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刷碗
那一天，赶上皇甫敦放假。吃过午饭，南宫知对皇甫敦说：“小敦儿，今天家里开始收麦子了，我等下要和你奶奶一起到地里帮忙。所以，今天吃了饭你得在家洗碗。你能做到吗？”
皇甫敦点点头：“大娘，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把碗刷得干干净净的！等我干完活儿就去地里找你们，一起收麦子。”
一家人放心的出门了。皇甫敦自己在家细心的把碗刷干净就去了地里。
傍晚女人们结伴回家做饭，男人们还在忙碌。
陈立卿和南宫知回到家站在触犯门口，看到吃饭的碗被皇甫敦刷得干干净净的，摆得整整齐齐的。再一看，除了碗别的还是原样放着的。锅也没刷，灶台也没收拾……
婆媳俩相对着大笑了起来。跟在后面的皇甫敦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只呆呆的看着俩人笑，不明所以。
笑了会子，南宫知开口了：“小敦儿啊！你可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啊！平时你跟着大娘一起做饭，大娘吃完饭是这么收拾的吗？”
“所谓的洗碗，不仅要洗碗，还要刷锅，还得把灶台收拾干净。中午饭没用完的食材该归整归整，垃圾你倒是知道收到垃圾筐里，但是收了是要倒掉的，要不然会招虫子蚂蚁和老鼠的。”
皇甫敦被南宫知数落了一番，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连脖子和耳朵都红透了。傻傻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俩人看她这样，笑得更厉害了。
陈立卿一边笑，一边说：“你大娘可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在教你。你要知道，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多动脑子。平时注意看别人是怎么做的，自然就能学得好了。像你这样只会其一不会其二，将来可怎么把日子过好啊！”
“快过来，别傻站着了。先把垃圾倒掉，晚上做饭又会产生新的垃圾，等吃完饭还要再收拾的。每天都是如此。倒了垃圾去鸡窝收了鸡蛋就回来。”
皇甫敦背起垃圾筐一溜烟的跑了。她是真的羞了。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差劲。
吃了晚饭，皇甫显带着皇甫敦在正屋里练字。皇甫谨看着皇甫敦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这孩子有心事，于是就问她：“敦儿丫头，今天不开心吗？”
皇甫敦回头看看皇甫谨，又低头看看自己写的字，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说了：“爷爷，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很笨的。可是今天，大娘让我洗碗，我就洗了碗，结果奶奶和大娘说，洗碗还要刷锅，还要收拾灶台，还要整理厨房，还是倒垃圾……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笨啊！跟着大娘做了这么久的饭，啥也没学会。”
皇甫谨也没想到，皇甫敦竟然是因为这个事而不开心。不过他没有针对这件事去评判谁对谁错，只是让俩孩子停下来，语重心长的说：
“敦儿丫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天生的聪明，也没有谁天生的愚钝。你看你平时在学校里，学习方面远超其他同龄人，就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聪明，可是，学习只是你一生当中所有能力的一个部分。那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做事方面有欠缺，那应该怎么做呢？”
皇甫敦摇摇头。
皇甫谨继续启发：“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所承担的责任都是不一样的。比如，你身边一定有人很会来事，察言观色堪称一绝，但是学习方面却稍显欠缺，你说是不是？”
皇甫敦点点头。
“那有的女孩子，绣的花就好像真的一样，可有的女孩子，学了一年又一年，还是连配色都配不好，那你能说那个绣得好的聪明而绣不好的愚笨吗？”
皇甫敦又摇摇头。
“你看，道理你都懂，可是自己遇到事了咋就想不明白呢？人活着，修身是第一位的。自己的优势要发扬，自己的劣势要弥补。知道了自身的不足，以后就要在这方面多注意。你终归是一个女孩子，将来还要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所以在家务这一方面，爷爷不能因为偏爱你就对你放低要求，那样，反而害了你。爷爷希望你能理解爷爷对你的殷殷期望。”
皇甫敦想了想，反问道：“爷爷，你这一辈子修的是什么啊？”
皇甫谨苦笑了一下，心酸的说：“爷爷这辈子就是为了守护皇甫氏一族而生的。爷爷终己一生，都在为了整个家族而活。不光爷爷如此，爷爷的爹，爷爷的爷爷，以及你的威伯伯，你显哥哥，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皆是如此。从生到死，一刻都不能放松。”
皇甫敦哑然。
“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整个国家都处于战乱之中。各方势力互不相让，我的父亲，皇甫氏的前任族长，面对各方势力为了保我皇甫一族，周旋了一辈子。每一场大型战役，都会有官府来征兵。那真的是一个尸横遍野的年代。谁不知道走了就是九死一生的结局。族里没有人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出征。不出人就得出钱。没钱了，就只能出人。我的二弟和三弟，就是这样失去了性命。可怜我的三弟，年纪轻轻，还尚未娶亲就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结局。”
说到这里，皇甫谨已然老泪纵横。皇甫显默默的递上一块儿毛巾。皇甫谨擦干了眼泪继续说：
“到我当族长，皇帝登基了，政权被皇帝掌握在手里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大型的战争了。局部的小规模战斗也已经改变不了任何大势了。你爹就是这个节骨眼上被送出去的。”
皇甫显和皇甫敦都一声不吭，认认真真的听着。
“你爹在学业方面没有任何的建树，我当时只是想让他去试试，看看从军能不能有所成就。这件事，你爷爷也是同意了的。谁知道，才三个月就传来了战败的消息。我和你爷爷一起去到前方将你爹赎回来的。当时我就非常后怕，万一你爹要是出事了，你爷爷会记恨我一辈子的。”
“后来，官府又来征兵，你爹自告奋勇，说他已经出去过一次，有经验了，这次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被俘虏了。最终，你爷爷同意了，我才让你爹去了。你爹虽失去了一条腿，却意外的有了你。”
皇甫敦的心都在扑通扑通的跳，听起来可真惊险啊！
“后面的事，你基本上也都知道了。敦儿丫头，你说，如果你是我，你能怨恨我的族人吗？”
皇甫敦不知道。皇甫谨自嘲了一下，继续说：“别说怨恨，我连生族人气的资格都没有。族人只知我生来便是族长，受全族人的拥戴，却没有人知道，我生在这个位置上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从生到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为了像历代族长那样守护着族人安居乐业。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也没有人在乎我想过怎样的一生。这就是命！”
“再说今天的事，奶奶和大娘也不是在笑话你。她们每天呆在家里，为我们操持家务，生活也是很枯燥的。你今天就充当了她们的开心果，那你告诉爷爷，你愿意做奶奶和大娘的开心果吗？”
皇甫敦点点头。
“她们今天能直接指出你的不足，你要虚心接受。这是在让你走捷径。如果今天为了你的面子没有教你，你才是吃了大亏。这个道理你能想明白吗？”
皇甫敦又点点头。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不同的任务。安生的过好每一天才是有可能得到老天爷启示的前提条件。女子天生就被老天爷赋予了生养的天职，因此，为了将来你的孩子能有饭吃，有衣穿，家务你必须得学，即使这不是你的强项，你也只能迎难而上。你以后，能把这一项掌握好吗？”
这一次，皇甫敦务必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着懂事的皇甫敦，皇甫谨有些心疼，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敦儿丫头，你有着常人所不能掌握的智慧，这是老天爷赋予你天生的能力，或许，你的人生之路会比普通人走得更加艰辛，但是爷爷希望你永远记住：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完这辈子，不要犹豫，也不要抱怨。”
这些话，皇甫敦就有点儿理解不了了。她毕竟才只有七岁，只是惯性一般的点了点头。皇甫谨如何看不出来？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让两个孩子回屋睡觉了。