,一道突兀的戏腔蛮横地横插在自己脑海。

    场景从火灾变换到路边小摊,妇女连同手上怀抱着的幼童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一名姑娘的模样。

    【先——生!】

    不同于那道尖锐的哭声,不同于激动到无以言表连扶都扶不起来的妇女,这声道谢更偏中性嗓音,带着点奇特的腔调。

    像是说相声。

    【嚯,对对对,看我这儿】

    【光只是看看怎能行,这不是要我上场了吗,您可听好了瞧,那人一身素白脸色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像菩萨心肠……哎哎哎,别走唉】

    【行行行,我不胡闹我不胡闹,这不是讲地挺一板一眼的嘛,难不成您不好这口?】

    【得嘞,您还是个挑剔的主儿,那我长话短说,短话长谈,且听我讲——】

    【您这位先生,定是上庭下来的神咯~别说不信,你看看您这气质,这眉眼!嘿!就差个莲花座,你说是不是有点味?】

    【半睁半垂眸,俯探风尘云烟,瞧好那双绿眸子,谁看了不觉得心慌慌?哎哎啊,这不是要打个铺垫嘛】

    眼前身穿褂服的姑娘每一帧笑容都像是跃动于草坪的小鹿,手握着一把折扇,两边眼下的泪痣随面部肌肉的牵扯翕动。

    【您听说过打东边来的那伙跳大神的人家不?对咯!就是他们,整天不是烧纸就是张牙舞爪地蹦哒蹦哒,几天前你猜怎么着!啪!出事了】

    【也不知道是扮假神露了馅还是哪家仇人眼红亲戚迷了眼,哒哒就往那房里头扔砖头哇——啧啧啧,这不,没完,还放火烧人!你瞧瞧这像话吗】

    【哎呀呀您别急,正是高潮部分呐!其实这户人家男的自封当家的,不办正事!反坑蒙拐骗良家妇女,哦哟,丧尽天良,也不害臊。自己的妻女还要靠着脸面过着呢,丈母娘都在屋里头躺着,这厮还天天跑出去花天酒地的】

    【您可别说这是男人的本性,我看那村口里养的狗都懂得克己复礼这四字怎么写】

    【这不,惹到大人物家户的闺女了,那可是高地算个村户人家的头头,哪咽得下这口气?隔三差五来屋里找人,这男的也窝囊地很,往屋里躲着也不带吭声,反而让妻女送过去被人劈头盖脸地骂!】

    【到底光嘴上骂骂还不解气,就扔砖头,你可别说他气量小,人家大闺女都快被这畜牲扯着领口露出大半个香肩了,换谁谁不吐他一脸】

    【哎哎,别急,重要人物这不登场了?那先生可是穿的一身白白净净的,就那么带着一伙人出现在被烧着的屋子,像踩着云来似的,啥也没说就让人把里头能喘气的都救出来。】

    【这户人家的小闺女到底还是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崽,人家都快八旬的老太都懂得跑,中间那横梁噼里啪啦砸下来,她搁那火里嗷嗷哭。妇女一看,嘿!我娃儿还在里头!搀扶她的人喊,甭管了!火太大了!先出去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刷地一下那道白光就窜出去了,那崽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捞起往外跑,那跑起来那先生身上戴的串儿是噼里啪啦地响,那小姑娘还以为咋的了,两眼一睁,哇,我出来了。】

    【对头咯!看看这人体神奇的肾上腺激素,当时这位神人就硬生生踩着那烧地快成木炭的家伙就冲过去了。再出来时人表面上还强撑着,说不过五句话,就被另一个人拎回车里坐着,那人边把这位活祖宗拖走边叨叨“您可歇着点嘞,瞧把我们吓得”】

    【嘿,您可别说,谁都不知道那人是咋跨过那还在烧着的横梁的,指不定人还真是上头派下来的神仙……不过那之后,听说那位先生就很难再跑地起来了】

    【也是,哪个大活人敢主动踩着火窜过去啊,也不知道那小娃娃是什么福气,能让好好的一个人来把她捞出来。】

    【那户人家的男人?嘿呀,说来解气!全身高度烫伤!受不了自己这副恶心的外貌,直接去见阎王爷讨个轮回,黑白无常一看这人生平作恶多端,直接把人拎去畜生道咯——】

    【怎样?听得畅快吧?嚯,这下想起来问我是谁了?昂,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那户被烧了房跳大神一家的闺女是也——】

    语毕,那姑娘向自己挥手,像是要道别。

    在灰发青年转身又回眸的那一瞬,那张面如冠玉的容颜肉眼可见地快速衰老,最后定格在拄着拐杖的佝偻的背影。

    先生不太确定那道身影,试探性喊了句“算命的小姑娘?”

    那人身子侧侧,没回话,一副像等灰发青年再喊句“小姑娘”的样子。

    先生了然,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又喊了句:跳大神的

    【嘿呀,你说谁是跳大神!我是说书的文化人!算命那卦早不看了,折寿唷——】

    两人相视一笑。

    【您可算想起我啦,我还以为这辈子要等不着您嘞】

    先生记得,这时候遇到她时,那群要救助的人,身上未被命名的病痛已到了不得已启用这位活宝的地步。

    于是他也说了,意愿全看她自己。

    【哎哎哎,吁!打住!别提前在这给我念悼词,我还没到那时候嘞】

    【我这个窝在火场也不晓得跑,光嗷嗷哭的丫头片子,就不劳您费心了】

    人老依旧是活宝的姑娘拐杖一拄,装模作样叹气,一开嗓又是那股子带口音的腔调。

    【早在那时我就该早早上天,认祖归宗】

    【只不过来了个脚踩莲花飘的人面菩萨,把火烧起来的烟认成放鞭炮扬起的灰,想过去沾点喜气,不曾想遇见出门的阎王爷】

    【阎王爷说这户人家小偷小摸作恶多端,那先生说那牲畜的事怎么能一并和其他人平摊了?您还是晚几天来收走这孽畜为好,剩下这几位我看与我挺有缘,还是继续留着吧】

    【这一拦,可就是近百年的岁月蹉跎】

    【走着走着!甭管那么多,我和您说您这一趟可没白来,让您见见我家祖上的光辉!】

    老妇人拄着拐杖在他的前面大步流星地走,明明都快近九旬的人,步伐轻快地像是要跳起来。

    待先生低头,再一抬眼,回眸便是那双神采奕奕的亮绿色眼睛正望着自己。

    【您可瞧好了,这便是我最强的独门绝活——】

    【降神】

    原本滑头伶俐的老人像是变了气场,明明是一把佝偻的老骨头,手上的拐杖伴随着动作,挥地利落狠绝,似要生生撑开一片天。

    辗转跃步,似腾云驾雾,刚柔相济,挟带雄风。

    先生记得当时自己不忍再继续看这支舞蹈,越到后面,越明显能看出力不从心的沉重步伐。每一步每一舞,都在透支着这具风烛残年的躯体。

    不过这次,他不会再中途离场了。

    他会亲眼见证奇迹降临。

    满腔热血,以凡人之躯,叩问神明的英雄。算算日子,你估计早就步入轮回已有半年。这下阎王是真收走你咯。

    你不是说好下辈子还要给我说书吗?

    也是,别给孟婆她老人家添乱子,你还是喝下那汤早早走去奈何桥好。

    先生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轻快,跳地越来越高,在又一声似钟鼎的响声下,双手臂高抬,发出惊心动魄的怒声。

    【你这恬不知耻可鄙邪祟!还不快从这群人们身上退下!】

    拐杖在她手上像变为一把阔斧,双手一抡,雷厉风行地要往半空砍去。

    一道天雷闪过,先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又是猛然下坠。

    刚睁眼,就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先生,晨安。”

    灰发青年欲要起身,胸口被一只手掌牢牢摁回床上,再怎么睡地糊涂,被这一压,人醒了大半。

    “早,小五。”

    伍念轻嗯了一声,将压在对方胸口的手转为掀开被褥,另一只手则抚上人的后背,扶着先生起身。

    穿鞋,拉开窗帘,开窗透风,更衣洗漱,甚至被搀扶着下楼吃饭。

    起初对小孩子主动替自己更换衣物这件事还有点难为情的人,在经历对方反复,掀衣、解扣、扒外套的半强迫半哄劝下,已经消磨了仅存的羞耻心。

    伍念光是看着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就知道先生心里在吐槽什么。

    不怪小五小题大做,要不是和这人相处这么多年下来,他都不好说先生是怎么活下来的。

    起身稍快会头晕恶心,窗帘阳光照进来眼睛要是不适应就会暂时失明,坠饰稍不留神就替袖子一把被什么东西勾住,下楼梯眼睛明明盯着阶梯大脑却在走神。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把截住人的腰,这么一路顺着楼梯滚下去砸到拐弯处的栏杆上,四姐都要急到提着医疗箱脚底跑出火星子。

    先生被自家崽子这么一顿吐槽,眼神飘忽,话里打着拐弯要去戴另一款耳坠。

    伍念给先生戴好后又搀扶着这位活祖宗下楼,想把他扶到餐桌,不料这人一个抽手转身就要去取衣帽架上的外披。

    “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

    “去见故友。”

    难得梦一回那姑娘,估计一下时间也该去那坟上转转唠唠嗑,先不说人有没有入轮回,自己就是想找个墓碑讲讲话。

    实在不行去仇家墓上狂舞也成。

    很显然五崽子对于昨天先生那一趟出门被老友半路截胡绑架心生不满,说出口的话听上去带着一股哀怨。

    “哪个故友?”

    “已经逝世的咯,就是去那里转转。”

    “具体是哪里?”

    先生故意皱起眉头一副不满的模样,满脸写着“要你管”。

    伍念无奈上前把人往餐桌引。

    “是我逾越,抱歉,但是先生,您得先吃早饭。”

    五崽子哪管你在外头是杀人放火还是坟头蹦迪,就算日程安排忙到一分钟恨不得掰开用,你都得上桌吃早饭。

    先生是被半强迫摁椅子上的,说实话这上不如老下不如小被管束的日子实在糟心,他要上庭控诉五崽子限制他人生自由!

    不对啊,这儿好像没比自己更老的存在了。

    果然是睡不饱脑子都变糊涂了,这一笔记大崽头上,等会儿就顺路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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